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子錢很快就收拾妥當,說實話,並沒有多少錢。
不僅沒有一枚高價值的金幣,就連次級的銀幣也沒有多少個。總的算下來,也就不到五枚金幣的總價值。銅幣最多,找零的鐵幣也有一些。
“管事先生,怎麽稱呼你?”
基爾開口問道,這時候兩人一起整理完錢幣後,基爾說話也不像之前那麽僵硬了。
高瘦的中年管事一臉驚喜,急忙小聲說道:“勞爾,勞爾-賓特。朋友們都叫我掃帚胡!”
“費涅雅女士叫你勞爾,那我也就稱呼勞爾吧。那麽,勞爾先生,你在這間‘富余的豆莢’中,工作服務了幾年時間?”
“回稟騎士大人,本人已經在店裡工作四年多了,幾乎是一開店就過來管理這裡了。店鋪這些年能經營下去,並且每年都有收入結余,都是完全依靠我的本事,還有傾注的心力。”
基爾仔細打量這人一下,看的對方莫名其妙,基爾接著問道:“那麽,你是本地人嗎?還是外地過來經商的?來多恩鎮多久了?”
尷尬的笑了一下,中年管事勞爾支吾的解釋道:“我本人是鎮子北部鄉村的,年輕時跟著跑商的商隊,一路坐車乾活來到了這裡。雖然不是本地商會出身,但我一路在數個商會中都乾過,了解很多種商會的經營與貿易商品的細節!不瞞騎士大人,我在鎮子上已經待了十八年了,我今年三十二歲,在鎮子上的時光,已經比在家鄉時光還要長久。”
基爾用手指摩擦著下巴:“這麽說,你很熟悉鎮子上的各家商會,還有各路商人了?”
基爾這話問的,讓中年管事勞爾先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並不知道面前的其實問這些要幹什麽,因此謹慎的回答道:“大人,商會聯合的五家我不敢說認識,但其他中小商會,還有附近幾條街道上的各個店鋪老板與管事,我與他們都熟悉。平常沒事的時候,大家也會小聚,打牌或者下棋,喝些北方來的蘋果酒,談談各自的麻煩與附近的商機什麽的。”
基爾眼睛亮了一下:“看來你們關系還可以嘛,能聯系說的上話對吧?”
“呃,算是說的上話,大家平時有什麽商機,雖然不會第一時間通知,但的確獨自吃不下時,也會聯合起來一起想些辦法。”
基爾這時下巴一揚,面帶笑意的說道:“那你今天有福了,我手下的難民們雖然什麽都缺,糧食、防身、車輛、牲口、工具、衣物等等。但也是有些東西的。”
“不知道?”
中年商人試探著問道。
基爾不屑的噴出一口氣:“哼,從白石城牆關卡一路向東,雖然我和我的人總數有數百,但總是有些不開眼的家夥試圖劫掠我們。真是一幫蠢材,活著不好麽,那些盜匪雖然窮了些,但抄他們老巢時,還是翻出來了一些以往被劫掠的商品。”
“數量嘛,不多不少,不知道你認識的一些商人朋友,有沒有興趣看看?東西就在鎮子南邊新建的空地大門口擺著,都是些我和可憐難民們用不到的商品貨物,你傳出去,有興趣的商人可以低價買走。”
中年管事眼睛眨了眨,似乎對此有些興趣,但一聽又是盜匪老巢中的黑貨,原本就認識山狼巴尼的他,又在此時不知道了這位騎士與山狼巴尼的關系到底如何。
“騎士大人,您認識山狼巴尼嗎?”
