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商人帕西-艾德文高舉著雙手,表示自己身上沒有武器,隨後在身後馬匹的催促中朝著前方黑暗走去。
身後草原馬耳朵上的魔法發光墜飾的光,從他的身後向前照去,逐漸將隱匿在黑暗中的那些低聲的討論聲顯出了真正的發聲者。
先是反射著照來魔法光的各式金屬武器,隨後則是站的緊密的人影,再之後,則是跟盜匪穿的一模一樣的廉價獸皮衣物,最後則是一張張被魔法光照到,眯起眼睛看過來的農夫臉龐。
帕西-艾德文也眯起了眼睛,打量著這些人。
對方也在試圖打量他,但因為光線原因,這些穿著雜亂的所謂‘騎士手下’們,並不能確認中年商人的身份。
“停下!”
對方這樣叫道。
中年商人趕緊停下,因為對方將手裡的武器對準了他。
“怎麽了?讓我過來,又讓我停下?”
但很快,一個穿著胸口破損帶血的皮製盔甲的農夫擠出人堆,手裡拿著長劍向他走來。還未等帕西-艾德文開口說些什麽,那人就直接將他撲倒在地,隨後人一擁而上,將中年商人和高大的草原馬給圍了起來。
“按住他!按住他!”
“搜身!”
“沒有武器。嗯?”
“這匹馬的確是騎士大人的那匹馬,我將它的樣子記得很清楚!”
“那騎士大人人呢?”
一股腦數十人圍上來,壓人的壓人,檢查馬匹的檢查馬匹,一時間好不熱鬧。
中年商人被繩套捆住了手腕,背在了身後,隨後被人拽起。
“騎士大人的馬怎麽會在你的手裡?說!發生了什麽?出了什麽事情?”
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中年商人趕緊回答他們,但回答並不讓周圍這些年輕人滿意。
“真的,我沒說謊,馬不是偷的,是那位年輕騎士專門讓我下來叫你們上去幫忙的。上面的盜匪都被他打敗俘虜了,但跟我一樣身份的被綁商人們,根本幫不上多少騎士的忙。他走不開,所以讓我帶著信物下來找你們的。”
“所以,信物呢?”
中年商人一臉訕笑,努努嘴:“喏,在這匹草原馬的嘴巴上叼著呢。我剛才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它自己就叼著不給人。”
眾人這才注意到草原馬嘴裡有東西。
那是一抹細長的火紅色匕首,年輕人們在空地南邊跟基爾一同戰鬥時,見他使用過這個武器。極為強大的威力給這些沒多少見識的年輕人帶來了非常強大的震撼。
“是騎士大人用的那把魔法匕首!”
有人這樣高聲叫起來。
“魔法匕首?”
中年商人帕西-艾德文一臉驚訝,隨後便是一臉的懊惱表情。他沒想到,片刻之前,最值錢的東西原來就在他的手裡握著。但這誰能想得到呢?畢竟年輕騎士並沒有給他說明過這是一把魔法匕首。
他只是覺得一把匕首上鑲嵌紅寶石,實在是太過騷包和顯擺了一些。不過,如果是年輕人的話,喜愛華麗的寶石什麽的,應該很正常吧?
畢竟寶石人人愛,他也就是沒那個財富,不然也喜歡寶石裝飾。
但誰能想得到,那竟然是一把魔法武器。
普通寶石與帶有魔力的寶石之間的價格有多少,他可是聽說過的。
因此他非常懊惱。
這份意外的懊惱表情,立即就被看守他的一個穿著皮質盔甲的年輕人注意到了:“你不知道這個魔法匕首?”
帕西-艾德文坦然承認了此事:“那位年輕騎士沒告訴我,
隻說讓我拿著當信物。你們看到後,就相信我說的話了。” 誤會解除,年輕人們立即就將中年商人手腕上的繩索給卸下來了。
“既然這樣,大家便準備出發,往盜匪老巢前進!”幾個穿著皮甲的年輕人商量了一下,隨後發出命令,周圍其他的年輕人都聽他們的,因此他們兩人一組捉起地上坐著的被俘盜匪,拖著準備出發。
“對了,你過來時,認得路線嗎?”
