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小嫩芽也行,說是蛇更像,因為那個東西十分的靈活,而且有目標,它飛速的生長,幾乎在眨眼之間就從一個嫩芽長成了一個長度比手掌還要長的袖珍藤條,它靈活的,在一陣尖叫聲中飛快的接下了那一滴血,然後小心翼翼的包裹到了那其中一片食指大小的葉子裡。
一片葉子已經心滿意足的接到了鮮血,另外一片就有了“意見”,它長開綠葉,十分期盼的等著另外一滴血的滴落,久等不來,開始有了一絲絲的顫抖。
要不是趙南星被那一聲尖叫吵得無法專心,他都想要催一催李奎快在給那小葉子一滴血了。
“看那小葉子委屈的.......”
顧悅行十分快速的吞下了差點脫口的那句傻話。然後扭頭對著李奎說:“閉嘴。”
李奎“嗖”的一下閉上了嘴。
李奎道:“我尖叫了是吧?”
他很想聽到趙南星否定,可惜趙南星沒有。他十分實誠地回答說:“恩,沒錯,你尖叫了。”
李奎:“.......”
趙南星無視了李奎的尷尬,而是衝著那依然在以等候甘霖的姿態等候李奎的血的嫩芽示意道:“這是怎麽回事?”
李奎輕咳了兩下,緩解了剛剛忽然尖叫的沙啞,反問道:“我這是來問你的,你反而來問我?你才是......你雖然不是人間界的弟子,可是你對草藥這種事情不是比我精通?這種是什麽鬼東西?”
趙南星道:“南方深山中確實有一些植物是可以食肉的,會在花朵中散發香甜滋味以吸引使食蜜的飛蟲,等到飛蟲被粘膩的花蜜粘住動彈不得,花朵就會把花瓣關上,直接把飛蟲吃掉;也有以葉片捕捉蚊蟲的草葉,但是......都不是會對人血如此趨之若鶩的。因為根據藥典記載,我提到的那兩種植物,在當地算是十分常見的,甚至當地人會把這兩種植物從山中挖回家中種植,以此來驅散一些蚊蟲。可是這種的.......”
眼前這種的可和那人間界提到過得不一樣,這種,明顯就是聞血而動,並且十分貪婪,而且如果他沒有看錯,這眼前藤蔓,好像要比剛剛,長高了不少?
為了確認他沒有看錯,他還招呼李奎道:“你看看,是不是比較剛剛,大了一圈?”
李奎道:“當然大了一圈,剛剛都還沒有呢。”
趙南星道:“不是這樣,是比剛剛接住你第一滴血之前,要大了一圈,你的血,已經被吃掉了。”
李奎一愣,這才發現那藤蔓的葉片居然又舒展了開來,那葉片上乾乾淨淨,哪裡有過鮮血的痕跡?而且那葉子也已經不再是新鮮的嫩黃色了,成了一種純正的綠色。
李奎有點顫抖,使得說話的時候,嗓子有點啞,像是卡了一樣:“剛剛,是兩片葉子吧?”
他沒記錯的話,剛剛是從兩片嫩芽,長到了一支細小的藤蔓,但是從頭到尾,也就兩片葉子。他記得清楚,可是現在,又有點不清楚。
李奎指了指那面前的藤蔓,道:“剛剛我記得沒錯的話,是它一片葉子接住了我的血,然後另外一片葉子也想要.......”
趙南星肯定回答他:“你記得沒有錯,是這個數量,只不過現在,是四片葉子都還想要你的血。小心!”
