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基爾在痛苦的呻吟中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同時閃爍著點點白光,全身上下酸痛不已,尤其是背部,火辣辣的大片疼痛,好似整個背部的皮膚都被人拔了下來似的。
艱難的動動手腳,基爾抬起手往頭部摸去。
還好,原來不是他失明了,而是頭部的頭盔扭轉了九十度圈子,原本的面甲眼部框洞在左耳那邊。
他最後記得的就是迎面飛來的狼人那張毛絨絨的狼臉。
此時想來,應該是那顆大樹將狼人當做了武器投擲過來,而他沒有提前避開。
“嗚。”他低聲痛苦的哼了一聲,將頭盔扭轉回來。
耳朵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好像被人將耳朵來回扭轉了十多圈一樣。基爾估摸著剛才頭盔因為撞擊而轉動時,很有可能是刮爛了自己的耳朵。
基爾將頭盔回正之後,終於能從面甲看到外界。
此時天色已經亮了,雖然還是冬日常見的陰雲天氣,照明不夠。但已經比昨晚上只能依靠武器照明好太多。
狼人能在夜間視物,這是他探查出來的毋庸置疑的能力。所以跟對方戰鬥時,最好還是不要處在一個對方有利,己方不利的時機開戰最好。
他有些後悔,昨晚上不應該急迫的完成任務而那樣追擊狼人。反正狼人也會主動襲擊他的,放在白天戰鬥,局面對他會更有利一些。
就在基爾躺在地面上忍受著身上的疼痛檢討昨晚的失誤時,就在他不遠處的地面上,傳來了一陣巨大野獸的喘息聲。
“呼,呼,呼,呼。”
喘息聲從微弱變得逐漸有力起來,這一下讓耳朵還有些嗡嗡作響的基爾稍微撐起身子,扭轉頭部朝喘息傳來的地方看去。
是狼人沃夫!
還有他那已經慘死的馬匹。
身體斷成了兩節,活生生的被狼人撞斷的。
心頭一動,基爾在身邊積雪中握住了自己的長劍獵殺,‘殺了它,好機會!’他心裡這樣想著,同時身體也立即如此行動起來。
他強行忍受著身上的疼痛,使勁用長劍當做拐杖撐起了身子站了起來。
但剛一起身,眼前就爆出了大片的白色光點,就像是老式電視沒有信號的樣子,這些光點驟然出現又消失,還隨著他站立不穩而左右晃動。
啪嘰,他有跌倒在身旁松軟的積雪之中。
勉強趴著,基爾看向狼人。
而狼人也隨著劇烈的呼吸而將頭扭轉看向基爾。
“嘿嘿,基爾。哈哈,我們又見面了!”滿身馬匹血液的狼人從血肉中爬起,坐倒在地面看過來。
“昨晚上可真是承受了你不少招待啊。”狼人惡狠狠的說著,然後用重新回復過來的手掌指指自己的一雙金黃獸瞳。
基爾不屑的呲了一聲,左手掀起頭盔面甲,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口水。然後在對方暴怒的一瞬間,握劍的右手微微一抬,長劍劍尖略微指向狼人。
在對方沒反應過來之前,炫目的白光閃爍照亮了周圍的大片森林。白光經地面的積雪反射向天,將天上低垂的陰雲都照亮了一大塊。
哪怕狼人在意識到不妙的瞬間閉上了眼睛,但這含有太陽神神力的賜福能力,並非這樣就能躲過去的招數。
“啊!!!該死!該死!又是這招!我的眼睛!啊啊啊嗷嗷嗷。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狼人痛苦大叫,然後又是賭咒發誓要殺了基爾這個家夥。
基爾低沉的哼笑了一陣,隨後準備起身過去斬了狼人沃夫。
可基爾沒想到,狼人雖然也在之前的撞擊中受了傷,但在兩人昏迷的時間裡,對方回復能力卻比基爾強上太多。
哪怕眼睛異常疼痛,什麽都看不見,狼人沃夫還是用耳朵鎖定了基爾的呼吸。它雙腿撞擊馬匹整個粉碎撞斷了,短時間內不可能好起來,但它的雙手卻十分有力。
八個指頭上重新生長出來的利爪又長了一厘米,雖然還是很短,但用堅硬鋒利的它們殺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只要能過去。
