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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中細節到底是什麽樣,後人已經不太清楚了。
趙南星只知道,自那之後,玉笛飛花一戰成名。
風頭一時無兩,甚至已經蓋過了華山論劍,如今趙南星再想想,當年從華山上下來的武林盟主到底是誰,姓甚名誰,是男是女,他竟然一點也沒有印象。
他到底也不是江湖人,對於江湖的事情,說白了,也只是知道一些江湖上每個時間段最為有名傳播最為廣泛的人物和事件罷了。
那一年,本應該是華山論劍這件事情,風一樣傳遍整個江湖的。結果誰會知道,最後讓整個江湖津津樂道的,反而是發生在華山論劍的同時,那山下的一件事情呢。
花月谷的一個小小婢女,和才到江湖沒多久的玉笛書生練手擺平了多年來令江湖泰鬥都頭疼的一個黑道“不白坡”。這件事情,不比那這回錯過反正還能再等個十年的每十年一次次次都要醞釀個大半年結果最後花落誰家一點懸念都沒有的華山論劍來的新奇和有趣?
玉笛飛花幾乎一夜成名。
有江湖中眼紅嫉妒的,企圖從中瓦解,結果沒想到,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就跟不知道怎麽回事擺平了不白坡一樣,這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生的情愫, 竟然成了一對江湖俠侶,從此恩恩愛愛影形不離。就在江湖眾人都快腦補出來一處什麽門不當戶不對, 兩家棒打鴛鴦的時候, 玉笛飛花竟然順順利利的成了親?
花月谷的谷主順利的同意了這門親事, 玉笛書生的父母也十分滿意這個美貌且武功奇絕的女子,兩家相處和諧, 沒過多久,他們的女兒就出生了。
玉笛飛花的女兒一出生就收到了江湖的主意,江湖人沒有從玉笛飛花這對神仙眷侶身上看到如他們所願的那些坎坷和傳奇, 算是有點失望吧——因為江湖不該太平,太平是庸碌者的標簽,那出生不凡的玉笛書生加上當時出場不凡的花事了,不應該隻過這樣平順的一生,可以說除了當時誤打誤撞滅了不白坡之外, 玉笛飛花的一生就毫無任何看頭了。那自然, 眼光就要轉移到他們的女兒身上。結果玉笛飛花的女兒, 尋了個更加太平的良人——竟然是個隻懂得樂理毫無半點武功的普通書生......簡直令人無語凝噎。
結果這個太平良人反而出其不意, 他以一個手無寸鐵的音癡的身份,給愛好音律又愛好習武的妻子創辦了音樂世家, 將武功和樂器真正的結合在了一起, 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 最後他們的兒子在武林大會上驚豔亮相, 毫無懸念又出奇製勝地, 拿下了武林盟主的寶劍。
當年玉笛書生未曾進到的論劍台,最後,他的孫子終於走到了中央。
......
