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位置顯然是為了接應基爾挪動物品最後放到馬車上,鎖準備的位置了。
波爾勞咽了口吐沫,點了點頭。
“要注意,這裡建築之間的街道太過狹小,簡直不能稱作街道,應該叫做陋巷中的夾道。你得提前在事情發動前趕到此處,在接到信號後,用最快的速度到達指定位置。同時,注意朝向,馬車在那裡根本沒有機會轉向,車頭朝向必須朝著鎮子外面。”
克勞騎士將他和基爾一起偵查注意到的細節仔細告知出來。馬車馭手的位置非常重要,萬萬不能有失。
他接著說道:“我和基爾最後將東西落在馬車上後,便會下來搭著馬車一起走。”
騎士轉向一位孔武有力的手下城鎮衛兵:“芬利,你在行動之前就坐在馬車位子上,護衛馬車,確保馬車不會被其他人阻攔行動。如果有本地人說你馬車堵路了,你就代替波爾勞下車跟本地人糾纏,一定要確保聽到信號時馬車能移動。你也記得跟上,此次行動是在明天早上軍隊出發之後,落下後,我們就再也不回來了,可不能落下。”
名叫芬利的衛兵猛的回應:“是的大人,不會落下!”
看到手下氣勢很好,克勞騎士顯然很滿意。
別說手下這樣是裝模作樣,任何行動之前的氣氛都很重要,如果手下都是無精打采的,有氣無力的在克勞騎士布置任務時隨意回應,不說其他人,克勞騎士自己就會覺得自己的行動不會成功,還未出手,便先敗三分。
這是非常要不得的。
所以克勞騎士在手下城鎮衛兵中,三十名衛兵中專門選了這三位,這幾位戰鬥實力如何不好說,但至少都是對騎士本人最為忠心耿耿的,不僅事後不會亂說話,而且行動前也會營造出一種眾志成城的感覺。
隨後克勞騎士看向另外兩名城鎮衛兵:“維尼拉、科爾多茲。”
兩人挺起胸膛:“聽您吩咐,大人。”
“你們二人的任務則是在鎮外看守所有人騎乘的馬匹和馬車添加的另一匹馬,一定要確保它們安全和狀態良好。此次行動得手後,咱們得依靠全員騎乘馬匹來加快速度進入草原,同時擺脫可能從鎮子來的追兵。最後還得在怪風草原中追上提前半天到一天的大部隊。他們不會來等我們的,所以咱們所有人的安全就在這幾匹馬身上了。”
“保證完成您的吩咐。”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應道。
隨後,克勞騎士又反覆將任務的細節給四人說了一遍,確保他們都搞明白了自己的任務與重要性。還有可能遇到的麻煩與應對方式。
其中波爾勞隻管駕馭馬車穿行狹窄的建築間道路,其他一概不管。而芬利則隻管確保前者任務的完成,直到克勞騎士與基爾跟馬車會合為止。
維尼拉、科爾多茲兩人則隻管看守好眾人使用的馬匹,無需理會其他。
“最後,我需要你們都現在回去換取一身普通的裝束,尤其是不能出現咱們肯德爾人的特征物品與衣物。至於武器,嗯,你們都空手過來。基爾,我記得你那裡還有一些西部行省的武器?給他們一人一把合適的。”
基爾點頭,隨後問起了四人都要些什麽家夥。
芬利的任務有一定的風險和武力需求,因此這名孔武健壯的衛兵說他需要兩把手斧,利用這種顯眼的武器來震懾可能的麻煩。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而且手斧這東西很常見,既能拿來戰鬥,
又能在生活中劈柴砍肉。身上攜帶兩把,即顯得威武不好惹,又不會太扎眼。 維尼拉、科爾多茲兩人考慮了一下,除了各自在基爾這裡要了一把長劍防身,還額外各要了幾把本地人常用的投槍背在身後。
投槍這東西克勞騎士手邊正好有,還是基爾才買回來的本地貨,這下根本就看不出是否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了。
波爾勞則要了一把短劍來防身,基爾還將自己之前繳獲的一把隨身短手弩借給他,讓他應對可能出現的麻煩。
計劃布置完成,克勞騎士讓所有人盡快回去準備,準備好了後就來此集合修整,從行動開始前到最後完成,所有人就暫時離開原來的職位,在克勞騎士手下聽令。