被人這樣詢問,揉著手腕的中年商人翻翻白眼:“說出來你們這些年輕人肯定不信,呵呵,是那匹草原馬帶我下來的,我其實也不認識路。”
這樣一說,年輕人們便簇擁在草原馬身邊,手指山坡對著馬匹說些什麽。
舔血草機靈的很,不用其他人多說,便按照主人之前交代的,一馬當先的小步走在隊伍前面,朝著它走了兩遍的路線,再走一遍。
其他人便都跟在後面。
中年商人帕西-艾德文望了望身後,猶豫了一下後,便立即跟了上去。他沒有自信能一個人走到白石城牆關卡,尤其是他所在的地方,不知道附近到底有多少遊蕩的盜匪存在。
“等等我!”他快步趕上。
“來個人,扶一下這個人。”
帶頭的某個年輕人說了一句,立即就有其他年輕人用手臂箍住中年商人因為監禁饑餓而消瘦的手臂。
“好家夥,你這是怎麽搞的?”扶人的年輕人一臉驚訝,畢竟他們難民在白石城牆關卡內過的再不好,但勉強糊口還是能做到的。
而這個人,明明身高比他要高一些,但髒臭發霉的袖子裡,手臂格外‘纖細’。
一說這個,帕西-艾德文便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往外倒,年輕人一問,他便再也盛不住,潑墨一般將被盜匪打劫擄走的日子全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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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這邊,他面對面前的陣陣逼人惡臭,終於還是敗下陣來,不顧長劍獵殺的反抗,將長劍往劍鞘中一插,隨後便拔腿便走。
一邊走,他一邊給自己的武器說明著情況。
“不是說我不夠勇敢。怎麽可能?強大的魔獸我都沒怕過的,你們也都知道。但剛才那股味道,真的不是正常人類能忍受的了的,你們沒有鼻子這種器官,真的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懂不懂。”
腰間的,背後的,兩把武器震了震,似乎不太滿意這個解釋。
“你們別不滿,我是主人,我是一個人類,我可是有鼻子的。給你們按上一個鼻子,你們也得受不了。另外,那些惡心的腸子啊,腐爛的內髒什麽的,你們真的想跟那些東西親密接觸一下嗎?”
斧子依舊嘴硬,使勁在盔甲背後的掛鉤上震了震,但長劍獵殺則有些退縮,基爾這話一說,就沒了動靜。
“對嘛,報仇也不一定非要自己親自跳下糞坑暢遊,用其他的辦法也可以的。比如,比如。”
基爾思索一下:“對了,比如可以用剛才木箱子裡的粗鐵錠,拿那些東西,站在高台上砸死,不對,砸碎那些活屍!如何?這足夠好使了吧?”
對於這樣的方法,兩把武器沒有表示。
基爾又想到了一個新辦法:“對了,心火!用魔法匕首心火的魔法火焰灼燒來處理那些惡心的活屍!畢竟屍體就是得在火焰中焚化才是它們應得的歸宿!”