話音剛落,李奎就感覺自己的食指的皮膚觸碰到了一片冰涼的柔軟,像是一陣風拂過,又像是劃過了一片羽毛,他低頭一看,發現他手指的時間裡,那藤蔓長得更高了一些,已經可以勾到他站立的手指高度,此刻正在不動聲色的卷住他的手指。
而那根手指上,有一點剛剛扎出的血點。還挺舒服的,微涼的葉片溫柔的卷著他的手指,很好的撫慰了那還有點微痛的地方。
忽然,趙南星一聲厲喝:“抽出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趙南星就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手掌一痛,那片葉子受驚一般,趕緊離開了李奎的手指回到了桌面。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葉子離開李奎手指之後,李奎的手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點,就好像李奎剛剛是用無數的繡花針刺自己的手指一樣,此刻,密密麻麻的血點中,正在湧出無數的鮮血,如米粒大小的血點匯集到一處,成了一汪血跡,順著食指滴落了下去。
而那血跡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如剛剛那樣,直接被那藤蔓的葉子給穩穩接住。
接住了那一灘血的葉子,如剛剛那樣,卷成了一個花卷,十分仔細的包裹了起來。而趙南星和李奎都看到,那接住那一灘血的葉子,已經有常人巴掌那麽大了。
短短時間內,一個山包中的種子,在兩句話的時間裡,長成了一個半人高的植物。
“這.......這是個什麽鬼東西?”李奎簡直要崩潰,他在宋城,在江湖都沒有見過這種鬼東西,“我的手!我的手怎麽回事!我的手是不是要廢了!”
“冷靜一點,你的手沒事,”趙南星把剛剛一切都看在了眼裡,道,“你的手沒事,只是被那葉子上的刺給扎傷了罷了。”
“可是我一點也不痛!”
“那可能是因為這個藤蔓的汁液中有曼陀羅相似的功效,可以在刺穿動物或者人的皮膚的時候同時分泌一種麻醉散累的東西,令人暫時不知疼痛,同時不容易凝結,血流不止。”
“有這玩意?”李奎不可置信。
趙南星點頭:“有。人間界中有一本《人間檔案》,專門記載一些古怪的案例,其中就有殺人樹這件事情。說的是閩南一代經常有獵戶和山上砍柴的人失蹤,之後逐漸鬧大事端,還死了一個人間界的弟子,結果官府聽聞,決定派人去調查,是否山中有土匪或者猛獸,最後沒想到,殺人的竟然是一棵樹。”
“樹?主動殺人?”李奎已經簡單的用趙南星給他的藥粉抹在了手指上,那藥粉還挺刺鼻,有一種十分衝鼻子的涼意,那藤蔓好像不太喜歡,幾次想要靠近,都在那股氣味的攻擊下後退了去。
李奎還故意朝著那藤蔓示意了一番,那藤蔓也似乎感覺到了李奎手指上沒擦乾淨的血跡,但是那血中還摻雜著藥粉,使得那植物猶猶豫豫的。
現在能夠看出來,那植物,是個藤蘿的外形。
“不是,那樹沒有攻擊性,但是奇怪的是,檔案中記載說,那樹是倒過來的,一半長在土裡,一半在外面,雖然是一個樹的正常樣子,但是........但是怎麽說呢,那個樹......土裡也有葉子,但是土裡的葉子,和外面的葉子不一樣,它是個桑樹,當地有養蠶人,所以經常上山才桑葉,就有采桑女失蹤的,就是掉到了那樹設下的陷阱中。”
“怎麽做?”
“那土中的葉子,平日裡盯著那地上的草葉和落葉,人踏上就好像踩在了稍微草厚一點的地上一樣,其實地下是空的,只有那樹餓了,才會去抓一個人,掉進陷阱,然後就會用地下的葉子把人包裹住,那葉子上長了密密麻麻的小刺,就好像這個一樣,被包裹之後,人很快就沒了意思,樹就會把人包裹起來,慢慢的吃掉,吃盡血肉,剩下白骨,才松開。然後繼續做陷阱,繼續等它餓了,繼續去抓下一個人。”
李奎嚇了一跳,道:“這還叫沒攻擊性?”
趙南星懶得和他計較這種攻擊性是否有無的問題,道:“你說有就有吧。反正人間界的界定就是沒有攻擊性。雖然那個樹會吃人,會設計陷阱,可是對於人間界的標準來說,那棵樹只要沒有長出腿來自己跑下山去抓人,也沒有在人間界和官府挖它的時候反抗......這就叫沒有攻擊性。”
李奎道:“要是這麽說來,那這東西也沒攻擊性啊。”
趙南星冷笑:“是麽?”
李奎道:“難道不是?”
