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江生病之後就住在大澳瑪麗安醫院,他現在子女眾多,除了前妻帶過來的一子一女之外,自己還有包括張家隆在內的三子二女,可以說張富江的發跡和他的這位早已病逝的前妻有關,他對前妻的子女視同己出。現在身邊就有七個子女,也難怪他對張家成這個兒子多年來不聞不問。
在醫院陪同張富江的是他的三姨太太徐寶珠,徐寶珠給張富江生了一個女兒張家慧,這個女兒也是最小的一個,今年二十四歲,未婚。
張家隆帶著張家成父子來到醫院,先讓他們爺倆在病房外等著,進去說了一聲這才將他們帶進去。
張富江半躺在床上,看起來精神還好,在他身邊雍容華貴的女人就是三姨太徐寶珠,張家慧嬌小玲瓏,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
張家隆介紹了一下,張家成向徐寶珠笑了笑,叫了聲阿姨。
徐寶珠還以禮貌的一笑,彼此之間都是頭一次見面自然談不上什麽感情,有些生分。。
張家隆向張合歡道:“歡仔,這是你三奶奶。”
張合歡心中暗歎,這位當爺爺的也不省心,娶了那麽多房姨太太,生了那麽多子女,家產都不好分,如果分配不均,搞不好子女都得跟他反目成仇,所以說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煩惱,不過記得在過去的平行世界中爺爺沒那麽多子女,自己也沒那麽多親戚。
張合歡主動叫了聲三奶奶,又向張家慧笑道:“那您就是我小姑了,小姑好。”
張家慧忍不住笑了起來:“可能我還不如你大呢。”
張合歡道:“我二十二。”
張家慧道:“那我還是比你大兩歲。”
張合歡把帶來的營養品放下,徐寶珠看了一眼道:“你爺爺身體虛弱, 這些不能吃的。”
張富江有些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道:“孫子大老遠過來看我,你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徐寶珠當著那麽多人被呵斥, 臉上有些掛不住, 微微有些發紅。張合歡笑著打圓場道:“爺爺, 三奶奶也是好意,您現在吃東西是得注意。”
張富江擺了擺手道:“都出去, 我跟家成爺倆說幾句。”
張家隆點了點頭向徐寶珠使了個眼色,幾人一起退了出去。
等他們離去之後,張家成方才叫了聲爸。
張富江道:“難得啊,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看我呢。”
張家成笑道:“中秋您去南江的時候身體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病了?”
張富江歎了口氣,目光掃了一眼旁邊的椅子道:“坐吧。”
張家成道:“坐了一路了,不累。”
張富江道:“人老了不服老不行,無論年輕時多要強, 老了就變成別人眼中的累贅。”
張合歡道:“爺爺, 您可不是累贅, 分明是一棵搖錢樹。”
張家成啐道:“胡說八道。”
張富江卻笑了起來:“搖錢樹, 哎, 我剩下的價值也就是錢了。”
張合歡道:“所以啊,您可不是累贅,您是香餑餑。”
張富江道:“你小子也惦記我錢?”
張合歡笑道:“爺爺, 這麽說就沒勁了,你有多少錢啊?在世界上排不進前十吧,其實就算你能排進前十又有什麽意義?錢能買來年輕嗎?錢多少算多啊?有時間掙, 還得有時間花,一個人生存的意義不在他這輩子能賺多少錢, 而在於他賺到錢又能把這些錢恰到好處地花出去, 花得有意義,不然賺再多錢又跟存錢罐有什麽分別?”
張家成呵斥道:“怎麽跟你爺爺說話呢。”
張富江卻笑了起來:“說得對,我就是個存錢罐,只會賺不會花。”話鋒一轉道:“可我賺錢對子女后代總沒壞處吧?”
