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婆坳。

　葛文德家中。

　葛文德在行人司中官居九品，又是淬骨境修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過得算是富裕。

　這晚，葛文德請來周衍一行五人，又將今日跟著他一同出任務的兩個小印奚寶駒、范伯濤叫來，同時還請來雲連署中另一位銅章巡捕‘郎士忠’陪同。

　這一處雲連署中，以銅章捕頭‘彭百裡’為首。

　但這位彭捕頭很少管事，甚至很少會在官署，一心向武不常見。

　這幾日彭百裡就不在寒婆坳中。

　而自彭百裡往下，雲連署中又有四位巡捕，分管‘春夏秋冬’四案。其中葛文德管的是‘夏案’，主提刑諸事。郎士忠管的是‘秋案’，主人事、功過諸事。

　目前在官署的巡捕僅有這兩位。

　余下不論是大印小印，都只是三血境界，如奚寶駒、范伯濤等，上不得台面。

　其中包括周衍、周顯、周蒙、紅纓四人，他們也只是氣血武者，同樣跟淬骨境、跟兩位巡捕差了一頭。

　因此此時僅有周康跟葛文德、郎士忠坐在一桌，周衍等人則隻跟奚寶駒、范伯濤坐在另一桌。

　氣血境。

　淬骨境。

　周衍原先歷經江湖事少，知道二者間的差距，但從未有過此刻這樣的直觀、清晰跟現實的認識。

　今日算是見著。

　同坐中，范伯濤衝周衍四人道:“諸位周家兄弟年紀輕輕就能從雲霄山脈橫穿過來，葛某佩服！”

　這話帶著試探。

　范伯濤心底其實是不大相信一個淬骨境、四個三血境，居然可以橫穿雲霄山脈，並且毫發無損。

　但他表面功夫不差，並未顯露。

　“葛兄過獎。”

　“不過是思親心切，不得已闖一闖，僥幸得過罷了。”

　周顯場面話說的同樣不差。

　二人說著，各飲一杯，氣氛頓時熟絡起來。

　奚寶駒坐在周衍身旁，方才瞧見周衍往他舅舅那一桌多看了兩眼，奚寶駒當即小聲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別看這位葛大人現在風光，但他年近四十，還在淬骨境晃蕩，日後可比不上我們，周衍兄弟不用羨慕。”

　“奚兄說笑。”

　周衍聽著這話一愣。

　葛文德那一桌離的可不遠，這奚寶駒在這裡說一個淬骨境上官的閑話，當真是個奇葩性子。

　周衍可不是愣頭青，不願意往下搭話。

　奚寶駒見狀，眨了眨眼，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訕訕一笑，當即又僵硬的轉過話題，問周衍:“周兄今年貴庚?”

　“快十七了。”

　今天已經是四月初七，再過六個月周衍就滿十七歲，確實快了。

　“才十七?”

　奚寶駒聞言上下打量一眼周衍，心裡暗道:“我還以為有二十多了呢。”

　他心想著，又笑道:“我今年十八，周兄弟要是不嫌棄，我就喚你一聲四郎?”

　這桌上坐著三個‘周兄’、‘周兄弟’，確實不好稱呼。

　“奚兄隨意。”

　周衍笑著應道。

　奚寶駒也笑，他看著周衍，有些好奇:“我還是第一次碰到從南疆過來的武者，四郎快跟我說說南疆那邊什麽情況?我聽說南邊江湖混亂、幫派林立，亂的很，是這樣麽?”

　就跟周衍對大舒了解不多一樣，奚寶駒一直在大舒，對南面南疆同樣知之甚少。

　難得遇見，奚寶駒心裡也好奇的緊。

　周衍自己對大舒的情況也好奇，見奚寶駒詢問，心下一拍手，自是知無不言。

　當下，周衍就跟奚寶駒聊起來，他說著南疆的種種，又時不時跟奚寶駒打聽大舒的局勢。

　一時間相談甚歡。

　奚寶駒沒什麽複雜的心思，周衍從他口中很輕松的就了解到許多信息。到不是什麽隱秘秘聞，但對初歸大舒的周衍而言收獲不小。

　聊天中，周衍這才知道，原來那一位銅章巡捕葛文德，居然是奚寶駒的親舅舅！

　“難怪！”

　周衍暗道一聲！

　難怪奚寶駒剛才敢私下編排。

　同時他也知道，這奚寶駒今年十八歲，修為跟他相仿，不過才僅初晉三血不久，精血尚未圓滿。

　“我們這些武學生十五歲進入縣武學，能在十九歲前晉升三血，就可以進入中等學府繼續修行。”

　“我今年年初晉升三血境，可惜遲了個把月，沒能在去年就升入中等學府。再待在‘流南武學’中又學不到更多，我索性就跟武學申請，來雲連署中磨煉，等明年初就要去‘演陽學府’。你們要是明年再來，就碰不見我了。”

　奚寶駒聊起這些，有些遺憾。

　因為一個月之差，就要晚一年才能進入‘演陽學府’，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

　這一年如果繼續待在流南縣，待在‘流南學府’，那麽跟前一年晉入‘演陽學府’的同期差距一定會拉大。

　奚寶駒心一橫，就跑來雲連署中任職歷練，以期補足這種差距。

　至不濟也能開拓視野。

　“縣武學。”

　“中等學府。”

　周衍跟奚寶駒聊著，這些詞匯全都不陌生。

　但是闊別九年再一次聽到這些熟悉的制度，周衍依舊有些感慨。

　大舒設立三級演武學府。

　其中奚寶駒口中，‘流南武學’就是最低的縣一級武學。

　再往上則是州一級的中等學府，奚寶駒明年要去的‘演陽學府’就是其一。

　再往上就是道一級的高等學府。

　到這一級，高等學府中的學子實力至少都是淬骨境，在向著內壯境進發。

　“武學。”

　周衍心中一歎。

　如果沒有當年的意外，他此時應該也在縣武學中學習，向著中等學府的目標衝刺。

　武學制度！

　這是大舒朝廷在編纂《大舒武經》後同步進行的一項改革——

　朝廷在各州縣建立起一座座武學， 廣收學子，系統的培養大量武者。

　當初周衍沒太看得清。

　但現在想來，官辦武學跟江湖門派之間，本就存在著矛盾。

　隨著各等武學逐漸興起，對江湖門派的排擠就越深，各大門派必定不得不被動的陷入內卷中。

　最終矛盾積累，早晚會有一場亂子。

　而朝廷清武，對於那些個江湖門派、幫派，或是監管，或是取締，一番連消帶打，正是先下手為強。

　這是朝廷既定的大方向、大策略，什麽時候發動誰也不知道，周衍一家子就剛好倒霉撞上‘清武行動’，沒什麽辦法。就跟前世國家整頓校外培訓行業一樣，又有多少人能一眼看清、提前應對?

　身在局中，總是混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