他試探著問道。
基爾就在這裡等著他問呢,說出提前編好的回答:“費涅雅女士的老情人嘛,
我知道,一個蠻狡猾的家夥,不過你別說出去啊,我個人覺得,他跟費涅雅女士其實真的很般配,你知道的,他們兩個其實都是一類人來著。” 中年管事勞爾與年輕騎士心照不宣的低聲哄笑了一陣。
只是中年管事笑的有些拘謹,生怕背後說盜匪頭領的壞話,被人捅過去給他帶來麻煩。但基爾就笑的隨意多了,因為他就是這麽認為的嘛。
隨後他回應騎士前面提出的事情:“騎士大人,反正店裡的經營看起來暫時是做不了了,我等一會兒就出去幫您聯系認識的朋友。”
基爾坐在結實的木桶上,使勁搖了搖右手食指,做出一個不行的手勢:“可不是幫我,是幫你啊。這樣,到場的商人能來十個,要真正能收購我繳獲的那些貨物的商人哦,能來最低十個,我本人就給你一枚金幣。我那些東西能賣一半,不管之後是不是你聯系人過去購買的,只要賣掉一半貨物,我就再給你一枚金幣。如果全賣完了,也是不管是否有你出力,我就再給你一枚金幣。”
“考慮一下,這三枚金幣雖然不多,但由我直接給你當面支付,不像店鋪要走帳不是你的收獲,也不用被鎮子收稅,只要發揮你在本地的人脈,還有多年經營店鋪的買賣口才,幫我聯系想要低價賺上一筆便宜東西的商人朋友。就能在我帶人停留鎮子外面修整的兩三天裡,輕松賺上這筆錢。”
很明顯,中年管事勞爾心動了,他本人一年的管理店鋪的薪資也就幾枚金幣,這還是他幹了多年,店鋪一直經營有收入,並且認識店鋪老板費涅雅女士背後的靠山,山狼巴尼的結果。
只要短短數天,他就能輕松賺上三枚金幣,嗯,倒也不差。尤其是第一枚金幣對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畢竟騎士隻說要十名買了他戰利品貨物的本地商人,一件貨物也算買了,十個人,每人一件,也算是另類達成騎士的要求的嘛。
雖然是鑽了空子,並且肯定會惹惱對方就是了。
“騎士大人,能為難民們重新定居而籌集資金,此事是我這樣一位財富之神信徒理當所做的。為了早日幫到那些可憐的人,請將此事交給我吧!”
基爾輕笑一聲,揮揮手:“雖然口頭約定也可以,但為了讓你盡心也有所保證一些,請找來一張空白的紙張,咱們用文字訂立一個雙方滿意的契約如何?”
“如果是您的意願,那麽我必當尊崇。”
這時候,中年管事就一改基爾剛到店鋪時,那種隱隱的抵抗態度了。不僅他態度大變,笑著找紙找羽筆與墨水,其他在剛才聽到一鱗半爪的打手與夥計,都心癢癢的想要賺上這麽一份錢。
雖然他們在店裡面,哪怕不乾活也有薪資可拿。
但沒人嫌自己錢多嘛,三枚金幣,他們當然眼紅,畢竟每個人一年的薪資也只有數枚銀幣,或者數百枚銅幣而已。
店鋪因為包吃住,所以發的錢當然就少了一些。
但想插手又插不進去,他們一邊乾活,一邊急的抓耳撓腮的。
聰明的店鋪夥計已經知道搭上管事的路子,從對方手裡自己出力分潤一點收獲。而不聰明的夥計,就在那裡急的想不出辦法,滿頭大汗。
也不知道是搬運豆子累的,還是急的。
基爾看的好笑。
那些貨物他估計價值在三百至五百枚金幣左右,主要是有一些高價值不好出手的貨物在裡面,但具體在這裡急忙出售給當地多恩鎮的商人,交易的最終價格,肯定是比預計價格要低上許多的。
畢竟如今南部行省逐漸混亂的背景下,糧食、武器、護具、馬匹馬車這些東西,才是走到哪裡都不愁買家的真正硬通貨。
他從盜匪老巢中救出的幾名外來的商人,就是看準了這機會,千裡迢迢跑過來想要吃上一筆的。
但混亂的局面下,想要進行貿易,沒有足夠的實力怎麽能行?
對方吃了你的貨,不給錢。如果是平常時期,或許找各地城鎮的政務所類似的管理機構,還能依靠證據討要回應當的收入。
但現在?