張合歡道:“怎麽沒壞處?子女要是有出息, 你留下錢又有什麽用處, 至多是錦上添花,子女要是沒出息,你留再多錢也沒用處,他們沒有守財的本事, 金山銀山也能給你敗空了。更何況為了那點家財,兄弟鬩牆, 姐妹反目,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多了去了了,您留得不是遺產,是仇恨。”
張富江歎了口氣道:“都說你小子看得通透,我現在算是領教了。”他讓張家成給自己後背加了個墊子,坐起身道:“我還沒死呢,一個個都惦記著我的家產,過去我以為自己對子女的教育非常成功,可現在看來真是失敗之極。”
張合歡道:“其實這種事不是您教育失敗,也不是誰的錯,人性使然。”
張富江道:“床頭櫃裡有份文件你幫我拿出來。”谷
張合歡拉開抽屜,看到裡面放著一個文件袋。
張富江道:“這裡面是放棄繼承家產的聲明書,你們爺倆要是願意就在上面簽字。”
張合歡心中暗歎,雖然他對老爺子的家產從未有過任何企圖,可老爺子這麽乾也夠讓人心涼的,畢竟老爹是他親生的,幾十年沒有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好不容易爺倆相認了,這才多久就讓他們簽署放棄繼承家產的聲明書,這也太絕情了。
張合歡把文件遞給父親,他無所謂,主要是擔心老爸感情上接受不了。
張家成看都沒看,直接找到簽名的地方簽了字,然後摁了指模,張合歡看到老爸都簽了,自己當然要站在他這一邊,痛痛快快在上面簽了字。
張富江讓張合歡把張家隆叫進來,當著他們的面把文件遞給了張家隆,讓張家隆帶他們爺倆先去休息。
離開了病房,張家隆帶著他們爺倆先去了醫生辦公室,在那裡主治醫生為他們介紹了一下老爺子的病情。
張富江的病情比他們想象中更嚴重一些,目前已經出現了雙腎衰竭,醫生建議他們進行腎移植,只是目前沒有合適的腎源,張家隆已經做過了配型,結果表明他並不是合適的供體。
張合歡一旁聽著,忽然感覺這次讓他們過來探望的動機並不是那麽單純。
張家成道:“給我做個配型實驗吧。”
張家隆有些吃驚地望著這位大哥,張家成道:“我身體一直還好,這麽多年我也沒機會孝順咱爸,就給我這個機會吧,興許就能配上呢。”
張合歡望著父親真誠的目光,心中暗自感動,畢竟是血脈親情,父親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爺倆當晚住進了酒店,本來張家隆想安排他們去家裡,可張合歡嫌麻煩,主動提出去酒店。
安頓之後,張合歡來到父親的房間,他正跟女兒視頻通話。
張合歡過去跟妹妹打了個招呼,張家成掛上電話,笑道:“可能這次要多呆一段時間了。”
張合歡道:“明天我去做個配型。”
張家成搖了搖頭道:“不用你,這件事是我跟你爺爺之間的事情,他生了我,我欠他的,你不欠他。”
張合歡道:“他讓你簽署那份文件,你心裡就一點都不怨恨?”
張家成笑道:“有什麽可怨恨的?說實話,換成過去可能會,但是我自己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你們姐妹三個,我始終都有虧欠,可你對我還不是一樣,父子之間算不清楚的。”
張合歡拍了拍父親的肩膀在他身邊坐下。
張家成道:“我也不是愚孝,也不是被所謂的道德綁架,就是打心底想救他,可能這就是常說的父子連心吧。”
張合歡道:“其實以他現在的財力,不可能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張家成道:“我聽醫生說,他的血型很少見,估計是這個原因吧。”
張合歡道:“他有那麽多子女,難道就沒有一個合適的?”
張家成道:“家隆也做配型了,行了,別想這麽多了,我跟你爺爺的事情不用你管。”
第二天一早他們又去了醫院,配型的結果出來了,張家成配型通過,也就是說他的腎可以提供給父親使用。張家成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簽署了自願提供器官移植聲明書,他專門向兒子交代,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劉雪知道。
簽字之後,父子兩人來到病房,張富江已經知道了消息,臉上不見絲毫的笑意,望著兒子道:“為什麽要捐腎給我?”
張家成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也沒什麽目的,就是覺得應該這樣做。”
張富江道:“試圖感動我?”
張家成道:“你老大可不必多想,我們爺倆已經主動放棄了財產繼承權。”
“你想讓我覺得心裡不安,讓我覺得這輩子都虧欠你。”張富江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張家成笑道:“父子之間談不上什麽虧欠,這次配型至少證明你我是父子關系,如果硬要找一個理由,我想應該是我從歡子的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我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在兒女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離開了家,可是歡子沒有因此而記恨我,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出現在我的身邊,也是那時起,我學會了如何去做一個好兒子。”
張富江望著兒子,深邃的雙目中閃爍著淚光:“我不需要你的捐贈,我從來都不需要,正如你不需要我的財產,我們真正需要的其實是彼此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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