狼人沃夫這麽想著,它嘴裡咒罵著基爾,手臂卻用利爪插入地面,借用雙臂的力量將自己整個狼人拖拽著爬向基爾。
消瘦但遠比人類有力的雙臂輕而易舉的拉動著狼人的身子,一下一下的直直朝著基爾爬來。
“受死吧基爾,我要將你的頭整個扭下來,然後仍回村子裡。你的心臟一定很美味,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嘴裡說些胡話,狼人沃夫緊閉著雙眼十分精神的快速爬來。
看那動靜,此時近身戰鬥必定不是對手。
基爾劇烈的喘息著,使勁讓自己站起來。
平常拿在手裡頗有分量可靠的長劍獵殺,此時卻好像比一個人還要重。
艱難的將長劍高高過頭舉起,基爾看著直直爬來的狼人,心中盤算著何時劈下這一劍。
但基爾的盤算落空了,似是感覺到了基爾那不加遮攔的殺意,還是從基爾的動靜中聽出了基爾的動作。狼人沃夫在距離基爾三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哈哈,又是壞點子吧。”
嘲諷罷,狼人雙臂一合,寬大的手掌將地面的積雪團了起來,形成一個小孩子腦袋大的雪球。
隨後它將這個雪球一扔,卻無比準的砸在了基爾的胸口正中。
如是平常,基爾受到這樣一個雪球攻擊自然是一晃不晃,還會用雪球給對方還以顏色。
可之前的撞擊給他帶來的傷痛不輕,顯然是身體內髒被撞傷了。
被雪球一撞,他再也站不穩,在喘息中向後重重倒下。
轟。
倒在了背後的積雪之上。
聽到基爾摔倒,狼人並未直接衝上來,顯然是一連兩次著了基爾的招,讓它不得不謹慎起來。之前變身狼人後的殘忍與魯莽,此刻已經被身為人類靈魂的魯夫-沃夫所壓製,那個謹慎的潛藏者又回來了。
畢竟,這個性格與靈魂,才是馴服獸性靈魂的身體真正主人。
它又團了一個雪球,朝著基爾倒下的地方扔去。雖然看不見,但它準確的聽出了基爾倒在何處。
試探了兩下,只聽到基爾的喘息聲,這個狼人卻更加沒有衝上去搏殺。
狼嘴露出重新生長出來的牙齒發出嘲笑:“嘿嘿嘿,又在準備著什麽?我很有耐心,我是狼人!我的眼睛要不了半天就會重新看到,撞死你馬匹的雙腿,也用不了一天就能勉強走動。我很有耐心,那麽你呢?”
基爾不再留體力裝模作樣,再一次借用長劍站起身,用長劍當做拐棍,步履蹣跚的朝著感應到越水頭顱雙手斧的墜落方向走去。
他轉頭看了一眼他的馬,心裡道上最後一句感謝,還有最後一句抱歉的話語。
聽到基爾逃走遠去的蹣跚腳步聲,狼人先是謹慎的用雪球試探了一下,結果確認基爾的確在逃跑,它這才用耳朵分辨著聲音,雙臂發力爬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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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忍著身體上的劇痛,頻頻的扭頭看向身後追來的狼人。
狼人雖然看著爬行在地上,拖著雙腿,只靠一雙手臂爬行,好像很狼狽,但其實速度不慢。
基爾故意繞著周圍的樹木灌木前進,讓狼人不得不一次次的撞在樹乾上,一頭栽進長滿了刺的灌木中。
不過這畢竟只是些阻礙對方的小技巧,帶不來什麽分量的阻礙麻煩。
真正的關鍵還是在基爾能不能趁著對方眼睛從致盲回復前,雙腿簡單行走前,找到打敗對方的機會。或者,暫時尋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修整。
右手倒持長劍當做過於沉重的拐棍前行,基爾左手則從盔甲脖頸縫隙中掏出他的農神徽章。徽章內部他能清晰感知到的農神神力還有不少,應該能回復身上的一些傷勢。
可惜,這東西對於疾病之類的治愈效果遠勝於回復身上的傷痛。這東西畢竟不是專門用來療傷的東西。
但也是此時基爾唯一能依靠的恢復手段。
直到此時,基爾還遺憾沒有些更有效的治療手段,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妥當,應付大多的事物應該都有了一定的能力。
