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卡洛斯,進入到紅月內部是什麽感受,他肯定會回答:什麽感覺也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否還活著。
他只是感覺,自己自由了!
身體和靈魂,都已經成為了一種無關緊要的東西,就連這縷意識,也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一切都歸於虛無,也歸於永恆。
“卡洛斯!卡洛斯!”似乎有一個聲音,自遙遠的地方傳來。
有人在呼喚他嗎?
隨便吧!都已經無所謂了!
反正我現在已經自…
“卡洛斯!!”
卡洛斯自由的靈魂,被一記重拳給打醒了。
感受到腦袋上傳來的劇痛,他的意識瞬間回歸身體,迷迷糊糊之中睜開眼睛,就看到波奇站在自己身前,手上還保持著出拳的動作。
“你醒了?能聽得到我說話嗎?”似乎是注意到了卡洛斯在看自己,波奇關切地詢問道。
雖然他的語氣是關心的,但他捏著的拳頭一直沒有放下來,大有一種卡洛斯說聲“不”,就嗙嗙再揍他幾拳的架勢。
“聽見了…”卡洛斯不著痕跡地壓了壓波奇的拳頭,示意他已經不需要再打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驟然發覺到,自己現在竟然能夠聽到聲音了!
眾所周知,紅月上是沒有聲音傳播的,他們現在能夠正常交流,難道是…?
卡洛斯的眼睛亮了起來,轉頭向四周看去。
正所謂希望是美好,現實是殘酷的。
這裡並不是他所期望的奧爾星,而是紅月的內部。
——一個由無數粘糊糊濕漉漉的觸手組成的觸手世界。
到底有多少條觸手,卡洛斯也不太清楚,如果非要說個數量,大概是數以億計吧!
太多了,它們實在是太多了,頭頂是,腳下也是,身前是,身後也是,密密麻麻數不勝數,而且還在活力十足地不停蠕動著。
哪怕卡洛斯沒有密集恐懼症,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地感覺到一陣頭暈惡心。
“波奇…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將試圖纏到自己身上的觸手撥開,卡洛斯看向了波奇的方向,下意識地想尋求他的意見。
波奇回以卡洛斯一個看傻子的眼神,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想辦法出去了!”
“我們的運氣似乎還不錯,這裡的觸手和之前將我們拉進來的觸手似乎不是同一批,對我們沒有那麽大的敵意,我們要趁著它們攻擊我們之前,找到辦法逃出去!”
聽到波奇這麽說,卡洛斯也注意到了不同。
周圍這些觸手是暗紅色的,雖然一直在蠢蠢欲動,但一直沒有主動攻擊他們。
而之前拉他進來的那些觸手是深綠色的,幾乎見人就打,遠比這些觸手暴虐得多。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頓時眼前一亮,趕忙對波奇說道:“既然它們不攻擊我們,那我現在就打開空間隧道帶你離開!”
說著,卡洛斯伸出手做出了一個開啟空間隧道的動作。
然而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他無法感知到自己在紅月外留下的空間坐標,甚至也無法感知到此處的空間,就好像他們現在所在的這處空間是虛無的,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卡洛斯臉上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垮起個臉對波奇說道:“完了,我的空間隧道打不開了!”
聽到他的話,波奇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而是一臉了然地說道:“既然你也這麽說,那這裡的空間確實有問題!”
“我之前也嘗試過使用瞬移,結果把自己移動到了一個和目標完全不一致的地方。”
“那裡到處都是粘糊糊的黑霧,嚇得我趕緊跑了,連續瞬移了好幾次才重新回到這裡!”
卡洛斯大概聽明白了波奇的意思,說道:“也就是說…在這裡面最好不要使用和空間有關的能力,只能自己走出去了?”
“沒錯,只能這麽辦了!”波奇點頭,表情肯定地答道。
“……”卡洛斯沉默了。
他臉上露出了有些抓狂的表情,伸手指了指頭頂的方向,對波奇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掉進來之前,已經把左下角的封印給修複好了!”
