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神帶隊教士急匆匆的跳上驢車,小聲的將打聽來的消息分享給一同出發的同伴。
這個消息的可靠性基本沒問題,雖說亡者之神教會對關卡內的難民們沒有什麽大恩大德,或者對方最需要的口糧發放,但因為疾病或者受傷死去的逃難難民,他們亡者之神教會都進行了一系列正規並且毫不打折的死亡送別儀式。
教會免費提供了燒掉屍體的木柴,並且對逝去的魂靈與活人都進行了關於生死的勸慰。
不說比得上一直想辦法籌措發放糧食的農神教會,亡者之神教會也是對他們蠻不錯了,在這種情報消息上,並不會對他們撒謊。
“如此,那兩個帶頭的人,便很可疑了。”有人這麽說。
帶隊教士點點頭:“我年輕時就曾跟著軍隊剿滅過隻想趁亂撈一筆的邪神教會,那些人不會找偏僻地方建立隔絕於世的信教封閉村落,而是將人騙到預先設立好的陷阱中,直接殺死收取絕望的大批無辜靈魂。”
有人立即接話道:“跟現在的情況似乎很相像。我們得趕緊了。”
驢車上的眾人都沉默的點了點頭,驅趕驢子的趕車鞭子便揮舞的更勤了一些。
車輪滾滾的駛過關卡內的古老岩石街道,將蕭條的商鋪與街道上乞討的難民甩在身後。他們很快來到關卡的東門,守關的士兵看到是關內亡者之神教會的教士們,也不檢查,不敢面帶嫌棄,但刻意保持距離的迎送對方出關向東。
亡者之神教會的教士雖然地位尊貴,而且是生活中怎麽也避不開的那些人。但士兵們卻沒人希望見到這些整日跟死亡關聯在一起的專業人士。他們私下傳說,那些教士接觸多了,自己身上便會帶上死氣,死亡便會提前降臨。
驢車上的教士們對此並不了解,他們不知道在白石城牆關卡內有這種跟他們相關聯的無稽之談,如果知道了,估計也不會在意。
此時這些教士們除了帶隊那位教士年輕時有過豐富的戰鬥經驗,此時較為鎮定,其他人都坐立不安,又不敢開口說話,隻好不斷地檢查身上第一次穿戴的護身裝備。
他們人人都手握短柄金屬短杖,這種統一規格的‘死之握’神力短杖,能借由自身亡者之神賜予的神力,在快速揮舞中發出一道能對所有生命造成生命衰竭傷害的死亡之力衝擊。
這是他們的主力武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武器已經足夠應對所有的生命敵人,甚至有些威力過剩。而沒有生命的一般亡靈,教士們更是手到擒來,對付起來有更多的簡單辦法可以去對付。
除此之外,他們人人身穿具有神力防護能力的長袍,這種區別於一般長袍的戰鬥長袍,只要身上還有神力存在,一般的外來傷害就不容易傷到長袍能保護的地方。有著模糊面容的亡者之神護身神像也是人人都帶著,裝在腰帶上的小牛皮包中。
因為局勢不明,可能要對付手段詭異的敵人,因此他們人人也都佩戴者抗咒項鏈,這種能抵抗外來神術與詛咒攻擊的護身項鏈,平常沒人戴在身上,因為實在是太沉了,銅製的鏈子上布有一節節的刻有祝福的圓柱形小石柱,項鏈胸口的地方更是有著一塊圓形扁平石板,上面仔細刻畫著一篇亡者之神對自身教會教士的庇護之語。
抵抗詛咒的效果自然就是從這篇庇護之語上來的。
最終,除了這些每個人都有的武器裝備之外,帶隊的那位教士還背著一個小的帶鎖獸皮背囊,
被嚴密攜帶的背囊裡,裝有一枚上級教區特意分給他們白石城牆關卡所屬教會的寶物-拒止寶珠。 這種很多人別說見過,就是聽都沒聽過的戰鬥裝備,威力更是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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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呀,齊出力呀!”
“四五六呀,邁開腳呀!”