長劍獵殺沒有表示,但越水頭顱有些不同意,它在掛鉤上左右晃蕩,金屬的掛鉤和藍色的斧面發生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就像是在說它也能消滅那些非人的活屍一樣。
對此,基爾哼了一聲:“可魔法匕首不用近距離接觸那些惡心的屍體,遠遠的用火焰就可以了。”
啪的一聲,斧子從基爾背後的掛鉤上跳起,竟然主動的在空中旋轉起來。
基爾一把掀起鋼鐵面甲:“我可警告你,我可不會去使用沾染了活屍腐爛粘液和內髒的一把武器。哪怕你的斧面不會沾血,也是一樣。”
基爾瞟了一眼雙手斧的木頭握柄:“握柄可是木頭的呢,沾染了血跡還好說,可那些惡臭的腐敗粘液粘上去後,我估計可洗不掉嘍。”
說完,他還故意用手掌扇了扇鼻子,做出一副嫌棄味道的表情。
這下越水頭顱不再強了,凌空定住,往基爾手裡投去。
基爾順手抓住,反手掛在背上,歎了口氣。
與此同時,斧子上的怪獸頭像們,也都做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哪怕是怪物們,也都不想自己最後棲身的地方,被那些沾染著死亡力量的活屍給汙染了。
只有蛛型魔獸並不在意,它在森林中時,並不在意吞食的是活物還是腐爛的屍體。不管是人類的死屍,還是森林中動物的屍體,它都會吞下消化。因為屍體的狀態對他來說沒有區別,甚至滿身死亡腐敗力量的走動活屍,甚至更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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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沿著通道返回上一層的山洞內部。
他左右看看,便將蠟燭重新插回燭台,放在洞內中間的桌子上。
在一旁提供照明的火盆旁,他抱來了些長有霉斑的木柴,扔進火盆中,用燭台蠟燭的火焰點起。給洞窟內重新提供了照明後,基爾便將他之前看上的各種木頭貨箱拉出來,放在顯眼靠外的地方。其他看不上沒用的東西,則用腳使勁踢到洞窟牆邊。
“行了,這一趟救了不少人,這些東西也值些錢,也能派上用場,不算花時間白來一趟。希望今晚接下來兩個盜匪的巢穴,能給我帶來些驚喜。”
基爾自言自語的說著。
搞定後,他便往外走去。
裂縫一般的山洞外,三層哨塔燃燒的火焰已經過了最盛的火勢,已經開始逐漸降低。哨塔最頂層的結構被燒壞,轟隆一聲垮塌下來,引燃了旁邊的一棟盜匪粗製的小木屋。
獲救的民眾懶洋洋的聚集在鐵鍋旁邊,鐵鍋中的食物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周圍的人誰還覺得餓,便主動的用木碗盛上一碗,稍微涼涼,便一改之前的狼吞虎咽,這時候小口喝起了碗裡渾濁的熱湯。
不過雖然這些以商人為主的被擄掠民眾已經恢復了不少做派,但顯然他們的味覺還未上線。依舊難吃的熱湯,還是被這些吃了大苦的商人們奉為‘美味佳肴’。
畢竟之前的日子裡,別說難吃的東西,他們根本就是沒得吃。
緩慢的饑餓,是長久的折磨。
那些盜匪們總是隨心意在給他們提供食物。
心情好一些時,便有點碎肉死老鼠什麽的。心情不好,那就煮上一鍋清水燉清水,簡單的撒上一小把麥粒,再吐一口濃痰進去,這飯便成了。
木籠中的囚犯們根本沒得選,自覺尊嚴的家夥,早在來到盜匪山洞中不到半個月,就往往一命嗚呼了。
屍體被拖走,往往幾天之後,他們便可以在洞內偶爾聽到的嗚咽呻吟聲中,加入了新的成員。
基爾一出來便看到了這樣的情況。
他搖搖頭,知道這些人被折騰慘了,估計短時間是派不上什麽用場,因此自己動手,將靠近著火木屋的地面有價值物品,統統往營地中心挪一挪。
在營地幾個木屋與岩石圍牆之間的縫隙裡,基爾還找到了幾輛空著的破爛貨車。不過沒有馬匹,只有一碰就嘎吱作響的貨車車廂。
敲了敲車廂最緊要的地盤和輪轂車軸,發現勉強能用。
於是基爾連拖帶舉的將數百公斤重的空貨車抬到了營地中心。
半年前在烏米湖村時,他還對同樣重量的巨大野豬屍體一籌莫展,幾十公斤重的野豬肉,便是他當時能攜帶移動的最大重量了。
可現在再看看,同樣重量,基爾已經可以單用兩隻手就可以舉起來了。
“呼,誰能想到呢,人生的變化。嘿!”
