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望的泥沼中掙扎,在黑暗的無光中奔跑。
辛難知道,自己一旦不再思考,那麽會迎來何等可怖的後果。
可是他的腦袋,這一刻真的是太痛了。
仿佛他大腦的每一絲紋理上,都布滿了一根邪惡扭曲的觸手,它纏繞著神經元的物質載體,在瘋狂的碾壓、扯動。
辛難整整花了兩分鍾,才真正形成一個完整的念頭,他甚至被這座城市侵蝕的都記不起自己還有另一個強悍的能力與宴之人,那一絲原初的本質也許可以幫他尋到一絲生機。
他的記憶被扭曲了!
也許,他還可以等待那些見證者的錨定,幫助他去穩定自身的對抗。
可然後呢?
如果他不離開這裡,那麽他就算被錨定再多次,也不過是生不如死。
他能感覺到,這座夢境中的城市,在對他的存在發出貪婪的渴望,即便在沉睡之中,也想要將他留在這裡。
“我的能力失敗了,失敗了,我必須逃走,不然.......”
“啊!!”
在混亂的囈語中,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只因自己聚集的念頭,引來了那些觸手的不滿,導致了更深邃的痛苦。
他拚命的在回想。
“為什麽,為什麽疼痛會變得這麽真實?”
明明一開始測試過,自己的身軀沒有痛感,可為何又......
辛難雙眼通紅,已然布滿血絲。
一抹血紅映入眼中。
辛難看著自己被鮮血布滿的雙手,呼喊著自己的理智。
“這個世界,介乎虛幻和現實之間,真的、假的,都不重要......”
辛難終於感覺自己抓住了一絲救命的稻草!
“它....因夢境浮現......”
那些觸手的舞動頓時瘋狂起來,辛難也許真的抓住了一絲可能。
“它.....是不是也會因夢境而......離開?”
辛難閉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他的臉龐也如同沉入陰影,模糊不清,如同囈語般的道:
“我......是不是能在.......這裡沉睡入夢?”
真實中的虛幻,虛幻中的真實,如同夢境是穿透這城市與現實世界的力量,那麽他在此處入睡的話,會發生什麽?
當辛難用盡了殘存的力氣讓自己躺在了地上。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侵蝕自己的汙染直接消失,仿若從不存在,撕扯大腦的觸手盡數僵直,雖然理智值依舊很低,但劇痛卻不翼而飛。
辛難竟然真的睡去了。
睡夢,如此簡單的出現在了這夢中之城!
不合理、無邏輯、不可名狀、不可理解!
也許換一個人來,同樣的行為招來的就是截然相反的結局。
突然,黑暗中有什麽龐然大物在蠕行而來。。
那熟睡之人好像做了一場美夢,他的嘴角出現了一絲微笑,低聲的喃喃道:“與宴之人......”
下一刻,一個陰影、一團流動的黑暗出現在了辛難的身邊。
祂的身軀與辛難的身軀重疊,然後黑暗沉入黑暗,他便在巨城的陰影中消失不見。
只剩下那龐然大物,一無所覺的在黑暗中經過,越行越遠。
......
別墅中。
辛難的眼角流下了兩道血淚,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他回來了。
巨石、文字、粘液,
以及.......隨著黑暗中可怖呼吸在起伏的深海洋流。 他的手,不自覺的在早就拿出的筆記本上飛快的描繪起來。
對於羅布爾他們來說,辛難從抬頭到閉眼,流下血淚,不過只有一秒而已。
在城中的經歷明明如此漫長,但是實際卻又如此短暫,他仿佛從沒有進去過一般。
當手指動了起來,當他要畫出他所見的東西,辛難才意識到,自己蘇醒了。
可他的意識仿佛還停留在之前,割裂的感官、錯誤而扭曲的時空間,讓他本能的在懷疑此刻的遭遇。
他需要時間,來穩定自己的理智,更需要時間,在穩定自己對於世界的認知!
而在羅布爾三人的眼中,可笑的事情發生了。
來自鉛筆摩擦遺留的碳粉,一粒不落的從雪白的筆記紙上飛升而起,明明是自下而上,卻給人一種像是從高空跳落的顛倒感。
濃鬱的汙染浸入其中。
以三人升華之後強化過的視覺,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顆粒在空中的模樣。
它們,在活化!
一個個仿佛在長著獰笑的嘴,對所有人發出嘲笑。
可是,那些汙染卻是無根之源,哪怕看起來非常恐怖,一落到物質的世界,又飛快的湮滅,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於是那些顆粒,便隨著夜風飄散,嘎嘎怪笑著消失不見,不知道去往了怎樣的世界。
筆畫。
停止了。
辛難,也睜開了眼。
他的理智值回來了,他遭受的汙染也全部消失了。
他看向紙上,那裡......空無一物。
“呼!呼!呼!”
劇烈的喘息,出賣了他此刻極度不平靜的心情,他的身體頃刻被汗水打濕。
那些突兀開始,突兀結束,沒有邏輯,一切都不合理的經歷在腦袋裡像是變成了刀片,瘋狂的攪動。
疼痛,讓他相信自己回來了。
他終於找回了世界的認知,確定自己的所在,修複了自己的記憶。
猿和夜藍三人遠遠推開,都神情異常嚴肅警惕著他。
羅布爾用壓低的聲音,盡可能溫和而不刺激的道:“先不要說出你看到的東西,一個字都不要!”
“忘掉那些畫面!”
“尤其是忘掉那些文字和......那些活的東西!”
這位四階並不知道辛難看到了什麽,但是他憑借經驗在做著最穩妥的處置和建議。
辛難點了點頭,強迫自己放空腦袋,放空那些嶙峋巨石,象形符號和綠色膿液。
整整五秒後,辛難終於恢復了平靜。
他揭開了衣服,三人可以清楚的看到的一塊塊的紫青在他的胸口緩慢浮現,仿佛虛無中有人在猛擊他的身體。
這讓三人更加緊張。
辛難眼神凝重。
“不行,我的注意力始終無法完全抽走,那座城市還在影響我,我需要其他東西來轉移,我要讓自己忙碌起來!”
來自自身的直覺,讓辛難將視線投向了艾倫。
在看去之前,辛難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恐懼,他害怕再次看到那座城市,進入其中。
但是,他遵循了自己的直覺。
果然!這一次,他沒有再進入那座城市,因為他看到的,只是一副模糊的剪影。
也許,只是在艾倫入夢死去的那一刹,那座噩夢之城才可以被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