“七八九呀,往前推呀!”
“推呀!推呀!推呀!嘿————”
此刻,空地的北面,正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伐倒的樹木被動作利落的年輕人們處理了樹乾上多余的枝丫,隨後便在樹乾上開了很多方便抓握的凹槽,隨後數十人一齊上陣,借著地面的濕滑,和並不遙遠的距離,盡量將大樹樹乾推向空地擺放屍體的方向。
樹乾左右都是人,大家用手把住樹乾上用金屬武器開出的凹槽,隨後低下身子抓住,再隨著一個曾經在村子裡伐過木的年輕人的口號,一齊隨著號子發力蹬腿,推動數噸重的樹乾向前移動。
這工作遠比看起來要有技巧,因為發力的時候並不是依靠雙臂的力量,而是斜著前伸手臂把住凹槽後,盡量斜著撐起身體,再用雙腿的力量發力使勁。
實際上出力的雙腿,而不是手臂。
畢竟人們常說:“一腿之力,強於雙臂。一腰之力,強於雙腿。”
要不是腰腹力量多用在揮砍伐木上,而不是搬運樹乾上,人們估計得想辦法用腰腹的力量來出力推動沉重的樹幹了。
這邊鬧的熱火朝天,讓指揮上百人乾活的血牙斯特也看的熱血沸騰,但就在旁邊,另一棵處理乾淨的大樹樹乾,卻被基爾單獨一個人捉住樹乾前頭部分,直接抬起扛在肩頭,怒吼著發力強行一人拖動著十數倍於他自己的大樹樹乾。
旁邊是數十人齊上陣,才一步一步的將樹乾慢慢推動到屍體那邊,而基爾這裡,卻抬起樹乾後,就發力大步狂奔,一邊盡情撒歡的叫著,一邊將大樹樹乾硬拖向前方。
樹乾後部著地的地方,因為承受了全部重量,更是在移動中硬生生的拖出了一條凹槽出來。
雖然基爾這般強大力量的表現讓所有人都震撼,但推動大樹樹乾的數十名年輕人卻也不放棄,像是在跟騎士大人對抗一樣,他們也加大了力道,連帶喊出指揮號子的那個年輕人,也不斷地在節奏中加快了語速,以正好跟憋著一口氣的年輕人們相配合。
“哈!!!”
基爾大吼一聲,將身子一沉一起,雙腿發力再帶著腰部上頂,最後肩部一抬,便將肩膀上扛著的樹乾扔到一旁空地上,任由其他拿著斧子的年輕人接手,將整個樹乾截成合適的長度。
最終這些上百公斤重的樹乾,會被摞在一起,以形成一個燃燒起來能將屍體快速燒成灰燼的大火堆。
這個大火堆底部會一根一根的緊密擺著耐燒的粗樹乾,上面則會是細一些的長長樹乾立起來搭成火堆的樣子,空心的中間則會填入之前砍下的樹枝和綠色的發芽樹葉。
點起來這火堆後,只需之後不斷地給它添補木柴,便可以不斷地將一具具屍體扔進去,快速被高溫的火焰燒成灰燼。
基爾來回這樣搬運了數棵大樹樹乾,後來嫌棄盔甲麻煩,他甚至脫下了上半身的盔甲,直接光著胸膛和手臂,流著汗水將樹乾一個個單人搬運過去。
他胸膛上的發光祝福圖案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但基爾對此並不在意。
直到將最後一棵大樹樹乾搬過去,並且親自上手用斧子將大樹樹乾砍斷後,基爾眼裡的青色神光才快速消退。
無限精力的‘草木源泉’祝福至此才消耗完畢。
基爾抹了一把滿是汗水的臉龐,毫不在意的扛起斧頭,用斧頭挑起盔甲,晃晃悠悠吹著口哨的返回了他自己的馬車。
在馬車旁,他將東西隨意扔在地上,自己則抱起一罐清冽無塵的雨水,大口將其喝了個一乾二淨。
“爽!”
