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看到隊伍中的民眾們秩序井然的準備著出發,便稍感輕松的騎著馬在空地的圍欄邊緣內跑圈。
像是舔血草這種戰馬,每天可不能都拴在馬車上,或者地上的拴馬樁。它們需要足夠的鍛煉,才能每日保持著優秀的本領。
基爾騎在馬背上看到準備出發上路的民眾們都爭搶著行路前的排泄機會。之前挖出的糞坑就那麽幾個,因此糞坑的土堆外,幾個爭奪順序的民眾相互罵成一團。而在這時候,趁著這幾個人互相吵鬧的時機,旁邊還有人偷偷趁他們不注意,插隊溜了進去。
這一幕讓基爾笑了起來,稍微緩解了一下今早起床時的起床氣。
沒錯,他昨晚又做噩夢了。
“真該死啊。”
基爾嘟囔著,他昨晚在夢裡又一次逃跑了,面對大群的盜匪怨魂們。
前幾天時,他不知道在夢境中逃跑代表了什麽,還能在白天時對自己在夢裡的行為進行解釋:‘我那是在夢裡糊塗啊,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所以才逃跑,而不是戰鬥。’
但昨天大鳥神明給他進行了一番解釋,原來基爾在夢裡不斷地逃跑,不與那些怨魂進行戰鬥,不是因為是在做夢的原因,單純就是他本人的靈魂和意志過於薄弱的簡單原因而已。
“怎麽會呢?”
基爾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去年買的一個牛皮手套讓他的一雙大手看著頗為結實,脫下手套,底下也是一雙滿是厚實繭子的有力手掌。
只要稍微運用手掌中此刻蘊藏的生命能量,別說是一塊實木了,就是一塊石頭,他自己都有信心一手直接將石頭拿在手裡捏碎。
“竟然奈何不了那些家夥,哎。”
他歎口氣,有些無奈,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的不足之處還有太多,隨便一件之前沒碰到的事情,都能讓他手足無措,奈何不得。
他邊繞著空地的圍欄遛馬,邊思索著有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來解決這些不足之處。
畢竟大鳥神明雖說有辦法幫他解決麻煩,而且還能給他帶來新的好用能力。但這畢竟是神明給的‘恩賜’,不是自己的力量,與自己身體中隨時能使用,擁有著最終控制權的生命能量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畢竟,神明的,它就是神明的。只是借來的力量而已。
基爾至少是這麽認為的,他不知道異世界的人們是怎麽想的,或許對信仰神明和向神明祈求力量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再普通平常不過的常識?
畢竟那些教士真的很厲害。
基爾猶記得肯德爾郡的那兩位古老自然神明的高階教士,到底有多麽厲害。可他還是覺得這些不是自己的力量,有些虛。
不,是非常虛浮的一種力量。
它們雖然切實存在,並且強力好用,甚至此刻他自己的身體上就有著兩件,來自農神和農神教會給予他使用的強大祝福能力。
想著一時思索不清的事情,基爾來到了空地的大門口。
在這裡,他意外的看到了有兩天沒見過的,人稱‘乾扁的奧利爾’的敦德爾-奧利爾伽-德裡帕裡先生。
“德裡帕裡先生早安,你是來給我送行的嗎?”
基爾遠遠的招呼一聲,讓早早看到他的德裡帕裡先生臉上露出了商人們標準的生意笑容:“當然,我們高尚的基爾騎士,是值得我親自過來給您送行的。”
基爾跳下馬大步走了過來,德裡帕裡先生推開他身旁的手下和商會夥計,
主動上前拍打著基爾的雙臂。 “祝願我們的好騎士此行順利,我也真切的希望這些可憐的民眾能找到一塊安定的地方,躲過這場戰爭引起的混亂時局。”
說完,德裡帕裡先生借著自己身子的遮擋,還有主動湊上來舔基爾臉的舔血草馬頭的遮擋,從自己懷裡拿出了一卷純白小羊皮製作的卷軸。
“這是我找人訂立的全權代理合約,這裡面說明了基爾騎士你之前討伐知名盜匪的事實,並且全權將證實和領取各路懸賞金的事務都委托交給了我本人。我抽取最終總賞金的一部分當做我的酬勞,而基爾騎士你的收益,則會一直存在王國錢庫中您本人名字下。我想,西北行省的肯德爾郡,沒有另外一個基爾騎士了吧?”