“現在那條裂縫早就已經合上了,我們怎麽可能走得出去啊!”
“啊~”面對現在的糟糕局面,卡洛斯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腦袋,對波奇抱怨道:“你就不會晚一點再寫那個神文嗎?現在封印已經完成,我們根本就沒地方出去,要和紅月一起被困死在這裡了!”
“早知道這裡不能使用空間能力,打死我也不會跳下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就在卡洛斯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的時候,波奇忽然發話了。
他做出了一個向下指的動作,對卡洛斯說道:“登月之前,九號和我說過,奧爾星上的封印陣其實應該由六個封印點組成,但是由於當時只有五位神明,所以位於最下方的那個封印點並沒有啟用。”
“那個被舍棄的封印點,就是整個封印陣最為薄弱的地方!”
“我們只要成功找到那個地方,或許就能逃出去!”
“那豈不是要破壞封印陣?這樣做不會讓紅月裡的東西也跑出去嗎?”卡洛斯不解地反問道。
波奇搖了搖頭,解釋道:“不需要破壞封印,只需要製造一個極小極小的缺口,讓這裡的空間和外界暫時連接起來就好了!”
“在第一次去左下角的封印點查看情況時,我差點就被那些觸手卷到裂縫裡來了,但好在當時我能正常使用瞬移能力,從它們手裡逃了。”
“所以我大膽的猜測,只要有縫,這裡的空間就會和外界相通。”
“我們只需要製造出一個極小的缺口,然後抓住機會使用空間能力跑出去就好了!”
“在缺口不大的情況下,封印陣並不會被破壞,很快就會重新恢復!”
波奇的這番話,讓卡洛斯終於重燃了一絲鬥志。
他神情嚴肅地看向波奇,問道:“波奇先生,你能找到那個被舍棄的封印點嗎?”
“我覺得我可以!”波奇也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最終,卡洛斯選擇再相信波奇一次。
就算不相信又能怎麽辦呢?反正現在也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
沙曼萊爾此時的狀態有些不好過。
在衝進裂縫中之後,他的身體就一直在往下沉。
明明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無數斑斕的幻影在他眼前閃過。
隱約之間,他看到了一團無法描述邊際的浩瀚雲霧,那裡面充滿了無數幻影般的眼睛,忽明忽滅瞬息萬變,讓沙曼萊爾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被注視著的錯覺。
再一眨眼,雲霧驟然消失,他看到了一個渾身滴淌著粘液,正在海中蹣跚前行的臃腫巨人。
除了這個臃腫巨人以外,遠處的海平線上似乎又出現了另外一個身影。
它的形狀無法看清,像是一個身披黃色長袍,身材瘦骨嶙峋的古怪人類,又像是一個滿身皺紋,生有利爪與觸手的巨型軟體動物。
這個奇怪的身影在沙曼萊爾眼前一閃而過,很快,一片不停跳動著的黑暗充斥了他的視線。
有陣陣單調低沉的樂聲自那團黑暗之中傳來。
是短笛嗎?還是某種號聲?
沙曼萊爾試圖去分辨這個聲音,耳邊卻驟然響起了一聲驚雷般的厲喝。
“醒來!!”
在這個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所有的畫面以及聲音全部離沙曼萊爾遠去。
他眼前一黑,大腦也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等再次恢復知覺,就發現自己重新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甚至還嗅到了空氣中傳來的陣陣腥臭味。
這不是錯覺,而是真正聞到了氣味。
不光如此,沙曼萊爾還感覺自己渾身濕乎乎的,似乎是浸泡在什麽粘液液體中一樣。
他晃了晃腦袋,有些迷迷糊糊地朝四周望去,就發現自己周圍全是水。
這些水略微有些渾濁,顏色半透明,向底下望去,還能看到裡面還有一顆顆暗紅色的,類似什麽生物的卵的東西存在。
見到這些東西,沙曼萊爾更加迷惑了。
這不是紅月內部嗎?怎麽還出現卵了呢?