現在,太平了幾乎要一聲的玉笛飛花中的飛花花事了, 來到了趙南星面前。
她已經是滿頭白發, 眼角也有了明顯的皺紋, 挽起的發髻上簪了一支彎月穿花的銀簪。她的眼睛還是清亮的,透著一股子的溫柔。她十分自然的端坐在了上首,接過了趙南星親手遞上的茶。
是茉莉龍珠, 十分珍貴, 每年頭采的茉莉龍珠都是緊供給宋城,這龍珠出名的在於聞香不見花,掀開茶盞,滿室花香。
香氣和熱氣十分適當的撫慰了花事了的心緒,她一邊緩緩的吹拂茶水,一邊慢慢道:“江湖上都說, 玉笛飛花十分無趣.......太平了大半生......但是唯有為人父母之後才知道,那之後的太平,唯有子孫太平,這才叫真正的太平。”
趙南星點點頭,道:“前輩說的是。”
花事了笑著看了趙南星一眼:“君侯大人叫我前輩?老身實在是不敢當。”
花事了今年論及年紀,應該和公孫魚差不多,但是若是單論及外貌,公孫魚現在看起來會比花事了的女婿還年輕。
趙南星暗中感慨:到底是成家立業的.....要操心子女操心家業,操心的事情一多,自然就老得快了,不比那個公孫魚,一心一意就想著自己如何保持青春年華,什麽都不操心,就算是最後一事無成,樣貌上也會比同齡人出色的多。
趙南星道:“前輩折煞,我與顧莊主交情不錯,多謝顧莊主的北霜,我用來防身十分的好。”
花事了道:“這是我女婿虧欠了你的,應該的。”
趙南星也說:“前輩,這世上並無什麽應該之事,否則若是人人都知道知恩圖報,那天下也就太過於無趣了。”
花事了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趙南星這句話正好戳中了花事了的某一點,她的神色緩和了一些,看趙南星的眼神也跟著和藹了些:“大概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太過於平順,甚至用上了子孫的福氣, 才連累了我的孫子遭遇如此的劫難。”
趙南星寬慰她:“前輩不必太過於憂心,幸此地皆是人間界的弟子,定可以保顧盟主無慮的。”
花事了看他:“君侯大人,老身在這裡和你交代一個底, 也說一句實話。”
花事了神情嚴肅, 引得趙南星也跟著嚴肅起來:“前輩但說無妨。”
花事了飛快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諦聽,見諦聽不為所動,便知道這是趙南星的心腹,她於是直接道:“君侯大人,我並不信任人間界。”
趙南星一愣:“可是江湖......”
“就是因為江湖這種歷來和人間界交好的關系,令我不信任人間界,”花事了說,“我從未和人間界的醫者有過交集,包括我的女兒還有女婿都沒有,結果偏偏是我的孫子顧悅行,和某個人間界的神官同行了一路,結果呢?君侯大人,您也是看到了。”
趙南星:“......這個.......”
趙南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他原本以為,花事了不相信人間界是有什麽拿得出來的證據,或者是什麽別的理由,結果卻是因為這個?
嚴格來說,顧悅行會遭遇這件事情,其實和人間界的關系算是一半的,另外一半,和朝廷也分不開,要是這樣算來,江湖要是想要太平,就乾脆真的遺世獨立好了。
花事了不知道趙南星此刻的想法,依舊道:“想必君侯大人對老身的底細也是一清二楚的,老身出身於花月谷,江湖傳聞,花月谷的谷主最恨男子,其實不然,花月谷恨的是負心的男人,卻並不是反對谷中弟子動情。所以當年谷主見他對我癡情一片,於是也就應允了我們的婚事。”
花事了說的應該是玉笛書生,這一件事情趙南星也知道一二,聽及往事其實並沒挑動起多少的波瀾,只是隨意點了點頭。
但是接下來的一句就讓趙南星差點打翻了手上的茶盞。
花事了說:“這些君侯大人想必也知道,不過君侯大人一定不知道,我當時奉命去殺的人是誰。”
這一點趙南星確實不知道,當時聽說的時候,也只知道被追殺的那人是個美男子,想來一定是個負心漢的俗套故事,再者說了,那個負心漢也只是為了花事了的驚豔出場鋪了個路罷了,結果還有下文嗎?有什麽說頭?
花事了說:“谷主命我追殺的,是個負心人。”
趙南星心想:“果然。”
花事了又說:“他偷偷闖入花月谷,為了偷取花月谷的靈草,被谷中的一個婢女發現,他為了不讓自己暴露,竟然誘惑那不經世事的姑娘,連累姑娘芳心暗許,最後那斯果然如願得到靈草,卻從此棄了那姑娘再也不回,小姑娘何嘗被如此傷透,同時還暗結了珠胎,因為孕中傷神太過,最終一屍兩命。谷主知道這事,命我不惜千裡萬裡,都要那人血債血償。”
趙南星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是應該的。”
花事了說:“我一路追蹤,好幾次差點追上,他一開始不以為然,以為花月谷的姑娘都會受他的甜言蜜語,結果他發現我真的要置他於死地,果然慌了,一路逃進了人間界。”
趙南星一愣:“那負心漢是人間界的弟子?”