德裡帕裡先生小聲的說著,並示意基爾打開仔細閱讀並在上面留下自己的騎士階生命能量印記。
簽名是不管用的,因為可以偽造。
兩人邊小聲的說,邊借著舔血草的遮擋,討論起了此事。
基爾打開卷軸後仔細的閱讀了這個合約,確認裡面沒有問題。同時他還注意到這個卷軸樣式的代理合約上,不管是正面正文兩側的裝飾,還是背面,都有著財富之神教會的花紋與圖樣。
並且在背面的財富之神神明徽記之下,還有著一行用滾燙黃金書寫冷卻的花體文字,這句話簡練,意思是本卷軸內容經過了教會的認證和對雙方的保護與製約。
有著教會的背書,哪怕德裡帕裡先生與本地的財富之神教會某些教士關系好,基爾也不會吃虧。畢竟與無神世界的教會教士們相比,擁有神明的異世界教會教士上面,可是隨時有神明真正看著呢。
不能說教會裡就沒有藏汙納垢了,但至少一個發展良好的神明教會,它的內部與對外還是較為公正的。畢竟,異世界不養閑神,這個教會搞不好了,我完全可以改信他家,尋求另一個神明的庇護。
“麻煩你了。”
基爾看完卷軸上的內容,便在合約末尾留下自己的生命能量,當合約的雙方都做了類似簽字留痕的行為之後,這個合約卷軸整體微微一亮,隨即上面的所有文字便被一陣微薄的神力覆蓋,徹底斷絕了更改的可能。
基爾將東西交給德裡帕裡先生,開口問道:“那我之後過些日子,該怎麽取用這筆錢款呢?”
德裡帕裡先生解釋道:“我會使用這份訂立的合約,為您在王國錢庫那裡創造一個您的名字的帳戶,只要我這邊得到一部分懸賞金後,便會派人到附近的大城市裡,將錢存進去。雖然這段日子不行,至少得等到戰爭帶來的亂局結束之後了。到時候,您在有著王國錢庫的大城市,便可以用您的名義,來支取這筆存進去的錢款。當然,任何一筆大額的錢款,都需要一定日子的證實與準備。”
德裡帕裡先生笑著說道:“畢竟每一筆大額的支取錢款,都得由地方的王國錢庫,通知更上一級的錢庫,確認您帳戶裡還有錢。但如果是在我之後存錢的城市裡直接支取錢款,就沒有那麽複雜了。”
基爾很容易就明白,這就是一套古老的銀行系統,不過他並不知道,這個王國錢庫,到底是王國上層誰開辦的?是貴族議會呢,還是王族?
他猜測是貴族議會,因為國王,不,是攝政王的權力當然無法在全王國鋪開,但幾乎所有貴族們都參與的貴族議會,卻可以將權力與影響力撒遍全王國。
“其實基爾騎士您要是我們本地人就好了,我這邊就不用那麽麻煩,直接可以將這筆錢存在我們商會裡,您只要在南部行省找到我們商會,便可以輕松取用這些錢。”
基爾聳聳肩:“可我畢竟是西北行省的人。王國這麽大,說不定這回戰爭之後,一輩子都不會再來這片土地了。”
“說的是呢,真是遺憾。那麽最後,我代表多恩鎮的商會聯合,‘財富果’商會、‘財寶屋’商會、‘黃金鐮刀’商會、‘燃爐’商會,共同祝願基爾騎士您此行順利,劍出鞘,必得勝。也祝願您在之後的邊境戰事中,與肯德爾的軍隊一起,獲取輝煌的戰果。願財富之神保佑您。”
“感謝您,我也祝願多恩鎮早日恢復繁榮,您的願望必會達成。”
基爾眨了眨眼睛,‘乾扁的奧利爾’先生也自嘲的笑了笑,他知道肯定是斯科特那個家夥,在背後給外地騎士說了他的閑話。
但無所謂,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將未來的手伸向貴族,原本就是一件別人羨慕想做,卻大多沒本事去做的事情。
兩人商議完事情,又寒暄了一陣,德裡帕裡先生便帶人退到了空地大門外面,等待注視基爾的隊伍出發,卻並沒有直接返回鎮子。
基爾也沒更多功夫去理會這位,整個隊伍在經過好幾天的駐扎後,隊伍多了許多東西,又少了許多繳獲自盜匪老巢的戰利品,總的來說,隊伍的規模膨脹了。
這從隊伍裡變多的馬車驢車就可以看出來。最粗大沉重的營帳立柱,被裝載在了基爾隊伍裡最結實的一輛馬車上。
而其他沉重的營帳防雨布,則不可能真靠民眾們肩抗手提,也被裝載在了另一輛馬車上。
新加入的驢子們也不得閑,它們拉著淺淺的小拖車,上面堆滿了高高的各種雜物,而最寶貴的糧食,按照巴塔爾教士的意見,則讓信仰農神的信徒們專門推著買來的手推車,上面裝滿了費涅雅女士贈送的各種豆子,還有巴塔爾教士每日多賜下的神賜飽滿糧種。
一袋袋的糧食看著就讓隊伍中的每個人感覺踏實,這一幕也讓空地大門外的德裡帕裡先生有些意外。
“這些豆子?麻袋上的店鋪標記有些眼熟啊?”
