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勝帶著於成龍回到了永州城。
蕩寇軍打下衡陽之後,人人都知道衡陽將會成為新的中樞所在,所以這兩日從衡陽來往的船隻異常的頻繁。
水師那邊派出了許多船隻來幫忙搬家,當然要搬去衡陽的主要是蕩寇軍的各個衙門和沈墨的家眷等人。不過也有一些頭腦精明的士紳和商人也跑去衡陽置業,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
除了搬家之外,各種流言也開始流傳起來。最主要的是兩條,一個是說沈墨在衡陽城發現了當年吳三桂偷偷埋到地下的大量寶藏,發了大財。
第二個則說是沈墨打下衡陽之後要開始建國稱王,甚至更誇張一點的說法還說沈墨要直接稱帝,國號都想好了,就叫大楚。
這些流言穿的沸沸揚揚,不光是城裡在流傳,就是田間地頭都在說。
一時間,整個湘南地區都在傳沈墨要稱帝建國了。伴隨著稱帝,肯定是大封群臣,而且要遴選秀女,擴充后宮雲雲,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甚至一些相信了這些流言的百姓家裡已經開始張羅著要給自己家的閨女報名參加選秀,還有一些心急的跑到城裡來找畫師給自己家女兒畫像,甚至因此還有被騙財騙色的事情發生。
情報處自然早就察覺到了這些消息,追根溯源調查以後發現,這些流言背後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陰謀,就是幾個閑人喝多了胡謅,然後就莫名其妙流傳起來。
李志遠知道以後,派人將那幾個始作俑者以及那幾個騙財騙色的騙子都給抓起了,然後宣布說要當眾審理這件案件,讓百姓們都來旁聽。
這雖然看起來事情不大,但是因此造成的影響卻不小,所以必須盡早處理。
衙門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在城裡最熱鬧的城隍廟門前的廣場上公開審理了這起案件。幾個始作俑者被申飭一番後都挨了板子,然後李志遠又趁機駁斥了一番上述的流言,告訴百姓這些全部都是無稽之談,讓大家好好過日子。
沒想到官府的公開辟謠反而讓許多百姓失望不已,覺得自家的閨女失去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機會,私下多有怨言,埋怨沈天王為何不早日稱孤道寡。
這讓戴文勝和李志遠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流言倒是因此逐漸平息下去。
於成龍卻從這件事裡看到了百姓們對沈墨,對蕩寇軍已經擁有了足夠的信心,才會滋生出這種流言來。
換個人來,譬如那位已經涼透了的,剛打下幾個縣就敢自稱“楚王”的朱承平,別說百姓主動送自家閨女參見選秀,恐怕老早就帶著全家躲進山裡了。
這位“楚王”也生動地用自己作為例子來詮釋了什麽叫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很快,搬家的日子就到了。
沈墨的家眷們自然是單獨一條船,李志遠和戴文勝等文武骨乾則是一條船,另外,婁小茹帶著宣教司的姑娘們則是另一條船,其余後勤處以及情報處的人員也佔了一條船。
水師派來了兩艘炮艦護航。其實從衡陽到永州這一段湘江水路,現在已經完全在蕩寇軍的掌控之中,基本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是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該小心還是要小心的,陰溝裡翻船的事情比比皆是。
常遠率領五千兵馬繼續鎮守永州,而永州知府的職位李志遠暫時還沒有卸任。畢竟沈墨還沒有給他安排新的職位,而且永州的位置又非常重要,肯定要找一個信得過且能力足夠的人來擔任知府。
更重要的是,到了衡陽之後,肯定要商量最重要的建制之事。
建制確定之後,無論是官製還是軍製肯定都有許多調整,所以官員的任免更替也要往後推。
家眷船上,薑寒酥依然是一身繡著竹葉的白色長裙,站在甲班上扶著欄杆看著沿岸的風景,身段高挑婀娜,小腹微微凸起,若是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她會是個孕婦。
穿著黃色長裙的白映波和穿著粉色襦裙的雷九妹一人一邊都有些小心地護著薑寒酥。
陳氏在二樓的艙門口的躺在一張沈墨專門讓人給她做的一張藤製躺椅上,一臉欣慰地看著三女,嘴裡還囑咐著:“小竹子,江風大,別吹太久了,對孩子不好。”
“娘,我沒有那麽嬌氣的。這天氣多好,這風吹在身上很舒服。你也下來一起吹吹風。”
薑寒酥扭頭對著陳氏說道。
陳氏笑道:“娘在這裡看著你們就很開心。你們小姑娘家家的要說悄悄話,娘可不湊那個熱鬧。”
白映波和雷九妹也叫陳氏下來吹風,陳氏依然笑著不允。
三女閑聊著,聊到了最近的流言,雷九妹忽然說:“薑姐姐,大家都在說墨哥哥要稱王了,是不是真的啊?墨哥哥要是當了王爺,那薑姐姐就是王妃了,那我和小白姐姐是不是就是側妃了?”