他說著,就去準備揪下來一片葉子,結果手還沒有碰到其中任何的葉子,就被藤蔓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甩的極狠,李奎的手背頓時出現了一條紅腫的印子,難以想象,這是植物甩出來的。
李奎瞪大了眼睛。
***
等到謝明望問訊而來的時候,只看到了捂著臉的李奎。
即便是捂著臉,李奎的臉上和脖子上那一道紅腫的鞭痕也是十分奪人眼球的,令人無法忽視。
謝明望咂舌,對趙南星道:“你不是過來有求於人的麽?和你說過了,這家夥脾氣古怪,你要好好說話,怎麽還打人了呢?——你什麽時候學會用鞭子的?”
眼看著這話越說越離譜,李奎連忙道:“不是他打我。”
謝明望更奇怪了:“那是誰?”
謝明望左右張望:“這裡還有第三個人?”
李奎道:“沒有第三個人,有第三個藤。”
“什麽?”謝明望反應過來,又對趙南星吃驚,“你居然用藤條打他?跟誰學的如此有辱斯文?”
趙南星:“......”
無語的趙南星一臉認真道:“師叔,不是我打他,我沒有用任何東西打他,是這個植物打得他。”
謝明望這才看到那桌上有個一人多高,耀武揚威的綠蘿。
那綠蘿看到有人看他,也不甘示弱,也彎曲了藤蔓,“看了看”謝明望。
和葉子打了個對眼的謝明望脫口而出:“天呢,又是個能寫到人間檔案的鬼東西!”
趙南星道:“不能寫進人間檔案,不可以被人間界知道這事。”
謝明望奇怪:“為何?人間檔案有類似的東西,想必人間界不至於大驚小怪。”
“不是這個意思,”趙南星搖頭,“這個東西,是在城中山的塌房處發現的。李奎說這一堆土是新土,年歲大概不到二十年。但是城中山的圖,應該在百年以上。”
“土也有年歲?”
“這世間萬物皆有年歲,”接話的是李奎,他一臉嚴肅,頂著那臉上的鞭痕,怎麽看怎麽令人嚴肅不起來,“流水有年歲,樹木有年歲,人老會死,湖老乾涸,山老會崩,天若有情天也亦老。”
謝明望道:“可是兩百多年來說,對於人或許是個高壽了,可是那山是一回事嗎?那泰山年年歲歲百年長青,朝代更迭歲月輪轉,這百年時間或許對山來說,連個打盹的時間都不夠,這兩百年,又算是什麽?”
李奎道:“你說的不錯,兩百年的山在群山中算是個年輕的了,二十年更加如同新生兒一般,可是這才能聯系的起來啊,如人來說,年輕人才會更加順利的生下新生兒,而不是那些垂垂老矣者。”
謝明望說:“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堆新土,是這城中山生出來的?那地動又是怎麽回事?它生下了新土,然後就山崩地裂了?難道是難產?”
李奎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和謝明望正經談下去。
事實上謝明望也真的沒有打算和李奎正經談下去, 他甚至都不明白,趙南星來尋李奎的原因。他隻覺得李奎很好笑,不管是當年那個生的如同姑娘一樣的少年欽天監的少司,還是如今這個黝黑發亮,一臉嚴肅的盯著一道鞭痕的“江湖人”。
趙南星卻認真和李奎說:“如果是這樣推算,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城中山的地下,或者說,這青果城地下,還有更老的山,已經死去,或者正在死去?”
李奎十分欣慰,好歹有個能夠嚴肅聽他說話的人,李奎點頭:“不錯,你看這其他的土,都已經是死土了。”
平日裡,這種泥土是活是死的,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但是,如果有很多的死土,甚至那些死土在一座城池的下方,那就真的是很要命的了。
趙南星問道:“死土會如何?”
“死土麽.....就是不能夠再孕育生命,不要以為孕育生命是動物或者是人的事情,土地能夠孕育的更多。包括莊稼,花草,樹木,甚至河裡的魚,湖裡的蓮花,和你家裡的磚石。”
泥土滋養的東西遠在人的肉眼范圍和能夠立刻想到的范圍之外,不管是對於人最為重要的莊稼,還有別的。自古以來,人們建城,以來尋水源之地,而來就是尋水草豐美之所,因為只有這兩種皆具才是生存根本。青果城能夠立城,比如是具備這種根本的,可是,眼下如今,這種根本卻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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