德裡帕裡先生用手輕撫下巴上收拾整齊的短須,一臉疑惑。他沒聽說鎮子上最近有大規模的糧食交易,而基爾騎士的隊伍擁有這麽多的糧食本身就很奇怪。
他讓手下叫來他安排過來的看守監視的幾個守衛,向他們詢問有關糧食的消息,但得到的答案卻讓他更為意外。
“來的當天就有糧食運過來?”
這個答案讓他覺得很離奇,難道說這個基爾騎士的隊伍,實際上在鎮子裡有人支持?是誰?不,應該說是另外幾家大商會的哪一家?
於是他立即派人去調查此事。
但等到當天中午時,親信手下帶來的消息卻也很奇怪。
手下們循著記下的袋子上的店鋪標記,找到了鎮子裡售賣豆子的一個店鋪,但是那家店鋪已經關門了。不僅關門,就連店鋪裡面的人也都消失不見了。
詢問周圍的店鋪,明明當天早上他們還見店鋪裡有人進出呢,結果一大早,還有人進出的店鋪就關門了。
德裡帕裡先生聽到消息也覺得奇怪,但他也沒什麽辦法,畢竟商會聯合的力量也就只能管得著多恩鎮這一處地界,明顯店鋪的人已經逃走,這件事背後再想搞清楚,也已經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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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的車輪碾壓在有些長草的無人商路上,周圍是一片荒蕪的野外,除了遍地的灌木野花,商路外的一切,似乎都與人類沒有什麽關系。
此時基爾的隊伍已經走了一早上,他們早已經看不到多恩鎮的模樣,只能隱約轉身望到多恩鎮人類生活時排出的煙氣飄在身後的遠方。
太陽高掛天空,是個好的春天日子,只是暖和的微風吹的行路的民眾們昏昏欲睡。
不得已,基爾隻好讓大家原地停下,休息一陣。
喝喝水,扇扇風,再揉揉腿腳。
隊伍一停,之前安靜行路的民眾們便活躍起來,總有人閑不住,一屁股坐在道路邊上的野地裡,跟朋友們說說話,吹吹牛。
還有隊伍中的女性看到道路兩旁的各色野花,也按捺不住,紛紛放下背著的物資,約上三兩個女性好友,一起跑出去摘花打扮。
“武裝小隊分組散開巡邏,你們不要休息,都動起來!”
基爾呼喊著,讓腰胯鐵劍砍刀的四隊人,都排成長長的縱隊,繞著休息的民眾隊伍巡邏。
這不僅是給隊伍中的民眾們看的,彰顯他們的作用和存在,更是給說不定藏在遠處樹林陰影中的壞家夥們看的。
說是說不定,基爾覺得這句話可以省略,他騎在馬背上,本來視線就要優於走路的人,更不要說進行生命能量提升積攢後,他的視力也隨著日子在變強。
這是一種平時不明顯但回過頭來看,又非常明顯的身體變化。
基爾用手搭在眉頭上,遮擋頭頂的溫暖陽光,遠眺商路的遠端。同時他還左右望望,目光掃視著遠處看起來像是被風吹拂晃動的野草灌木,還有更遠處樹蔭下明滅不清的地方。
“讓我看看啊。”
他嘴裡喃喃自語,隨後又低聲念叨了一句話語,眼睛上有神奇的力量一閃而過。
抬眼再看遠方,一切就都變得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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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老子了。%!”
一個低矮的身影一屁股坐倒在樹蔭下,這人一邊嘴裡罵著,一邊解開小腿上的綁帶,隨後再解開捆綁木頭底布鞋的細繩,將自己的一雙腳釋放在空氣中。
旁邊樹上的松鼠嫌棄的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雙大尾巴在背後搖晃著。
“啊,舒服,這幫農夫的腿腳還真快,要不是老子我腿腳快,還真被這些家夥給跑了呢。”說完,這個低矮的男人嘴一撅,學著鳥叫。
這不是一種本地會有的鳥類鳴叫聲,就是為了傳遞信息時不會搞混才選的。
等了一陣,淅淅索索的小樹林裡沒有任何回應,個子低矮的男人這才嫌棄的又咒罵了一句:“這裡也沒人嗎?那幫家夥,平時到處都是,這好時候倒是都縮到洞裡去了?”
