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過持斧盜匪的身影,巴塔爾教士急忙騎馬朝黑暗中衝去。
不遠處被兩個盜匪拖在地上的年輕難民男女,本來已經喪失了掙扎的意願,準備瑟瑟發抖的接受即將到來的黑暗際遇。
但飛速靠近的馬蹄聲,卻將兩人給敲‘醒’。
“是教士大人!”
“他來救我們了!”
兩人重新扭動掙扎起來,這一下惹惱了正用繩子拖拉他們的盜匪:“¥%¥#,給你爹我老實一點,不想吃苦頭的話,就安靜下來。”
但他們也注意到了急速追來的草原馬,和馬匹上的教會教士。
可是黑暗中沒人能看清,這兩個盜匪臉上不是驚慌失措,而是計劃得逞的蔑笑。
兩個盜匪立即撇下了體重更重,掙扎更厲害的男性難民,轉而兩個人一起拖著另一個女性難民快步往約定的地方撤退。
巴塔爾教士看到了前方的情況,他在掠過被撇下的男性難民時開口問道:“沒事吧?我追上去,你趕緊撤回人群裡!”
但地上被繩圈捆住胳膊和腿的年輕人張口叫道:“大人!大人!幫幫忙!我被捆住了!幫我解開繩子!”
咬了咬牙,巴塔爾教士猛地一拉馬匹,讓草原馬停下,隨後翻身下來,摸了摸自己身上,卻發現並未攜帶匕首之類的利器。
沒辦法了,他隻好在不遠處微弱的火光照來的丁點照明下,找到繩索打結的地方,左右使勁扯動,將越收越緊的繩索活扣給解開。
解了手臂後,他就撂下一句話翻身重新上了馬:“剩下的你自己辦,我這就去救其他人!”
“感謝大人,感謝大人!請您小心,也請一定將其他人救出來啊!”
被救的青年坐在地上,一邊說,一邊想方設法的解開腳腕上纏住的繩索。
“走!”
猛磕馬腹,草原馬重新奔跑起來。
但這一耽擱,之前追上的人影,又一次跑遠了。
巴塔爾看到,不僅是才抓的女性難民,就連剛才被抓的兩個人,也被盜匪拖著往不遠處的林子裡撤退。
可不能讓他們撤到林子裡去,不然,就真的將人救不回來了呀。
-
幾個拖著被抓難民的盜匪,看到教士又追上來,立即互相看看,無聲的笑了出來。
他們一邊拖著人,一邊還猛的用腳踹向地上被拖著的難民。讓他們發出痛苦的哇哇叫喊聲,即引導教士的方向,又給對方急迫的心情上一把不會冷靜下來的鎖。
這些狡猾的盜匪們,一直明白和擅長利用人類的情緒來擊潰他們看中的獵物。
往日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不時扭頭看向身後追來的馬匹,他們嘴裡故意的哇哇大叫著:“不好!難纏的教士追過來了!”
“笨蛋,咱們先跑,不要俘虜了!”
“不行,這個女人我要了,你們兩個才是,男的不要了!”
“也對!”
隨即,一個最先被捉住的男性難民被丟下,這個受到了極大驚嚇與毆打的年輕人,此刻是迸發出了極強的求生欲望,在被捆的牢牢的情況下,掙扎著往南邊扭動。
教士騎馬靠近,這個年輕人張嘴喊道:“大人!大人!先別管我!去救其他人!”
可教士怎麽能不管他,這人跟之前那個人還不一樣。前一個人身上只是在手臂與腳踝上被繩索捆扎起來,但這個家夥卻被繩索捆了個結實。單靠自己是完全不可能解開的。
巴塔爾跳下馬來,掏出了護身神像,蹲下對被捆牢的難民說道:“你別動,我將你解開!”
年輕難民不再動作,他隨後就看到教士將一個木頭神像靠近他手臂上的繩索,嘴裡低聲叨念一句聽不清的話,隨後木頭神像頂端便發出一簇青色的神力火苗。
這東西雖然小,但熱力驚人,只在繩索上稍微一接觸,就將繩索連帶著底下的麻布衣物也給點著了。
巴塔爾一臉尷尬的用長袍袖子拍打著起來的火苗,但年輕人卻說道:“大人別管我了,快去救其他人吧!他們要跑遠了!”
教士扭頭一看,果然,掙扎的叫喊聲已經接近林子了。他立即站起來,上馬:“你自己解開回去,能行嗎?”
“能行,能行!”