花事了點了點頭:“不錯,我當時以為人間界定然會秉公處理,交出罪魁禍首,沒想到,人間界竟然包庇這人,說什麽你情我願之事,不能隻怪一方......可笑。我當然要怪兩方,我們花月谷的姑娘,已經死了,一屍兩命,要怪也可以,去地府去怪好了,他如何還能活著?”
趙南星說:“那既然那人逃進了人間界,人間界又明擺著要包庇,只要一直躲在人間界中,前輩也就沒了辦法,如何還能被前輩擊殺於華山腳下?”
花事了道:“這就有意思了,我說了,他是個多情的負心漢,一向自持自己的容色,怎麽甘心在自己的短暫青春年華中活活耗費在人間界中呢?我篤定他不會長久的躲藏,於是暫時離開,暗中窺探,果然,不到一年時間,他就安耐不住,想著江湖天大地大,我哪裡有那般的容易再抓到他,於是他就又出來,沒過多久,身邊又有了美貌的姑娘。”
趙南星:“這......只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花事了道:“所以,君侯大人,如今可知道,我為何不信任人間界了吧?”
趙南星點了點頭。
花事了說:“人間界號稱公正無私,可是就連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情都做不到公正,我如何能相信人間界能在大是大非上做到客觀公正?反正,能夠救我孫兒的,又不是只有人間界,我眼前不也有一位麽?”
恩?哪裡?在哪裡?
趙南星沒反應過來,張口就問:“前輩,這次前來,還帶了江湖的神醫?”
他想著:這倒是不錯,若是真的有醫術上可以比肩人間界的大夫,那麽就可以在明面上完全把人間界給踢出掉,全了他的計劃。
結果花事了幽幽喝了一口茶,朝他遞了個顏色:“不就在眼前麽?君侯大人?”
趙南星一愣:“我?”
他立刻說:“前輩莫要開這玩笑......我不是.......”
花事了道:“我知道君侯大人如今和人間界已經沒了關系,那大弟子身份也拋了,前塵也算是斷了。可是君侯大人,這醫術麽,學都學了,如此輕而易舉就不要了,也過於便宜人間界了吧?那地方,搞不好巴不得您不再用他們的醫術呢。”
趙南星乾笑兩聲,道:“前輩......”
花事了一擺手,止住了趙南星的話:“你既然叫我一聲前輩,我也就端了這個架子,我的孫子,就拜托給君侯大人,是生是死,之前,全靠天意,如今,您就是天意。”
趙南星啞然。
他原本以為,花事了長途跋涉而來,是來興師問罪;或者,是來盯著自己的孫子的安危的;再不濟,也是要過來親自把自己的孫子帶走,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安心......沒想到,花事了竟然是過來親手托付人的......還托付給了他?
趙南星道:“前輩,我是朝廷中人。”
花事了說:“那又如何?一來,您的家中有長輩與我的女婿有恩,這恩情過度到君侯身上很是自然,我對於我女婿的恩情過往也略知一二,別的不說,這恩情根本不是區區一把北霜就能一筆勾銷的,如今,我孫子在你的手上,若是死了,那我女婿身上的恩情,可以一筆勾銷,若是沒死,那這恩情我們全家都領了都接了,以後若是君侯大人有何差遣,哪怕是那位躺著不動的武林盟主無法形式,我們這把老骨頭,還有顧家,都會肝腦塗地。——君侯大人,這筆帳,您算算,劃算,還是不劃算呢?”
趙南星:“......”
劃算當然是劃算,但是趙南星總覺得,他面前好像不是一個別的東西,倒是一個圈套一樣,花事了千裡迢迢趕過來,給他上個套,這套上,還掛著她自己那個半死不活的孫子,搞得他是想要掙脫也不是,想要一刀兩斷也不行,哪怕是稍微掙脫一下,都怕一個手下不小心,把顧悅行給勒死了。
趙南星忽然覺得委屈:“前輩,怎麽就衝著我來了呢?”
花事了笑笑:“卻算是認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