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瞎子一輩子行走江湖,吃過的鹽比小妖吃的飯還多,走過的橋比小妖走過的路還長,小妖這點心思如何瞞得過他那法眼。 張瞎子臉色鐵青,從那躺椅上站起來,也不喝茶了,直接從旁邊拿了一個麻布口袋扔給了小妖,臉上一副死了爹娘一般的表情。
“你這做啥呀?”小妖被張瞎子搞懵了。
“裝吧!能裝多少裝多少,裝完了趕緊滾蛋!”張瞎子指了指院子裡的那些藥材,然後又道:“要不你直接讓人把我關局子裡去,橫豎是個死而已。”
小妖頓時樂了:“瞎子,你這就不地道了呀,我啥時候想讓你死了呀?不就是問你個事兒麽。”
張瞎子一睜眼:“問李瘸子的事兒,是吧?“
“算是吧。”小妖點了點頭,笑道:“這事兒,都是陳芝麻爛谷子了,你說說,又怎麽了,何況你和李瘸子很熟,他死得不明不白的,你難道沒啥想法?”
“我有個屁的想法!”張瞎子臉色十分不好,有些悲傷,更多的卻是無奈。
“小妖呀,我跟你說句實話,不錯,李瘸子這貨關系和我很好,當年我們倆親如兄弟,但這事兒,我沒法告訴你。雖說過去這麽多年了,但這當中牽扯了太多的人太多的秘密,我要是說了,一來我可能老命不保,二來,你這個小王八蛋恐怕也要遭殃。人有好奇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好奇心過大,有些時候丟了性命。”
“有這麽嚴重麽?”小妖驚道。
張瞎子耷拉著腦袋,道:“當年參與這事情的,有很多門派,死的死,傷的傷,幾乎成為道門的一場浩劫,我閣皂山一宗,就是在那場死鬥中精華盡失,落得如今這人丁蕭條的局面。雖說過了這麽多年,但這事兒依然被各門各派盯著,你就少打聽了。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小妖看著張瞎子那模樣,有些失望。
張瞎子的脾氣小妖清楚,就鐵公雞一個,摳門小氣,他寧願整院的藥材不要了,也不說,那肯定就不會說了。
“成。這事兒,我不問了,我問你兩個人,成不?”小妖走到張瞎子跟前笑道。
“那要看你問什麽人。”張瞎子堤防道。
小妖撓了撓頭,道:“這兩個人看起來似乎十分厲害,都是高手,估計你十有八九認識,我想摸摸他們的底細。”
“這你可問對人了!”張瞎子一聽這話,頓時放心了,哈哈大笑,牛叉紅紅道:“說,問誰吧!”
“這第一個,乃是湘西屍宗高手,叫做肖駝子……”
噗!張瞎子一口茶噴了出來,驚叫一聲道:“誰!?肖駝子!?你怎麽會認識肖駝子?”
得!看著張瞎子這模樣,小妖覺得還真找對人了。
“喲,認識?”
“認識。”張瞎子點了點頭。
“說說。”小妖道。
張瞎子深吸一口氣,道:“屍宗的來頭,你曉得麽?”
“聽爺爺說過。”小妖點了點頭。
張瞎子緩緩道:“屍宗這門派,若是從正式立門立派,時間並不是很長,也就在大明朝。但其中的很多道法,早就有了。我們道門有五術,乃是山、醫、卜、命、相,這山術之中就有專門研究屍體的道術。原先這門道術,乃是正一派的秘法,後來流傳開去,茅山也罷還是其他宗派也罷,都有人修習。”
“到了大明朝快要滅亡的時候,正一派有個喚作張道庭的門人因犯門規被逐出師門。正一派刑罰向來極為嚴格,
被逐出師門,那就意味著不被各個道門所承認,那張道庭無法在中原地區生存,就跑到了湘西。” “湘西那地方,向來就是蠱術的發源地。這蠱術,分為白蠱術和黑蠱術兩種,和中原道法雖然有些相同之處,卻是自成一個體系。當地人有趕屍的傳統,主要是因為沅江一帶大多是崇山峻嶺道路崎嶇,人行不便,人客死在外,若是抬著棺材回鄉那就極為困難,所以就有了趕屍一說,這趕屍,就屬於白巫術。”
“張道庭那人,極為聰明,天賦極高,流落到湘西之後,就開始學習這白巫術,將正一派的山術和當地的蠱術相互融合,風生水起,名頭極響,收徒甚多,後來乾脆立了屍宗一派,逐漸發展壯大,在道門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因為這張道庭被正一派逐出師門,加上這屍宗的手段過於陰邪,所以從一開始就不被正一派所承認,被貶為旁門左道,局限於湘西周圍。後來,適逢明末大亂,接著又是清軍入關,生靈塗炭,屍宗的生意自然也就好做了,財源滾滾,人丁興旺。加上清軍入關後,正一派各宗都受了打擊,屍宗趁機裹脅而入,才成了氣候,成為旁門左道之中,最為厲害的一支,其手法之毒辣,便是茅山也忌憚三分。”