白映波伸手從薑寒酥背後過去在雷九妹挺翹的臀兒上捏了一把,驚得雷九妹驚呼起來。
“小白姐姐,你又調戲人家!”
雷九妹紅著臉氣的直跺腳。
白映波笑嘻嘻地道:“小九啊,我是幫你檢查一下身體,看你最近發育的好不好,適不適合嫁人。”
雷九妹啐道:“你又在胡說八道騙我,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白映波一本正經地道:“我說的是真的。我要不先替你檢查一下,到時候等你過門的時候有你哭的。”
雷九妹一臉大惑不解看著她,白映波自己倒是臉先紅的不行了,因為她想起了沈墨迎接自己過門的那一夜。沈墨說要給自己檢查身體,結果就檢查了一夜,差點沒把自己折騰死。
這麽一想,裙子下面的裹著的兩條長腿忽然就有點發軟,她忍不住的夾了一下,臉更紅了。
薑寒酥笑盈盈地聽著兩個小姐妹鬥嘴,忽然發現白映波不吭聲了,瞥她一眼,就曉得好閨蜜有點蕩漾了,忍笑低聲道:“我看啊,是某些人自己想讓郎中給檢查身體了,卻又偏偏拿別人說事。是不是呀,小白?”
白映波被說破心事,臉更紅了,羞臊道:“薑姐姐,你欺負人。不行,我要好好欺負一下小九出這口氣。”
說著就奔著雷九妹去了,兩女瞬間打鬧在一起,在甲班上互相追逐起來,歡聲笑語響成一片。
薑寒酥轉過身依靠著欄杆,伸手在小腹上輕輕撫了撫,臉上的笑容恬淡又美麗。
想到剛才雷九妹的話,她忽然在想,自己的夫君真的要稱王了嗎?自己真的就要當王妃了?
看著眼前兩個嬉笑打鬧的姐妹,她忽然有點擔心起來。
如果夫君稱王,這家裡的規矩會不會多起來,到時候大家之間彼此還能相處的這麽融洽開心嗎?
聽說皇宮裡的妃子之間互相都是勾心鬥角,為了爭寵各種惡毒的手段都會使出來。以後隨著夫君的基業越來越大,會不會也出現那樣的情況呢?
薑寒酥忽然有點患得患失起來,原本的好心情也有點低落下來。
於成龍和戴文勝李志遠在同一條船上。
他一身布衣,站在欄杆上望著旁邊不遠處護航的炮艦出神。
李志遠走過來站在他旁邊道:“於先生,這湘江兩岸的山嶺雖然不似長江黃河兩岸那般險峻,但是卻也自有一番幽深連綿的味道。”
於成龍聞言回頭見禮道:“老朽見過李知府。李知府這話裡似有深意啊。”
李志遠謙虛道:“於先生叫我名字即可。於先生是海內名臣,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天下矚目,我這無名之輩可不敢在先生面前以官職自居。我家主公起事不久,根基尚淺,麾下人才缺乏,才讓我暫行署理政務,他日若有如先生這般大才願意為我家主公排憂解難,我自然是要退位讓賢的。”
於成龍聽出來了,眼前這位年輕的李知府是在替沈墨招攬自己。
他慚愧一笑道:“李知府過於自謙了。老朽如今只是沈總鎮的手下敗將,而且如今還是俘虜之身。沈總鎮仁義寬厚,不僅不殺我,還請來郎中為我診治,又允我四處查訪,對我這將死之人實在算的上仁至義盡。我於成龍雖然老邁,但是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此番前去衡陽,自然是要給沈總鎮一個交代的。”
李志遠聽懂了他的意思,點頭道:“於先生深明大義,既然知道我家主公拳拳愛護之心,想必肯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於成龍點點頭,然後又指著那不遠處的炮艦問道:“李知府,這等炮艦老朽也只是在福建為官之時偶爾見過一次琉球的鄭氏水師擁有,並未在內河之中見過。卻不知道沈總鎮從何處得來的?”