抱著空罐子坐在馬車馭手位子上,基爾感受著身上的情況。
代替生命能量運作消耗的農神祝福神力退縮回了兩肋處的葉子圖案裡面,經過觸摸探查,基爾發現短時間是不能再使用這個祝福之力了,倒不是不能強行使用,而是為了使用者的身體安全著想,減輕身體強行使用後的磨損與休息。
看似身體經過連番戰鬥與乾活,好像精力並未消耗一星半點,全由神力替代了,但畢竟他的身體還是進行了激烈的運動,哪怕體力和精力沒有消耗,身體運動時的肌肉拉伸,骨骼承擔的負重,筋腱的收縮和皮膚的磨損,這些都是物理世界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
基爾張開手臂做著大范圍的開合,仔細的感受著身體內的每一份變化。
“呼,就像是背了個加油站在貨箱中的大貨車,雖然油箱中的油是一點沒少,發動機裡的機油也使滿的,但整車中各個金屬零件的磨損發熱,卻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嘶,一種疲憊混合著精神的雙重感覺。”
他嘟囔著,精神上也是,無限精力帶來的不僅是體力上的毫無損耗,他的精神此時也非常飽滿,可激戰奔走一夜,加上剛才連續的大體力勞動與暢快的嚎叫,依舊帶來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基爾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意識所依附的某種東西的存在。
那會是他的靈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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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火!”
巴塔爾教士面色沉痛的站在高大木柴堆遠遠的地方,身後是早已起身站在他身後的數百年輕難民。
所有人都沉默的注視著那數米高的樹乾木柴堆起來的類似木塔一樣的東西。有人早已在昨夜流幹了眼淚,此刻沉默的看著。有人低聲啼哭起來,為無辜喪命於盜匪襲擊中的親朋好友再一次感到悲哀。
有人甚至渾身發軟,需要被左右的人攙扶才能站起,但隨著年輕教士的高聲命令,神奇的從身體中迸發出力量,穩穩的站直了身體,甚至踮起了腳尖,望向一叢叢雜亂頭髮遮掩住的木柴堆。
木柴堆就在空地擺放屍體的旁邊,此時教士命令一下,立即就有一個農神信徒高舉早已點起的熊熊火把,大步走過去。
木柴堆外還專門有人有相關的經驗,用屍體上沒人要的破布破衣裳,混合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乾草,搓成了一個簡易的引火繩子。
擎著火把的信徒走近火堆後,依照同伴的交代,蹲下身子用火把點燃了這一路從木柴堆外延伸到中心樹枝的引火繩子。
這東西非常好著,火焰一碰便簌簌的著了起來。火苗順著中心被破布包裹的乾草快速燃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順著繩索延伸到了木柴堆的中心。
舉著火把的信徒似乎頗為懼怕面前這個高大木柴堆即將噴發的火焰,因此腳步略有踉蹌的跑了回來。他回到人群邊緣,將火把放在地面,旁人早準備好手捧的浮土,幾把土撒下去將火把一蓋,火焰就熄滅了。
這樣,這種專用的火把之後還能再次使用,只要將上面的土抖掉就行了。
火苗從細細的引火繩子飛快的鑽進了高大的木柴堆之中,開始什麽都沒有,大家略有微詞,似乎點火失敗了。
但很快在將要上去檢查的人還沒靠近的時候,木堆中冒出嫋嫋青煙。
靠近的人被緊急叫回。
隨後,肉眼可見的青煙變大,變的濃稠起來。
終於,火焰衝出煙氣的包圍,開始從木柴堆的中心冒起,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快速擴大起來。
巴塔爾教士從人群中走出,朝前走了幾步,隨後他轉身朝向數百年輕難民,深吸一口氣,他大聲喊道:“讓我們為死去的無辜之人祈禱!”