“這些都是老故事了。解放之後,屍宗和其他道門各派一樣,因為種種原因幾乎被斬草除根,但隨後就迅速開始壯大,湧現出了許多牛叉之人。這肖駝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來乃是個棄嬰,他師父有一次趕屍,夜半在一個荒廢的古廟中發現一夥生意人被殺人越貨,一片屍體狼藉之中,唯獨一個孩子活了下來,就把他帶回了山,自此將屍宗的道法悉數傳授。”
“十二歲,這狗日的就下山做了一票買賣,趕了十幾具屍體夜襲清微派的一夥道友,憑借禦屍術和蠱術,將那一夥人斬盡殺絕,自此在道門揚名立萬。”
“這麽多年來,這家夥行走江湖,很少失手,人人畏懼三分,凡是被他盯上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能夠活下去的,聽說不少人乾脆被他煉成了行屍。”
“小妖,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認識他的,聽我一言,永遠不要和他沾染到一起,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遭他毒手。那貨,除了禦屍之外,下蠱的手段更是一絕,和你談笑風生之間不知不覺就已經得手。”
“下蠱?”小妖忽然想起離開紫金山莊時肖駝子那一手,有些驚慌。
“怎麽了?”張瞎子也是吃驚。
小妖將肖駝子當時那行為說了一通,張瞎子倒是慌了,一把扯過了小妖的手腕,度入真氣仔細探查,良久,才放下心來:“你沒有中蠱。”
“不過……”張瞎子沉吟一聲,道:“如果你所說屬實的話,那肖駝子的手段,的確像是對你下蠱樣。當年我一個師弟,便是如此,結果一個月後身體潰爛,活活爛死。”
“那為什麽我沒事?”小妖聽得頭皮發麻,撓了撓頭,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怎了?”
“多半是因為這個!”小妖從懷中取出了那百辟,百辟一處,頓時低低嗡命一聲。
張瞎子眼前一亮,驚道:“這,這是百辟?!”
“你也認得?”
張瞎子一把奪過來,看了又看,激動道:“道門之中,有誰不知道這東西的!想不到呀想不到,無數人苦苦尋找,原來這東西還在齊雲山!呵呵呵!……噫……”
張小子臉色又是一變:“小妖,這百辟之中,鑲嵌的乃是何種陣法?如此牛叉!”
“清心衛靈陣。”小妖道。
“清心衛靈陣!?”張瞎子頓時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興奮得手舞足蹈,對那百辟真是愛不釋手:“早就聽說齊雲山這清心衛靈陣乃防禦陣法中最為牛叉的一種,想不到今日竟然撞上了!真不愧是正宗之法,厲害!厲害!”
言罷,又道:“小妖呀,有這百辟在,那就好解釋了。肖駝子雖然陰毒得很,但他對你使用的,並非他最厲害的蠱術,想來不過是一般的蠱,有這百辟,有著清心衛靈陣在,呵呵,他失手那是必須的。”
小妖一把奪過那百辟塞進懷裡,道:“這個我曉得。”
張瞎子看著那百辟被奪走,真是眼饞無比,道:“小妖呀,這東西,你可千萬藏好了,所謂財不外露,若是被道門人看到了,定然惹禍上身。”
說完這話,張瞎子在那椅子上重新躺下來,端起茶壺,道:“總之一句話,這肖駝子他娘的不是什麽好人,你以為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
“你以為我想呀!”小妖白了張瞎子一眼,道:“的確不是什麽好人,還有那什麽摩羅子,也他娘的一丘之貉!”
“我日……”張瞎子身體一顫,從那椅子上直接出溜到地上,如同撞鬼一般指著小妖,道:“誰!?你說誰!?”
“摩羅子呀。怎麽了?”小妖納悶道。
張瞎子都要呆了,大叫道:“你的意思是,摩羅子那個狗日的和肖駝子混到一起了!?
“是呀。”小妖不知道張瞎子為何如此驚慌,便將去紫金山莊的事情,前前後後,湘西說了一遍。
張瞎子聽得滿臉黑線,如喪考妣,聽完了,站起來,一拍大腿,慘叫一聲:“完了!完了!看來廬城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