其實這話也是說給波爾勞說的,其他人本來就是克勞騎士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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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先返回自己的馬車,將之前買到的能網住怪物的結實網子找到,又將其他人需求的武器裝備在夢境中翻出,帶回現實世界的自己馬車上。
血牙斯特看著基爾忙忙碌碌,想要來幫忙,但被基爾拒絕了。
看出這裡水很深,這名老商隊護衛就自覺的不參合進去了,老老實實的早早睡下。
基爾將大量的東西都放在克勞騎士營帳的門口火堆旁,隨後將克勞騎士會用到的網子交給騎士,自己則從停在營帳門口的馬車上找到騎士說的粗繩索與金屬掛鉤。
他坐在火堆旁將掛鉤與繩索連接在一起,陸陸續續的看到散去的行動人手又返回這裡,在火堆旁進行武器的檢查與修整。
芬利拿著兩把手斧原地揮舞起來,看對方的樣子,顯然不是第一次使用,雖然有些生澀,但很快就像是找回了感覺,熟練了起來。
維尼拉、科爾多茲兩人背上西部行省人常用的短投矛後,看起來就真的跟本地的商隊護衛差不多了,如果臉上再多一些斑駁的風霜,估計就更像常年在商路上盯著風雨跋涉的人了。
波爾勞則好奇的把玩著基爾借給他的手弩,這東西只有一個手掌張開大,技術熟練的話,單手就能上弦填箭,在近距離的戰鬥也是非常好用的。
征得基爾和克勞騎士的同意後,他找了個騎士的行李木箱,興致勃勃的用木箱當做靶子,自顧自的練習去了。
打了個哈欠,基爾往地上一躺,背靠著燃燒的溫度正合適的火堆,將身子在乾硬的土磚上躺了個舒服的姿勢,頭枕一個大皮袋子,默默睡去。
基爾頭枕的大皮袋子裡裝的正是他的雙手斧,不過因為這東西藍色的斧頭太過顯眼,所以他找了個袋子裝起來,等到明天用的時候再拿出,用完還得再裝起來不讓其他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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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的作息雖然不太規律,而且剛才才進行了激動人心的隱秘偵查,明天又要進行搶奪任務,理應讓他激動的睡不著覺。
但當他在心裡默念告知自己要休息了,要休息了。
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基爾胸口的木雕似乎知道基爾睡著了,於是再也等不及,迫不及待的微微發燙,木雕上的木頭鳥嘴開開合合,木頭眼睛也閃爍起微微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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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大片陰影環繞包圍的樹林深處。
基爾從地上爬起來,借著陰暗的光照,檢查了一下身上。
還是手無寸鐵,哪怕他睡覺的時候故意頭枕著自己的靈性武器也一樣。但身上的裝束卻跟上一次不同,上一次他隻穿著簡單的睡覺時穿的麻布衣服,這一次,基爾是穿著晚上偵查時穿的衣物睡覺的,只是睡覺前將鞋子脫下了。
現在他又來到這裡,身上的衣物就跟睡前的穿著一模一樣。
他嘴角翹起,很有趣,那他如果下一次來這裡,穿著盔甲又是什麽樣呢?
“嘎,嘎。你這個年輕的人類,又在想什麽失禮的壞念頭?”
漆黑的大鳥撲扇著翅膀從樹林深處飛來,落在了基爾身旁的小樹枝丫上,歪著頭對著基爾說道。
基爾雖然不怕這名過氣的神明,但這次過來,他其實也是存著交好的念頭。畢竟教士說了,這位神明能給他提供一些特殊的能力與力量。
這些東西正是基爾所需要的。
“卜麗卜拉卜,卜什麽來著?反正是您對吧,神明,咱們直接一點,要我幹什麽,給我什麽,咱們說清楚一點,今天,現在就解決如何?”