此時來看,他還差的很遠啊。
沒有受到直接攻擊,光是被撞下馬的衝擊力,都把他此時削弱的厲害。如果他能有拉妮莎騎士的那些能力,不說超強的戰鬥力,光是受創嚴重後依舊能保持頑強戰鬥實力的能力,他都非常羨慕啊。
畢竟跟故事與遊戲中不同,現實中的戰鬥能力,反倒是身上無傷狀態最好時最強。殘血反殺,越受傷越強的那種事情,反倒是不可能出現。
畢竟血都流了那麽多,頭昏腿軟,不可能還能揮動武器。
能站住身子不直接倒下都是命很頑強的家夥了。
當然了,僅限於正常人類,類似身後追著的狼人怪物不在其中。
昨晚受到的傷,此時大概早上時,就已經好了許多。這種怪物級別的恢復能力,基爾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早知道會如此,他在村子裡的時候,就不那麽托大了。
叫上實力未知,但肯定很強的河流與湖泊之主教會的年輕牧手,叫上村子裡的民兵。出其不意的將對方圍在屋子裡,哪用這麽麻煩危險的戰鬥,估計早就已經將狼人沃夫給擊敗砍死了。說不準,這時候他都已經處理完翻船魚的事情,正大口的在酒館中吹牛喝酒呢。
搖搖頭,基爾不讓這些懊惱的念頭佔據腦海。他越是這麽想,堅強的意志就越是削弱,此時身體上的體力與傷痛能不能撐得住還另說,這種消極的想法軟弱了他的意志後,能不能提劍砍向狼人都很難保證。
懦弱的念頭說不定會腐蝕他的意志,讓他下跪求饒,求背後的那個食人怪物饒他一命。
哪怕他自己都知道戰鬥到此時,兩者之一只能活一個。但放棄了武器的人,只會去追尋那個可能的微小機會。
不會放下劍的。
基爾握緊了兩手中的長劍劍柄,還有農神徽章。
劍柄上傳導到手掌中的些微精力回復一直不斷,雖然不多,但還是持續的補充著他的體力,給他不斷前行的動力。
巴掌大的農神徽章傳導出來的治愈能力雖然貨不對板,專業不是很對口,但依舊治療著他撞擊產生的傷痛。
耳朵不再嗡嗡作響,眼前閃爍的白光亮點也持續不斷的減少著,火辣辣的背部不時能感到一些清涼的感覺,並且隨著時間流逝,疼痛逐漸被麻木所取代。
胸腹中因撞擊而產生的惡心感也在漸漸消失,雖然不時的還要爆發一次,但基爾小心呼吸,還是能盡量不引起長時間的不適感的。
他偶爾左拐右拐,給身後一直追著的狼人造成一些小麻煩。
很快,步履蹣跚的他漸漸的走出了這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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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樹木逐漸稀疏,原本平緩的地面出現了一些起伏,起伏很快變成了高低不平的小小丘陵。冬季枯掉的灌木取代了矮小的樹木。
灌木中偶爾能聽到各種淅淅索索聲,顯然是底下躲藏著不知道什麽的小動物。或者是田鼠,或者是狐狸、豺、兔子等東西。
也有可能會出現一些另類的玩意兒,基爾對此不去關心。
他看著眼前的這地貌,記憶中感覺熟悉,心裡將昨天可能走的路和肯德爾郡此地的地形一分析。原來他已經從烏米湖一路向南穿過了荒野與森林,來到了多拉爾林村北部的荒野之上。
他心裡一陣激動,或許可以到多拉爾林村去尋求幫助。他對村子裡的那些哨兵們還是印象很深的,集合起來應該能拿下狼人。
但基爾仔細一思索,又覺得不太行。
狼人也不傻,看到人多,必定會躲閃起來。如果基爾直接朝著村子過去,跟在身後的狼人必定也知曉基爾的打算。在基爾找來人手收拾狼人之前,對方就肯定會縮回樹林中。
隻消一天多,狼人就會重新或得很強的戰鬥能力,而他卻不太可能。接受尼亞牧手的治療後,肯定會需要睡眠來恢復,只怕在他睡著的時候,狼人為了殺他又會造成多少殺孽。
破罐子破摔的狼人沃夫,只怕會帶來重大的無辜傷亡。
將傷亡的可能從烏米湖村消除,他又怎能將其帶來多拉爾林村?