當地商人不聯合當地城鎮的掌權者人貨都吃了,已經算是人家心軟,格外開恩的結果了。
當然基爾不怕,誰要給他來硬的,那他就帶人衝擊一波多恩鎮,哪怕死傷慘重,但他也不虧,畢竟手下武裝難民都是白來的,而對方的治安衛兵都是花大錢訓練裝備出來的。
只要多恩鎮的管理者有理智和見識,自會明白除了一條命之外,什麽都沒有的年輕難民,最是危險,是需要安撫的對象。
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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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搗了一陣,中年管事勞爾將紙筆準備妥當,墨水他化開,紙張也找了店鋪裡用來記帳的空白結實紙張。
基爾檢查一下,沒發現吟遊詩人故事中經常出現的橋段,什麽雙層紙,隱文紙之類的騙術手段。也沒有英雄傳說故事中,魔鬼欺騙人類而故意準備的,花體文字像花紋裝飾的陷阱契約。
就是普通的紙,普通的墨水,普通的羽毛筆。
“我說,你寫。來吧,勞爾-賓特先生。”
中年管事臉上的笑容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很快就按照基爾騎士所說的要求,訂立了一個簡單卻有效的交易合約。
他本人要給基爾騎士聯系多恩鎮上的商人,而騎士則以錢幣作為報酬進行酬謝。三種酬謝的檔次也都清楚明白的寫了上去。
檢查沒有了問題後,他先將自己的名字簽寫在最後的紙張空白之處。
中年商人勞爾將沾有合適程度墨水的羽毛筆遞給基爾騎士,但騎士直接推開拒絕。年輕騎士說道:“讓你明白一件事情,真正的騎士簽訂合約契約時,可不是靠簽字來表明身份的。而是這樣。”
基爾說道此處,他脫掉右手的鋼甲片防護手套,露出了底下骨節粗大,手掌厚實的右掌。
他伸出手指,屏息沉吟一下,隨後右手伸出的食指指尖,就微微閃動著光芒。
基爾緊抿著嘴,用克勞騎士辦起來非常輕松,他自己弄時,就很不容易的自身生命能量匯聚在指尖頂點。
他隨後小心的用食指在合約上寫下他的名字,指尖所到之處,散發出強烈存在感與微微光芒的生命能量印記就留在了紙張上面。
“呼,成了。”
基爾呼出一口憋了很長的氣,第一次將自己的生命能量留在了一張紙上面。
“這,這就是騎士嗎?”
中年管事勞爾張著嘴,這才意識到騎士與普通人的不同之處。
“當然,這就是騎士與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你不會真的以為,像是教士或者魔法師還有騎士這些實力強大的人,會跟普通人一樣吧?記著,這才是騎士,不這樣搞的,都是些沒有真本事的騙子而已。”
基爾滿意的拿起合約欣賞著,雖然是初次這樣搞,但他用指尖寫出的發光名字,怎麽看怎麽好看。
“拿著吧,你自己收好。”
基爾看滿意了,這才將寫有合約的紙張遞給中年管事。
“騎士大人,不再寫一份嗎?您拿一份,我拿一份。如果有人見證或者作保的話,還會有第三份的?”
基爾站直了後一笑,用當初克勞騎士的話回應對方:“我是騎士,你是平民,合約是用來保證你的利益,而我的利益,不是一張紙,而是武力和實力來保證的。”
中年管事聽完後愣了愣,隨後恍然大悟的明白了,彎下腰做了一個鄭重的禮節:“騎士大人,那我這就去聯系朋友們了?”
基爾揮揮手:“你隨意,我在這裡等候費涅雅女士回來。她如果回來問起來,我會說你為我辦事去了。”
“騎士大人,告辭。”
說完,中年商人緊緊將合約塞入衣服裡收好,隨後先返回店鋪後面取了些東西,隨後大步走出了店鋪大門。
他沒忘記帶上一個夥計和一個打手出門。剩下的其他人,則心不在焉的被留在了店鋪中忙活將店鋪儲藏的大量豆子,一袋袋從店鋪地窖中取出。
夥計們用帶有滑輪的上下繩索木板將屋子底下的地窖儲藏豆子取出,隨後再由有把子力氣的打手們將沒被拆開的整袋豆子扛起,搬運到店鋪外的馬車貨倉裡。
一個夥計用又舊又破的布巾擦了擦滿是汗水的臉龐,又是鞠躬,又是彎腰低頭的靠近無聊坐著的基爾:“大人,店裡的各種豆子大約能裝外面馬車三輛那麽多,現在已經第一輛裝滿了,租來的馬車該送到哪裡?卸到哪裡?交給誰啊?”
基爾看著他們忙碌,當然知道第一車裝滿了。他回道:“鎮子南邊前些天停留一支軍隊的空地,你知道地方嗎?”