如此,巴塔爾教士這才騎馬加速奔馳起來。
-
但盜匪們在盜匪頭領的安排下,早已經算準了距離和計劃。
靠近樹林邊緣時,正好是教士騎馬再一次追上來的時機,因此這些人又故作誇張的丟下一個被俘男性難民,其他人則帶著被捉的女性,一股腦的鑽進了林子裡。
教士這次在馬上就做好了護身神像的點火火苗的祈禱工作,他剛一跳下馬,就對在地上扭動的難民大聲說道:“別動!我給你用火解開繩索!”
隨後神像在對方手臂上一滾,劈啪聲中繩索和衣物都著了起來,這般粗暴的動作和高溫的火焰,將這個難民燙的哇哇亂叫。
“別擔心,之後給你用神術治好,現在先忍著痛,自己解開繩索,往回跑!知道嗎!”
這個年輕人一臉驚慌的點著頭,見對方明白,巴塔爾教士翻身上馬,提起馬鞍上掛著的琥珀金屬長杖,催動馬匹小步的踏進林子裡。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即用夜晚林子裡濕冷的空氣試圖冷靜下來,也希望用這種方法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勇氣。
教士循著女性呼救聲的方向,讓馬匹小跑著往過走,同時他也將長杖斜舉起,放出昏黃色的光暈,勉強照亮周圍一大片的樹林。
他有著一種不好的感覺,但在林子裡小跑的馬匹卻距離女子的叫喊聲越發近了。
-
終於還是追上了。
昏黃的光芒照過去,三個年輕的盜匪和一個女性難民被他攔住。
“將人放了!不然我不會留情!”
年輕的教士高聲叫喊出聲。
但回應他的卻是盜匪們的奚落:“留情?誰,你~~?”
三個盜匪哈哈大笑,他們將被困住手腳的女性難民擋在跟前,手中的短劍利刃擱在女子纖細的脖頸上比劃著。
“哈哈,兄弟們一直聽說你們教士大爺,能將傷口愈合,可是很好奇呢?”一個人壞笑著說道。
另一個人接話:“那麽我在這柔軟的脖頸上來上一下,噗呲,可是會從脖頸斷口上噴出不少血的啊,你能在人死之前將人救活嗎?”
“兄弟們很好奇啊。”
最後一個盜匪得意的最後接話到。
這幾個盜匪們的挑釁,讓巴塔爾教士嘴角抽搐,因為這些人的話的確是問到了關鍵的地方。
他自己身為一個農神教會牧手,實際上用神術治療的能力比較有限。
哪怕是神力供應充足,他也無法治療重傷。
胳膊斷了,還能勉強撿回來按上,接在一起。但他卻無法讓失去胳膊的人,重新長一條胳膊出來。
那不是牧手能掌握的高階治愈神術。
因此,他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冷冷的怒視著面前不遠處三個挑釁的盜匪,隨後用帶有歉意的眼神看向被挾持著的女性難民。
一些話無需說出口,在場的眾人都能直接感受到大家相互之間的意思。
被挾持住的女性難民流著淚,終於鼓起勇氣對面前騎在馬背上的農神教士喊出一句話:“大人!請為我報仇!哪怕是下地獄去,我也要在路上看到他們幾個跟我和同伴們作伴!!!”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咬牙切齒。
巴塔爾教士並未回應,只是舉起左手,將護身神像舉起朝前,準備用神力的氣浪衝擊,將面前的四個人都擊殺。
他沒有本事在盜匪抹過女難民脖子之前將人救下,所以只能這樣了!
但就在這時,本應準備躲避或者逃跑的三個盜匪,卻並非如他預計那樣,驚慌失措的閃避攻擊。
這三個家夥臉上露出了笑容。
得意的笑容。
就像是看著獵物落入了致命的捕獵陷阱中,獵人們得意的笑容一樣。
-
因為,就在此時,此地。
巴塔爾教士周圍,地面低矮的灌木中,周圍的樹枝上,還有背對著昏黃光線的樹乾背後。淅淅索索的,一個又一個盜匪冒出了身子。
鏘鏘鏘鏘鏘,一道道利刃出鞘的聲音響起,咯咯咯咯咯,一具具弓箭被人拉動了弓弦。
有從樹乾後轉出的盜匪,手裡的繩索成圈旋轉起來,準備套住教士騎乘的草原馬。
有從高處樹枝是倒吊的盜匪,倒著身子拉開了弓箭,瞄準了馬背上的教士腦袋。
有從灌木中爬起的盜匪,獰笑著用手中的利刃拍打著自己粗糙的手掌。
最終,一個健壯高大的中年盜匪,從不遠處的樹乾後陰影走出,手裡啪啪的拍著掌,臉上帶笑的走了出來。
“這位嗯,農神教士。對吧?農神教士,怎麽稱呼?”
