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來兩點半，老四帶著兩個護衛再次來到牢房，老四站在窗口外說:“佟老大，起來了！”

　　佟老大躺在草墊子上睡得正香，好像聽到了有人喊他，於是唉唉答應著翻了個身又打著小呼嚕睡著了。

　　“這小子還真是挺美的，中午吃了點好菜喝了點好酒就美成這個樣子，連叫都叫不醒了！”老四又提高了嗓門，“佟老大，快點起來了！”

　　這個時候正是佟老大睡得最美的時候，中午喝了半斤滄州老酒，兩個小時以後正是酒勁上頭睡得最香的時刻。他好像又聽到了喊他的聲音，可就是沒醒，又翻了個身睡著了。

　　老四示意看守打開房門，然後帶著兩個護衛走進牢房來到佟老大身邊。老四用腳踢了踢佟老大的屁股，佟老大沒動，又加大力度踢了兩腳，佟老大這才翻過身來，眯著眼睛看著老四糊裡糊塗地說:“幹什麽呀?”

　　老四嚴厲地說:“該上刑場了！快起床！”

　　佟老大想了一下這才清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噢，對了，我該被砍頭了！”

　　這個事他倒沒忘！

　　老四看著他說:“一會兒準備送你去刑場，你還有什麽想說的或者是想做的?”

　　佟老大想了想說:“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吧，只要合理，我們都會滿足你！”老四很關照地說。

　　“我想整理一下儀容！”

　　“你想怎麽整理?”

　　“很簡單，就是梳梳辮子洗洗臉。”

　　“這個好辦！”老四吩咐身邊的一個護衛，“你去打盆水來，”那個護衛出去了，他又對另一個護衛說，“你給佟老大梳辮子。”

　　另一個護衛對佟老大說:“你的梳子呢?”

　　佟老大從草墊子下邊拿出梳子交給護衛，然後坐在草墊子上，護衛開始給他整理辮子。他把辯繩解開，又把辮子打散，然後拿起梳子從上到下梳起頭來。

　　佟老大的頭髮長得很不錯，頭髮很黑很密而且也很長，基本上都快長到腰間了，是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

　　老四開玩笑說:“佟老大，你的辮子很不錯嘛！當土匪這麽些年也沒影響長辮子呀！”

　　“我這辮子是天生的，跟我爹的辮子一樣，從小就長得特別好。那頭髮一根是一根的，又粗又硬，誰見了都得誇半天。”佟老大說起自己的辮子來滿臉帶著得意之情。

　　老四嘿嘿一笑:“你的辮子是不錯，只可惜你這個人太差了，所以就是辮子再好也沒什麽用了！你說你要從小好好學習，長大以後弄個一官半職，穿著官服，帶著官帽，再配上這麽一個大辮子，那多神氣呀！”

　　佟老大搖著頭嘿嘿一笑:“我們家祖上就沒有當官的料，我怎麽能當官呢?”

　　“不當官你這條大辮子就可惜了，一會兒就隨著你的人頭一起落地了！”老四在故意提醒他。

　　佟老大打了一個寒顫。別看他說死的時候好像很無所謂，可是真到了行刑的那一刻他還是有點不寒而栗。

　　佟老大看了老四一眼:“你能不能再······”

　　老四知道佟老大的意思，還是想讓老四給通融一下免他個不死，於是打斷他說:“行了，別說了，我跟東家都說好了，人是一定要判死刑的，不判死刑天理難容！”

　　佟老大又很無奈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氣表明他對生的希望是徹底死心了！

　　那個梳頭的護衛動作還很麻利，很快就把佟老大那一頭又粗又密的頭髮編成了一條漂亮的大辮子。佟老大站起身來，把大辮子從身後拿到身前，擼了兩下說:“這麽漂亮的辮子真是白瞎了！”

　　老四喊了一聲:“把洗臉水端進來！”

　　去打水的護衛早就回來了，正在門外候著，聽到老四的命令端著一盆水走近了屋，並把一盆水放在了地上。

　　“你自己洗洗臉吧！”老四對佟老大說。

　　佟老大從草墊子牆角處拿過來一塊破毛巾扔進水盆裡，然後蹲下身投洗毛巾，最後擰乾毛巾開始擦臉。先擦前臉，接著擦腦門和側臉，最後又擦耳朵和脖子，整個臉擦洗得很乾淨。

　　還別說，佟老大的臉經過這麽一擦還真是乾淨多了，多少顯示出一點精神勁。

　　他把毛巾又扔進臉盆裡，並看了看老四說:“我還想擦點油，行嗎?”

　　“你倒想得挺全乎，洗完臉還要擦油，你以為是送你當新郎呢！真是夠臭美的！”老四雖然這麽說著，可是卻從衣兜裡逃出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蓋遞到佟老大眼前說:“你抹點吧！”

　　佟老大聽老四的說法以為不給擦油呢，突然看到老四手裡的擦臉油頓時喜出望外，趕緊伸手在油盒裡抹了一下， 然後兩手一撮再往臉上一擦，黝黑的臉上立刻就油光滿面了。

　　老四把油盒放進兜裡:“這回你的儀容整理完了，咱們走吧！”

　　佟老大又回頭看了看草墊子，好像是在尋找還有沒有落下的東西。看了一圈後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戀戀不舍地說:“這個地方是我最後居住的地方，走吧！”說著便走出了牢門。

　　兩個護衛跟在佟老大身後走出牢門，接著老四也跟了出去。

　　突然，佟老大回過頭來對老四說:“回頭你跟查東家說一聲，我非常感謝他這幾天對我的照顧，讓我在離世前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今後不管我在什麽地方，我都會盡我所能幫助他的。”

　　老四心裡說:這個佟老大還很知道報恩呢！五天的好吃好喝就讓他心存感激，他總算活明白了。

　　“好，我一定轉達你的意思。”老四答應。

　　“還有一點，我錯殺了查東家的妻子和父母，對此深感不安。等我去了地下之後，我一定找到他的妻子和父母，當面給他們謝罪，以此來救贖我的靈魂。”佟老大說這話的時候，滿臉都是不安與遺憾的表情。

　　“好，你這句話我也一並轉達。”老四答應。

　　佟老大又想了想，似乎還想說什麽，可是他又搖搖頭沒有再說，而是轉身一直往前邊走去。看他那神態好像是鐵了心準備接受最後的死刑了。

　　佟老大帶著腳鐐和鐵銬，一步一嘩啦地往前走著，那嘩啦嘩啦的聲音就像是給他敲響的喪鍾，在告訴人們:十八年前的那個佟家老大就要被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