基爾謹記不要回答對方的話,因此反客為主,用提問來回應提問。
大鳥很不高興,嘎嘎的一連叫了好幾聲,每一次祂的叫聲都讓周圍的樹林陰影蠢蠢欲動,看的基爾嘴角抽搐。
沒辦法,他實在是記不住這個大鳥神明的名諱,能記得是卜什麽卜什麽就很不錯了。
“失禮的小子,吾的名為,卜多麗卜多拉卜易卡,是漆黑的噩夢,是獵手,是羽翼,是陰影。吾亦是古老的荒野使者,是獵手的庇護神,是羽翼的庇護,是黑夜中的嗚咽鬼,是飛行種的庇護者與狩獵者,亦是能捕獵飛鷹的高傲捕獵人,最終,吾是群鴉的哭嚎。嘎——”
基爾聽祂將長長的名號喊完,用手指扣扣耳朵,嘴裡敷衍著說道:“啊,對對對,沒錯,沒錯。”
黑色的大鳥神明氣的嘴巴大張,嘎嘎的聒噪了起來。
真像一隻巨大的烏鴉。
基爾這樣想著,神明立即不叫了,反倒是說起了正事。
“你之前看到的那種鳥類,身負魔力,亦是吾職轄所屬,飛行種,夜行,羽翼,可以為荒野的使者。嘎嘎!”
基爾盤腿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大鳥開始巴拉巴拉。
“荒野的使者?”
大鳥理所應當的說道:“嘎,將其獻祭給吾,理應遵照古老的儀式,拆其體,獻其首。首據其上,後羽翼展開交疊為中,軀體為下,去其雙爪,吾之使者無需落地,其使命始終居於天上,迅遊四方,遍及大地,帶吾職於群鳥之中,宣吾之歸來。”
基爾扣扣鼻子,沉默了一陣。
大鳥不安的在小樹枝丫上挪動了一下,盯著沉默的基爾,隨後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無禮的人類,為何沉默?”
基爾吧嗒吧嗒嘴,說道:“看您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是不是先猥瑣發育一陣?等積攢一些力量,然後再宣告歸來?”
說實在的,他之前就有感覺了,明明這位神明已經在多年前被‘救’了出來,但這些年這麽長的時間,這位和祂的使者,即之前的那位弓手朗德,兩者都幹了些什麽?
為何朗德一死,這位就如此拮據起來。
雖然嘴上一直在說基爾如何失禮無禮,但關鍵的懲處卻一概沒有。
很顯然,對方要麽沒有能製約基爾的手段,要麽就已經沒有了多少積累,已經坐吃山空了。
似乎這位神明能知道基爾在想些什麽,所以雖然基爾沒有將上面的話說出口,此刻周圍的氣氛卻詭異了起來。
不,稱不上詭異,因為本來黑暗陰鬱的陰沉樹林就很詭異了,加上周圍一片寂靜,既無風,又無蟲鳴,這裡的環境非常古怪。
此刻周圍充斥的是一種無言的尷尬。
面對基爾的問題,還有他的想法,枝丫上的大鳥愣了片刻,隨後才機械的用巨大的鳥喙梳理自己如陰影般的鳥羽。
喂,拜托,您是神明啊,怎麽也跟鳥類一樣要梳理羽毛啊?
那片羽翼下的陰影裡,本來就沒有羽毛可以供您梳理的對吧?
大鳥鯁著脖子,繼續自顧自的梳理羽毛。
“嘎,總之,有些道理。”
大鳥怪叫一聲,低聲勉強回應了一句。
“那麽儀式稍改,找尋一片平地,畫出一個如下圖案,將那隻吾之庇護鳥類獻祭,用少許鳥血混合墨水畫出此幅圖案,並將此鳥在圖案中心燒焦,獻祭給我。”
大鳥一扇羽翼一揮,地面上由陰影組成的石塊草葉扭曲變形,變為了一副圓形的,有著各種符號、不知名古老文字的複雜圖案。
這回輪到了基爾尷尬。
這東西的複雜程度,甚至要超過讓如今的他做出一道高數題,笑死,根本辦不到。
“咳咳,您可以選擇一個簡單點的?”
大鳥怪叫一聲,明顯充滿快樂。
“嘎,那麽這個?”