巴塔爾教士臉色鐵青,呼吸都停了一陣,此時才小心的左右上下看看,然後在咽了一口吐沫後,用略有乾澀的嗓音說道:“洛薩-巴塔爾。”
盜匪們保持著進逼的氣勢,而他們的頭領,那個中年盜匪也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很好,如你所見,我的這個團夥名叫山狼,而我叫山狼巴尼。是個好名字對嗎?”
咽下一口吐沫,巴塔爾教士手掌微微顫動,他沒有做出回應。
不管是山狼這個外號,還是巴尼這個名字,他都覺得不怎麽樣。
“頭兒,他嚇壞了!哈哈。”一個使彎刀的盜匪頭領親信開口說道。
其他包圍過來的盜匪也都跟著哈哈的笑了起來,被挾持捆住的女性難民難過的低下了頭,留下了絕望的點點淚水。作為拯救者,不論是此時她的拯救者,還是數百年輕難民的拯救者,巴塔爾教士此時的表現,都差了很遠。
如山狼一般狡猾的盜匪頭領巴尼用鼻子噴了一股氣,不屑的哼笑了起來。
“更多的規矩話,我也不想說。自己下馬,將武器裝備都脫下,老實點,我們讓你活命,給你的什麽狗屁神明還有繼續賣命的機會。”
他靠在一個樹乾上,雙手抱胸,得意的說道:“不然,兄弟們割了你的頭,還得在今夜剩下的時間裡,割更多要抵抗的難民的頭,死太多人,總之對大家都是一種損失對嗎?”
他借著教士手中長杖上的昏黃光線,此刻竟然邊說邊掏起了指甲。
“呃——我。”
巴塔爾教士正想嗓子乾啞的說些什麽,但誰都沒有想到,場中最無關緊要的一個人,卻引爆了整個局勢。
“教士大人!”
一聲淒厲的叫喊吸引了林中此時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循聲看去,發現是那個被他們挾持來的,不知道名字的女性難民。
“別信他們!請戰鬥!為死去的人報仇————”
她話剛說完,她身後挾持她的盜匪正要揚起拳頭狠擊多嘴的她的腦袋。沒想到這個女性難民直接低頭猛的往抵在她脖頸上的短刀重重一撞,一扭。
鮮血飛濺滴落,止都止不住。
隨後盜匪的拳頭才猛的重擊在她的頭上,更是將短刀往脖頸裡割入了深深的一截。
巴塔爾教士看的目呲欲裂,嘴裡投降的下半句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他咬著牙,也不管周圍的一切,之前放下的左手,直接抬起轟出了遠超正常力量的神力氣浪。
呼——轟!
面龐模糊慈祥農神木製雕像,在神力湧動中,轟出了一團猶如光球一般的擴散氣浪。
一脫手,便在急速間擴張開來,隨後膨脹並發出轟鳴聲,朝著教士面前正對著的幾人轟擊而去。
周圍的盜匪也都在此刻動了手,樹枝上倒掛著的盜匪松開了勾著的弓弦,在弓臂的彈動間,推擠著弓箭朝教士紛紛射去。
周圍至少同一時間有五支箭矢一同飛出,每一個都瞄準著教士的腦袋。
但短暫的飛行後,金屬箭頭的弓矢卻紛紛在教士的腦袋周圍撞上了一圈青色的光芒。
隨即彈飛開來。
而周圍包圍的盜匪也都紛紛咒罵出聲,朝前跑動中舉起各式武器。每一個都瞄準著馬背上的農神教士。
而稍遠處,手裡轉著繩索圈的盜匪,也在同一時刻朝著教士所騎的草原馬擲出了繩圈。這個盜匪在團夥內就是專門負責這個的,因此他每投必中,從不失手。
而盜匪頭領,山狼巴尼,則用舌頭舔著自己的牙齒,準備在之後看著這個家夥怎麽被他的手下剁成肉泥的。
可惜了,一個活的教會教士,說不定能賣出一個更好的價格。
他這麽想著。
-
神力氣浪先一步發揮威力。
連帶著主動自戕的女性難民在內,被籠罩在氣浪攻擊范圍內的四個人,都在瞬息間被強大的吹飛力給推擠著向後倒飛而去。
哪怕是在平地上被神力氣浪吹飛,都有可能摔的手斷筋折,更不要說遍布樹木的林子裡了。
強大的推擠力道將幾個人猶如破布娃娃一樣吹起,撞到結實的樹乾後,就直接撞碎成了幾截。地面的灌木、青草、苔蘚、泥土,甚至地表不甚粗的數根,都被這股轟鳴的氣浪給一股腦刮飛。
遠遠的,當氣浪消弭後,隻留下了被吹飛的大片地面,和樹乾上沾染的數抹鮮紅的血跡。人類的殘肢斷臂,還有地面攻擊范圍內的一切零碎,都被吹的遠遠的,散落在好大一片漆黑的樹林裡。