“嘩啦!”他俯下身子往水裡一撈,發現自己真的撈出了一團柔軟的紅色肉球。
“撲通…撲通…”這顆肉球在沙曼萊爾手上跳動著。
透過它薄薄的外皮,隱約能夠看到裡面有一團漆黑的陰影在蠕動。
見到這個東西的一瞬間,沙曼萊爾心裡下意識地升起了一絲厭惡。
在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他猛地用力撕開了這顆肉球的外皮。
一團墨綠色的,周身還纏繞著稀薄紅霧的觸手出現在他面前。
“嘰咕…嘰咕…”驟然被沙曼萊爾提前破殼,這條觸手似乎還有些發懵,胡亂地在他手上扭動了幾下。
“啪嘰!”清脆的爆裂聲響起。
沙曼萊爾用力捏緊了拳頭,將這條觸手捏了個稀碎。
他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色,直接一頭扎進水中,將所有見到的紅卵全部破壞。
該死!克蘇魯在偷他的身體!這些卵就是祂在蠶食自己的身體後製造出來的東西!
等它們孵化出來,自己被偷走的那部分身體就歸祂控制了!
“去死!去死!都去死吧!”沙曼萊爾嘴裡發出陣陣怒吼,手上的動作也絲毫不減,迅速地將水中的一顆顆紅卵破壞殆盡。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水池就變成了血池,裡面飄蕩著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觸手殘渣。
在蠕動掙扎了一會兒之後,這些觸手殘渣便失去了活力,化為一灘黏稠的黑水。
無數紅霧從中飄了起來,像是脫離了什麽桎梏似的迅速飄向遠方。
見到這一幕,沙曼萊爾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就聽到耳邊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沒用的,這些東西很快就會重新長出來。”
“與其花時間和它們較勁,不如找到這一切的源頭,徹底解決麻煩。”
“要是拖久了,你的那位父親可就要有麻煩了!”
聽到猶格說起了波奇,沙曼萊爾手上的動作一頓,急切地在心裡詢問道:“波奇果然還活著?他現在在哪?”
猶格這次沒有隱瞞,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正在往祂所在的方向走。”
這個答案一出,沙曼萊爾瞬間變了臉色。
“不行!這也太危險了,我得趕緊去找他!”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沙曼萊爾現在可以感知到克蘇魯和自己本體所在的方位。
他隱約知道克蘇魯應該在自己“下方”,於是便一頭扎進了水池裡,試圖尋找往下走的出口。
結果還真讓他找到了。
在這個“水池”的中央,有一團皺縮起來的巨大肉瘤。
它有著腐肉一般的醬紅色澤,四周還長滿了不規則的疣狀突起,中間微微向下陷, 皺縮成一團的模樣看著特別像某些動物的排泄組織。
而且還是那種不健康的,長滿“菜花”的排泄組織。
這個造型,著實讓沙曼萊爾有些膈應。
但是這裡好像就只有這一個出口,為了節約時間,他一時間也別無選擇只能從這裡下去。
將手放在肉瘤上往外一拉,沙曼萊爾瞬間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觸感從手上傳來。
粘糊糊又濕答答的,還帶著強烈的腐臭味,就好像在用手扒拉一團已經爛成肉糜,渾身長滿了蛆蟲的死老鼠一樣。
就這種鬼東西,他還要往裡面鑽。
不用說,這絕對是他人生加魚生當中最糟糕的一次體驗了!
強忍著不適感將這團肉瘤撐開到最大,沙曼萊爾低頭迅速往下面一鑽,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被這個鬼東西夾住了。
萬幸的是,他沒有被夾住,在水流的包裹下順利地滑到了下一層。
“duang!”
伴隨著一陣奇怪的聲響,沙曼萊爾落在了一個柔軟的物體上,甚至還略微往上彈了幾下。
就在下一秒,無數條柔軟濕滑,大概有手臂粗細的觸手瞬間纏繞上他的身體,勒住他緩緩蠕動起來。
看到周圍的情況,沙曼萊爾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
他的身下…竟然密密麻麻全都是觸手!
題外話
最近有一點卡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