陰影一變。
“這個有些怪異了,咱們再換一個?”
“嘎嘎,這個呢?人類。”
陰影又是一變。
基爾考慮了一下後,還是苦著一張臉,圖案上的複雜還是超出他的預計。
“能不能去掉我不認識的文字,那些什麽指代不明的符號,能不能也消減一些?最好就是些圓和線條之類的。而且圖案就在獻祭之後留在地上嗎?不會留下什麽線索,讓一些敵視您的勢力組織找來?”
大鳥張開大嘴,愣住了。
基爾注意到大鳥的眼珠子在緩慢轉動,看上去像是在腦中回溯以往的記憶。如果這個能控制陰影的大鳥有腦子的話。
“嘎,那就不用墨水,隻用血,對,隻用血!嘎嘎嘎嘎,怪不得呢!怪不得,朗德總是被人在暗中針對,這裡,那裡,這裡那裡。要不是家裡出了事,要麽就是原本的交易被人破壞。在無人的森林總有被跟蹤的痕跡,城裡也常有人挑釁發難。”
基爾總算是搞明白了,為何被‘救’多年,明明時間很寬裕,但為何朗德實力有限,這位也積累有限。
估計在背後,狩獵之神的教會人員早就在暗中盯上了一人一神。
處處碰壁,處處吃癟。
過氣很久跟不上時代的神明,離家被迫流浪的頑強少年,兩者的社會經驗估計不是很多看起來。
“失禮!失禮!嘎!嘎!嘎!!”
大鳥又怪叫起來,基爾聳聳肩,一副我就坐在這裡,等你工作的樣子。
大鳥撲扇幾下翅膀,巨大的鳥頭左轉右轉,絞盡腦汁還是給了基爾一副滿足他要求的‘超簡練’儀式圖案。
那簡練的圖案大鳥都不想用眼睛去看,生怕自己的這個作品會成為其他神明的笑柄一樣。
“快,快記住這個圖案,就畫這個就行了,快點記。嘎!”
這圖案的確簡單,多重的圓環從外環繞,內部是左右兩個代表雙翼的三角形,還有一個三角形代表頭部,身體的位置是空位,顯然是要將那隻七彩鳥燒掉在這裡。
如之前一致的只有一處,這個簡單的圖案上沒有鳥類的雙爪的代表圖案。
“不要腳爪嗎?”
“嘎嘎,不能有爪子,有了爪子,獻祭後複生的靈總會偷懶,飛不遠。嘎。”
基爾撓撓頭, 算是知道點知識。
“我記住了,還有一個問題,為何要將那麽漂亮的鳥類燒掉呢?就不能我拿著木雕往鳥頭上一撞,您自個進去控制?”
大鳥聽完基爾的話,明明是一張鳥臉,卻顯露出了一種震驚的樣子,像是第一次認識到了人類的無知似的。
基爾超級尷尬,他不知道這問題有啥不對勁的。
愣了片刻,大鳥一揮翅膀抹消了地上的圖案。隨後,面對基爾的問題,祂還是忍著不適,做出了回答:“那麽小小的人類,你能擠進你裝錢幣的口袋嗎?”
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一個蠢問題,基爾眼睛一轉,回答道:“我的不行,我知道肯德爾男爵肯定可以,他裝錢的錢箱子可不小呢,塞個人肯定沒問題。要不,您試一試?”
“嘎嘎!愚蠢!愚蠢!跟朗德那小子比起來,你這個無禮的人類也沒聰明到哪裡去!而且不夠聽話,可愛!嘎!嘎!”
大鳥邊罵,邊在小樹的枝丫上跳來跳去。
基爾談好了此次的‘交易’,不再理會這位也不怎麽聰明的神明。
他低下頭編起衣服的袖子,檢查身體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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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就從手臂上來看,上一次讓他渾身黏膩不舒服的血腥血跡消失不見了。
而且之前對抗那些不乾淨東西的細小蘑菇也都不見了。
就好像那些蘑菇是專門對抗那些糾纏他的東西而專門出現的一樣。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對此,基爾抿著嘴,不知道在沉默中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