他再弄出來一輛空貨車。
貨車被放下時的落地聲,將迷迷糊糊快睡著的獲救民眾全都驚醒了,而那些被俘投降盜匪,則一直瞪大了眼睛看著基爾的表演。
盜匪們算是徹底認識到了騎士與常人的具體區別了。
力氣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用他們粗淺的認識來看,力氣越大,戰鬥力也就越大。畢竟可以拿更重的武器,穿更重的護甲,鬥毆時的威力也更大。
雖然他們完全沒有意識武器的使用技巧,但關於力量與戰鬥力的認識,倒是也不算說錯,樸素粗淺的認識,也是一種有效的認識。
“如果能活下來的話,以後我再也不跟騎士作對了。他們簡直不是人!”
幾個站成一排的盜匪中,一個家夥悄悄的對同伴說。
旁邊那人使勁點頭,覺得同伴說的沒錯。
“這樣的怪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而且體型跟大家一樣,還長著一張正常的臉?要是身上有鱗片,或者多幾條手臂,我估計就遇見第一時間就跑了。”
旁邊那人翻翻白眼,覺得同伴說的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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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基爾搬貨車時,營地大門外,隱隱約約有馬匹嘶鳴和許多人行進的聲音傳來。
獲救的民眾們又害怕的縮在了一起,但四個投降的盜匪卻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完蛋了。其實之前基爾進山洞時,他們不是沒想過逃跑,但被基爾將他們四個的腿腳挨個綁在一起,僅僅是之前從營地大門走到營地中間,他們就摔了好幾回。
沒有練過,根本就不可能在解開繩索之前逃跑。
可手也被綁著,也解不開繩索。
直接一步一步逃跑,他們又怕那些獲救的人跑進山洞通知騎士。那時候,逃又逃不遠,而投降換來的生機,估計也沒有了。
那個殘忍的騎士怪物,估計隻用手掌,就能將逃跑的他們,一個個捏碎頭顱。
“是我的人來了!大家不用慌亂!”
基爾大聲喊道。
同時,一匹馬帶著三匹馬,也先一步噠噠噠的從營地大門跑了進來。
最高大的草原馬和另外兩匹普通的馬圍攏在基爾身邊,討好的用馬頭去蹭基爾的盔甲。舔血草將嘴巴一吐,舌頭便將一把火紅的匕首送到了基爾的面前。
“嘿。”基爾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接過匕首,拿出身上才用清水浸洗洗過的紅色布巾,將沾滿唾沫的匕首擦了擦,插入右腰上的華麗匕首鞘中。
舔血草使勁舔了舔基爾的臉,旁邊另外兩匹基爾從肯德爾帶回來的馬,也討好的用舌頭使勁舔動基爾的鋼鐵頭盔。
“好了好了, 這才多長時間,你們就這麽親熱。”
馬匹們舔夠了,嗅夠了主人熟悉的氣味,便老實的湊到一邊的空貨車旁。而舔血草則高昂著頭,站在原地。
基爾跳起來從舔血草的耳朵上摘下發光魔法吊墜,重新別在自己的金屬腰帶上。
他一轉身,自己此行帶來的難民年輕人都已經站在營地大門口,正在好奇的打量著大門內外的一切。
“都傻站著幹啥。都過來乾活了!”
基爾一招手,指著周圍地上被他挑選出的各種東西,還有營地中心空地上,荒蛇他們最先選出來的物資。
“誰會些木工活?在村子裡看人做過也可以,這些空貨車得加固加固四周的板子。還有,你們幾個過來。”
基爾說著,便將幾個他特意挑出來,讓穿簡易皮質盔甲的年輕人靠近,跟他們小聲的說著話,還用手指了指身後裂縫山洞的方向。
中年商人帕西-艾德文還想湊過來邀功請賞,但被基爾用手指點了點,這個家夥就自覺的退了回去。
帕西-艾德文覺得肯定是騎士的那匹馬給它的主人告了狀,將他在樹林裡試圖逃跑的事情說了。至於人是怎麽跟馬進行語言交流,反正這個世界上都有神明和魔法,有著魔法匕首的年輕騎士,再掌握一件能跟動物說話的魔法寶物或者本領,又有什麽不行?
他或許沒有想到,在派人下去叫人的時候,基爾有沒有可能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所以當自己的馬將魔法匕首還給他時,他就已經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