李志遠微笑道:“此事事關我軍機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於先生待見到我家主公之後,可另行詢問。”
於成龍見狀,也知道自己問的有些唐突了,感慨道:“是老朽糊塗了,讓李知府為難了。”
李志遠笑笑,也不多說什麽,拱了拱手,回了二樓的船艙。
戴文勝盤腿坐在艙中,面前小幾上擺著一壺酒,兩隻酒杯,一盤花生米,正一口酒就一顆花生米,好不愜意。
抬頭看見李志遠,笑著問道:“怎樣?老於頭有沒有漏口風?”
李志遠盤腿坐在他對面,也拈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嚼吧兩下後說道:“我感覺他應該是心中還有些疑慮,所以還有些猶豫不決。”
戴文勝點頭道:“你這個感覺是對的。於成龍是北人,但是一直在南方當官。據我所知,清廷對於這些巡撫一方的地方重臣,都會派人監視他的家人,甚至必要的時候還要讓家中嫡系子弟去京城的國子監讀書。說是讀書,但其實就是當人質。這也是滿清心虛的表現,畢竟他們也知道他們這天下是怎麽來的。再加上三藩之亂後,康麻子對於漢官的態度就更矛盾了,不能不用,但是又要防備著,所以才搞了這麽一個手段來鉗製他們。”
李志遠恍然道:“你是說於成龍的顧慮就是他的家人?康麻子既然這次能派人來殺他,那肯定也不會放過他的家人的。如果他的家人落在康麻子的手中,那豈不是可以用來要挾於成龍了?”
戴文勝點頭笑道:“正是這個道理。”
李志遠皺眉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該如何是好?於成龍是陝西人,相隔數千裡路。咱們就算現在派人去搬運他的家人,也來不及了啊。”
李志遠作為沈墨的嫡系,雖然忠心耿耿,但是卻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沈墨要想得天下,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才來輔佐。
自己的水平一個知府勉強還可以勝任,但是隨著以後地盤越來越大,再讓自己擔任文官之首就是勉為其難了。
於成龍這種人,有操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還有家國情懷,若是能夠投效過來,就算讓他立刻退位讓賢他都是心甘情願的。
所以聽到於成龍有可能會因為家人被清廷所獲而沒法為沈墨所用的時候,他是真的著急了。
看著李志遠著急的樣子,戴文勝給兩人面前的空酒杯都斟滿酒,然後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李志遠一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湊過來問道:“老戴,你是不是早已經派人去接於成龍的家人了?”
戴文勝點頭笑道:“你老李還不是太笨。”
李志遠顧不上他埋汰自己,一臉驚喜地追問道:“什麽時候去的?來得及嗎?”
戴文勝道:“早在永州之戰結束的時候,老於頭剛被咱們俘虜,就派人去了。而且這件事還是主公親自吩咐的。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到了。”
李志遠瞪大眼睛歎道:“主公果然思慮深遠,我等不及也。若是能順利帶回於成龍的家人,想必他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戴文勝點頭深以為然,兩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船隊沿著湘江順流而下,很快就到了衡陽城外。遠遠地看著雄偉高大的衡陽城,船上的眾人隻覺得心情一下子開闊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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