絕大多數在場的人都低下了頭,默默祈禱。
教士接著喊道:“讓我們為死去的英勇戰鬥之人祈禱,他們英勇,理應入得偉大農神之國。”
大部分人低頭祈禱,而一些與英勇戰鬥死去的人一同作戰的年輕人,則高昂起頭,默默的舉起手裡的武器向天。
刀劍如林,雖然稚嫩,但依舊氣勢逼人。
但這裡大多數人並未注意到巴塔爾教士所說之話,與昨夜所說的話有著很大的矛盾。
昨夜教士為了鼓舞信徒與非信徒戰鬥的勇氣,曾在人群中親口許諾,為此奮戰之人死後可入農神神國。
但現在,他卻用模糊的詞匯將死後之人的去向遮掩過去。
‘請原諒我’。他此時這麽想著。
他接著開口喊道:“最後,讓我們對那些暴徒盜匪發出最後的咒罵吧!這些家夥死後只有受盡苦刑,才能彌補他們活著時犯下的罪孽。當然,我們永不原諒他們!”
“永不原諒那些暴徒!”
“永不原諒那些盜匪!”
眾人異口同聲的怒吼起來。
伴隨著一陣陣的怒吼與宣泄的怒火,巴塔爾教士身後的火焰越發升高,逐漸開始放出了巨量的光與熱,這些熱量,足以將人類的屍骨焚盡。
旁邊屍堆處的不詳氣息,似乎怕極了這些光與熱。在常人不能直接目視與聆聽的觀察可視范圍,死去的殘暴靈魂所散發的怨氣與扭曲情緒,正漸漸不敵光熱,如陽光下的白雪一般,快速消退。
而徘徊不肯離去的迷茫靈魂們,也不得不遠離炙熱的火堆,遠離它們的殘破冰冷屍體,遠遠的退去。
並且迷迷糊糊的知曉,它們該離去了。
此地非是亡者可長久徘徊之地,迷茫的魂靈自有其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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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能量開始消退了?”
空蕩蕩的商路上,一輛驢車正朝著商路朝東的方向逐漸行進著。
敞開的車廂中,坐在馭手旁邊的帶隊教士皺起了眉頭,用所有人都可以聽到的聲音,發出疑惑的提問。
其他正在擔憂可能會發生人生中初次戰鬥的教士們,這時候才從煩惱中抬起頭來,紛紛將腦袋轉向東方,閉目仔細感應著。
雖然顛簸的驢車很大的影響了他們的感知感應,但由於距離拉近了,他們反倒是更好的感應到了之前發現的巨量負能量。
“的確在消退,而且速度很快!”有人快速開口。
“我還感應到了那些飄蕩來的靈魂嘶鳴, ‘光!熱!逃!無處可逃!’,它們是這麽表示的。”有人則仔細感應了一番後,這才說出發現的情況。
“情況有變化。如果是有人想要借著那些負能量做些什麽的話,估計此時是無論怎麽都辦不到了。或許有人在幫忙處理這個?”
還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會不會只是咱們想多了?沒有之前覺得那麽複雜?”
帶隊的教士一揮手做了判斷:“不管是不是之前判斷的有人作惡搞事,咱們都得做好最壞的準備。畢竟南部行省什麽樣子,大家心裡都有預判,哪怕這次不是,未來也一定少不了要發生些什麽天大的壞事。”
他接著說道:“我當然希望是一個誤會,但誤會可以解開,但邪惡肆虐,可不是憑著良心與道德,能用嘴說通的。邪惡,只有將其打倒在地,它才會退去。只靠哀求與退縮,邪惡只會越發氣焰衝天。”
年輕時參與過討伐邪教的帶隊教士,說話就是硬氣,遠比這些人生枉活幾十年的教士們要意志堅定。
他看向商路一路向東延伸的方向,突然站起了身子,仔細眯起眼睛打量遠處的空中。
那裡在陰暗飄雨的天空下,一道黑乎乎的燃燒煙氣直衝天空。
“不像是邪惡的法術或者神術,姆,倒像是教會燒屍的煙囪煙氣?”
整天跟這些東西打交道的教士們,很快就辨認出了那黑煙是什麽。這讓他們大為吃驚,因為那煙氣的規模可不小,少說十具屍體一同燒起時,才會有這個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