不甘心的家夥又揉了揉腳,抬起身子遠遠望了一眼遠處還在行路間暫歇的數百人隊伍,隨後又穿起鞋子,綁好鞋子上的繩索,再次沿著商路一側的荒地野地,朝著前方小跑了起來。
基爾自然是看到了那個奇怪之人的一舉一動,他猜測那人是對著他的隊伍來的,但問題是,那人也沒跟著他的隊伍啊?而是超過了隊伍,並不停歇的從側面超過民眾隊伍。
所以,那人是幹什麽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時,基爾的隊伍尋到了一個商路邊上的空地,因此隊伍就直接在這裡扎下了營地。
血牙斯特帶著人將馬車上的營帳物資往下搬,爭取用事先訓練過的速度,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將所有人使用的簡易營帳都搭建起來。
這活需要很高的專業性,隊伍中的其他人還不好直接插手幫忙,要不然人越多,反倒是越混亂。到時候這個營帳缺個木柱,那個營帳缺幾個固定木樁,大家今夜也別住在帳篷裡了,要是半夜被坍塌的營帳砸死砸傷就不好了。
所以除了血牙斯特帶領的那批人,其他人隻好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巴福特先生則忙的飛起,數百人的民眾隊伍,就像是一台複雜的矮人鍛造機器,當它靜躺著不動的時候,還算是好的,而一旦它運作起來,其中的複雜性,實在是讓之前帶過商隊的巴福特先生覺得自己在挑戰一個又一個極限。
隊伍中的民眾幾乎都是各地村子裡的年輕農戶,大家散漫慣了,走在路上的時候還好,至少大家知道不要走到商路外面去。而此時扎營過夜,許多人便隨手將自己攜帶的隊伍物資往地上一扔,然後便拿出自己的木碗和木杓,尋找到相熟的同伴,只等著晚上開飯呢。
巴塔爾教士見基爾勇士選定今夜的過夜地後,就招呼麾下的信徒們進行今天的集體祈禱,在喧鬧的隊伍之外,他帶著數十位信徒,先是在荒草地裡踩踏出一個空地出來,隨後大家團團圍坐在巴塔爾教士為中心的一起,教士越發熟練的當著數十人的面請出農神教會的護身神像,讓其當做偉大農神的象征物來祈禱。
他從自己以往學習的教會知識中選取一節,他念一段,信徒們再念一段。
老商人由於走不動路,他本人經過基爾騎士的獲準,因此白天的行路時,他可以坐在一輛載貨較輕的馬車之上。當然了,受他照顧的少年也因此免去了行路的疲憊,好運的坐在老商人的身邊。
但癡傻的威爾卻沒有這個權利了,他被細繩拴在馬車後頭,只能不停的跟著馬車行走。
一整天下來,他卻只有些氣喘,整個人看起來還好的樣子?
這讓坐在馬車上的少年頗為羨慕,如果他有這樣健碩的身體,肯定沒人能欺負他了。說不定之前被盜匪襲擊的時候,他還能保護大家,從而打退盜匪,救下姐姐。
基爾則撇下騎了一整天的舔血草,脫掉上衣,吆喝著扛著藍色的斧頭,帶著伐木的隊伍朝著不遠處的一個樹林走去。
“去伐木嘍!”
基爾喊叫一聲,身後跟著的伐木隊員們,也跟著大聲喊叫一聲:“去伐木嘍!!!”
他們每人身上多了一個東西,那是腰間懸掛的一個敞開的小布袋。裡面裝著的是今天白天時巴塔爾教士行路休息時於野外找到的一種驅蟲草藥。
於是基爾讓大夥照著那種草藥的樣子在野花灌木叢中多采摘了一些。
然後再讓隊伍中的女性民眾在行路的間隙,抽空給要出來的伐木隊員們每人準備了一個小口袋,裝滿揉爛的驅蟲草藥,再拿繩子掛在腰間。
春日的野外蚊蟲格外多,而且不遠處似乎有一條小溪,基爾等一下還得在伐木的間隙過去看看,如果水源安全,他還得帶著隊員再來一趟,給隊伍裡的水桶重新灌滿清水。
帶了隊伍後基爾才意識到,數百人的隊伍每天不說吃多少東西,光是喝的水,量就非常大,必須得安排數名人手去推著裝水的手推車,在隊伍行路休息的時候,來回在隊伍中給口渴的大夥送水。
哪怕民眾們每個人都多少帶上了一些個人的儲水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