“知道,知道。當時也跟今天一樣敲響了警戒鈴呢,我來鎮子好幾年,也是當時第一次聽到警戒鈴。後來大夥都好奇的跑到鎮子南邊,悄悄看過駐扎在那裡的軍隊。似乎是從王國北面來的呢,好多馬車,看起來雖然裝備不如鎮子上的衛兵,但氣勢比那些欺負人的家夥強太多了!”
基爾笑了笑,沒說他也是肯德爾軍隊中的一員:“還是那地方,我帶領的難民民眾被‘乾扁的奧利爾’先生安排在了那裡,你帶著馬車過去,告訴看守空地大門的武裝民眾隊長,就說是基爾騎士弄來的糧食,讓他們幫著卸貨,就卸在營地大門口。”
“是的,騎士大人,我明白了。”
得到指示的店鋪夥計在其他人羨慕的眼神中,快步跑到了店鋪門口的貨車上,給一同租來的貨車馭手一指方向,馬車便在馭手的一聲響鞭中,慢慢走上街道。
店裡的其他人都羨慕剛才那個夥計,能跟一名騎士閑聊幾句,雖然沒什麽,但至少之後喝酒吹牛時,便多了一項其他人沒有的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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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陣後,地窖中的所有豆子都被運了上來,堆滿了店鋪的大量空間,而剛才的第一輛馬車這時候則空著車回來了。
“騎士大人,一車的豆子都按照你吩咐的,卸在了空地大門口。”
剛才那個夥計從馬車上跳下,屁顛顛的跑過來匯報。
基爾點點頭:“那各位繼續努力吧,開始運第二輛車。為了讓大家有些力氣,都過來,每人領上一筆錢。”
所有店鋪夥計和打手們都愣了,齊刷刷的看向年輕騎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基爾無所謂的用戰靴砰砰腳邊放著的店鋪錢箱:“都愣著幹什麽,都來,過來。不分夥計和打手,每人都能領上一小摞銅幣。”
看年輕騎士不是在開玩笑,大夥心動了,之前跟騎士說過話的夥計第一個湊了過來,雙腿一曲,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後低下頭,捧起雙手手掌。
基爾用腳輕踢了一下對方的膝蓋:“我不喜歡別人跪我,只有被我打敗的敵人,才有資格向我跪下,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站起來伸手就行了。”
一聽這話說的,這個夥計紅著臉在別人的偷笑聲中爬了起來,依舊伸出雙手,但他的雙腿站的筆直。
“很好,你的工作很重要,所以多給你一點。”
叮鈴鈴一陣錢幣的美妙響動, 基爾隨手抓起十二枚銅幣,讓其摞成一摞,堆在對方手裡。
夥計喜滋滋的收下了,趕緊將十二枚銅幣收到身上穿的衣服內兜之中。
雖然不是很多,但這錢是白來的啊,誰能不開心呢?
隨後又來了一個夥計,這個人模仿之前那個夥計的動作,也伸出雙手,接過年輕騎士賞賜的錢幣。
“你剛才負責滑輪上下搬運的指揮,不錯,十一枚銅幣,拿著吧。”
也說不出什麽感謝的話,這個夥計臉上堆著笑的將錢收下了。
隨後又來一個夥計,這個家夥有些偷奸耍滑,雖然此時來領錢臉上堆著笑,但基爾卻不客氣:“你剛才好一陣看似幹了活,但其實都是虛的。所以八枚銅幣,拿著。”
這個夥計臉上一陣尷尬的笑,但還是舔著臉將錢拿了。得了錢後他也不尷尬了,雖然少了些,不比第一個夥計十二枚銅幣,但也不少了,夠他到酒館裡泡上一整天。
當然,是便宜的酒館。
隨後則是打手們,他們乾活都很賣力,基爾每個人都賞了九枚銅幣,他們都喜滋滋的,小聲商量著晚上到哪裡一起去玩耍。
而在店鋪門口幫基爾看馬的那個打手,也被臨時叫了進來,其他人沒想到,基爾竟然一次性賞了對方一小把銅幣,至少二十枚!
“去找個毛刷子,幫我看馬時閑著就刷刷馬身上。”
這樣啊,其他人這才收起羨慕嫉妒恨,刷馬倒是不複雜,但騎士大人的草原馬可比他們常見的馬匹還要高上兩個頭,不僅不容易,而且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