看著起伏的白色大地,那遠處地面與鉛灰色的陰雲連接的地方升起的道道黑煙,基爾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頓了一下後,轉而向著感應中斧頭落下的地方蹣跚走去。
他一邊在心中告訴自己,狼人的事情只能由他一人戰勝。另一邊又告誡自己,不應讓殺心高漲的狼人在被擊敗前接觸其他無辜的人。
不是沒有機會。
只要能取回雙手斧,在開闊的地形中,沒有大樹可以攀爬躲避的狼人,應該不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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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沃夫將酸澀腫痛的一雙獸眼睜開,結果黑白的斑塊在眼前胡亂飛舞,這讓它趕緊將眼睛重新閉上。
嘴裡咒罵一句基爾出出氣,它手上動作卻依舊快速。
基爾的腳步聲不遠不近,而且偶爾還能聽到一聲無法忍耐的痛苦呻吟,這讓它確認對方在之前的撞擊中的確是受了不可能裝的內傷。
對面不是狼人,自然會不斷的受到那些凡人才會接受的痛苦與疾病,哀傷與悲痛。
而它不同,狼人沒有那些煩惱。
真好啊,獲得這種非凡的力量與身份。從家鄉逃離是它做的最正確的事情,相比於在遠方的家鄉,被迫參與狼人與焚獸者的隱秘戰爭,還是這對狼人一無所知的新國度,才是真正適合它生存的地方啊。
而且麽,那位未知的存在給它托過夢,讓它擺脫命運扭曲在一起的蠢貨們,將這高覺的血脈帶到新的土地,傳播的更廣。
不過對此,他有些小小的異議。
如此的力量怎能與人分享呢?上一次的分享,就造就了一個那麽大的麻煩,直到現在麻煩的尾聲還遠未結束。
殺死這個難纏的小戰士,還得與早已看穿它身份的女騎士交鋒。
啊,繞了我吧。
或許殺死這個人類後, 它還是早早的離開為妙。
自己的財產得盡快處理了,雖然生食血肉的滋味很美妙,但衣食住行,還都是離不開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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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沒有朝著肉眼能看到的村子前進,轉而朝著感應中的斧子慢慢行走著。
隨著時間緩慢過去,基爾感覺身體逐漸好了一些,並且他離斧子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雖說身後的狼人還在遠遠的跟著,眼睛估計什麽時候恢復視力都是有可能的,但基爾也沒辦法了,長劍上的神力之前已經消耗一空,這半天的補充也是杯水車薪,至少兩日左右才能有再一次放射致盲能力的白光。
他鼓足一口氣,將注壓在斧子之上,腳步一路不停。
而狼人也是。
它鼓足一口氣,將目光放在不遠處,那蹣跚的背影。
雖然雙眼依舊刺痛難忍,但短時間用來戰鬥卻沒有問題。
基爾再直直的翻過一座小小的丘陵,心中傳來的感應就在眼前。
但他腳步頓住了。
身子晃了晃,呼吸也停了一瞬。
由不知名藍色金屬打造的雙手斧,那斧面此刻正牢牢的嵌在一塊三四米高的巨石之上。巨石周圍還有其他的散碎石頭,每一個都圓滾滾的,明顯是被洪水衝來的石頭。
感覺了一下自己不甚有力的雙腿,還有虛浮無力的雙臂,基爾不知道自己能否攀爬上以前不覺得多高的圓形巨石。
不知道自己能否將劈開石頭表面,然後牢牢卡住的斧頭拔出來。
他能行麽?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