而教士這邊,投來的繩圈先一步掛在草原馬的脖頸上,那個盜匪連帶著身邊的同伴一起一拉,草原馬驚慌中便往地面上摔倒下去。
巴塔爾教士嘶吼著不知道什麽意思的叫聲,倒地後抬手擋住朝他劈砍過來的兵器。不是很粗壯的手臂和精美布料製作的教士長袍,竟然輕易的抵擋住了好幾個強壯盜匪的武器劈砍。
原來不是教士自己,而是每一次劈砍來的兵器,都在距離他身體極近的地方,被驟然綻放的青色閃光給強行推擠開了。
盜匪們有些驚訝,但手上動作可沒停下,不斷的朝著倒在地上的教士使勁招呼,同時還有弓箭不斷的射中教士的雙腿和身體。
巴塔爾教士被數人圍住,別說還手了,站都站不起來。
數把沉重的兵器不斷的朝著他的身體上連續砸落,閃光越急,他越知道自己身上肩甲和護心鏡內護身神術的極限在哪裡。
他猛的抬手用護身神像發出神力氣浪擊飛了一個披甲的盜匪。
但急促間的施為,只是讓那個盜匪飛起撞在樹上,落地後,那個盜匪吐了口血,又咒罵著衝了過來。
“哈哈哈,就是這樣,讓我們看看,你還能撐幾個呼吸?哈哈,都注意別把我看上的那個長杖給弄壞了啊!值不少錢呢。”
盜匪頭領,山狼巴尼依舊靠在樹乾上,他最喜歡看落入陷阱的獵物最後的掙扎。
雖然損失了幾個年輕盜匪,但他並不在意,他的隊伍要不是規模被他故意維持在一定范圍內,不多招新人。要是真放開了招募其他盜匪團隊的人,荒蛇和胖子,甚至是白牆之王他們的人,早就跑到他的手下了。
盜匪,要多少有多少。
尤其是之後離開沒了發展潛力的這裡,前往其他地方討生活。失地的農夫、落魄的獵人、甚至是逃離戰場的零散士兵,這些沒了著落的人,不都是他潛在的隊伍新人嗎。
中年盜匪頭領不知道,他的這句交代手下的話,卻給了絕望中的巴塔爾教士一個新的靈感。
被人持續包圍攻擊而蜷縮起來的年輕教士,用手緊握住了琥珀金屬長杖,將自己的心意和最激烈的衝動都告訴了這把借來的教會的教士武器。
杖頭的琥珀寶石光芒大振,散發出急速擴散出來的昏黃光暈。
光暈貼著地面膨脹起來,猶如地面倒逆時光升起的落日,一個擴散開來的半圓從樹林中升起,擴張,到達光暈籠罩的極限。
那是一個半徑十五米的光球,昏黃的光暈在其中緩慢流動。
緩慢的,不僅僅是其中的力量,光球裡面的任何東西,此刻都跟著緩慢了起來。
而因為靠在較遠處樹乾上的盜匪頭領,山狼巴尼,卻震驚的呆愣在了原地。
他張著嘴,一臉呆滯的看著面前膨脹龐大的昏黃光球。
裡面的一切都緩慢的動作著,就像是所有東西都被無形的琥珀包裹了一樣。
他的手下慢慢的舉起武器,慢慢的將武器帶到頂點,隨後再用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緩慢速度往下落去。
“該死,該死的!¥%¥,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他瞪大了眼睛,將狐疑的目光挪到了被他手下包圍在地上的農神教士身上。
目光牢牢的盯著地面上被教士用手抓住的金屬長杖,他氣瘋了!
“那是我的寶物!我的!”
-
‘希望,基爾勇士能快點來。’
昏黃光芒籠罩的光球中,被盜匪武器擊打的巴塔爾教士蜷縮在一起,這樣期盼著。
周圍攻擊他的盜匪們注意到了奇怪的變化,他們呆愣了一下,隨後不再擊打地上的教士,而是看向周圍。
“怎麽回事?”
“不知道,但周圍這一圈黃光,肯定不普通。”
“頭兒呢?他人怎麽不在了?”
這人一說,其他人便發現原本靠在樹乾上的頭領不見了。
樹枝上的盜匪們轉身跳下落地,警戒四周,草原馬掙扎著要爬起,但被套馬的盜匪給安撫下來。
隨後,他們注意到,原本四周的昏黃光圈外,不知何時,南邊站立著一個穿著一身全覆蓋盔甲,牽著一匹高大戰馬的家夥。
那個家夥就站在昏黃的光芒范圍外,就那麽冷冷的看著他們。
尤其是對方的金屬面甲下,露出的不是眼睛,而是兩團發出青光的亮點。
不似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