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州城內,日軍憲兵司令部,一間陰暗肮髒,牆上和地面上沾染著已經凝固的黑色血跡的牢房裡。
趙大旗被綁在做成十字架形狀的刑柱上,面色蒼白,身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
只是一雙眼睛卻依然明亮,帶著不屈的桀驁之色不屑地盯著眼前的脫了外套,滿身汗水,手中拎著帶血的鞭子,面色惱怒的日軍軍官。
“小鬼子,你就是打死我,我還是那句話:不知道!”
石垣健人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跳脫張揚的青年如此的倔強堅強,被自己抽打了幾十鞭子之後依然沒有一點松口的跡象。
的確是個硬骨頭的中國人。
不過哪又能怎麽樣呢?
再硬的骨頭也擋不住帝國的飛機大炮,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越硬的骨頭碎的越快。
況且,硬骨頭的人不少,但是軟骨頭的人更多。
否則,帝國怎麽可能會在短短幾年之內,就佔了這大半個華夏呢?
不過他還是被青年桀驁不屑的眼神給激怒了,揚起鞭子正要繼續拷打的時候,一名日軍少尉手中捧著一張電文,悄然走進了牢房。
石垣健人接過電文掃視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趙大旗,作為男人,我很欣賞你的勇氣和氣節。只是你這樣不配合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你幫助的那三個人,你當他們是朋友,可是他們卻沒有把你當成朋友。否則的話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另外,請想一想你的父親。如果因為你所謂的義氣而使你父親遭受不幸的話,恐怕你這一生都會不安的。所以,請為你的家人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只要你跟皇軍合作,以後趙家就是皇軍的朋友,你們馬掌生意會得到皇軍的大力支持。而你如果願意的話,皇軍也可以給你高官厚祿。”
石垣健人打算試試攻心之策。
他企圖從趙大旗的眼中看到遲疑,看到猶豫,看到動搖。
但是很可惜,他看到的依然是不屑和冷笑。
“小鬼子,別白費心機了。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要殺要剮隨便,給老子來個痛快的就行。”
石垣健人神情瞬間陰沉下來。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如果明天你還是這個態度的話,那我隻好將你和你的父親一起槍斃了。”
石垣健人扔下這句話後離開了牢房。
哐當一聲,牢房的門被從外面鎖上。
趙大旗抬頭看了一眼牢房裡那扇小小的窗戶,一束陽光從外面射了進來,在他腳下的地板上形成了一道光團。
抬頭的動作扯動了身上的傷口,讓他痛得嘶聲叫出了聲。
媽的!
硬漢真不好當啊!
沉大哥當初要是帶著我一起殺鬼子就好了,就算死了也能多拉幾個鬼子墊背啊!
沉大哥太不夠意思了!
想到剛才那個老鬼子的話,趙大旗心裡邊也開始有點犯滴咕。
鬼子明天真的要槍斃自己嗎?
想到父親,趙大旗心裡忽然堵得慌。
老頭子雖然平日裡喜歡訓自己,有時候還會動手,但是那畢竟是自己親爹。
當年爺爺就是死在日本人手中,現在自己和老爹也要死在鬼子手裡了嗎?
那我趙家是不是就成了話本評書中說的滿門忠烈了?
咦?好像聽沉大哥之前說過要來打吳州城的,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來。
沉大哥要是真來了,自己和老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也不知道老娘和娜仁在家裡怎麽樣了?顧家軒和黎姍姍他們是不是正在找關系救自己?
顧市長是個好人,只是性子有點軟。
至於黎姍姍她爹?還是算了,
整個吳州城都知道她爹是個大漢奸,自己要是被一個大漢奸給救了,那別人豈不是把自己也當漢奸了?算逑了!
人死鳥朝天,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在大新莊也弄死了好幾個鬼子,死了也不算虧了。
趙大旗腦子裡冒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想著想著竟然腦袋一歪,就這樣掛在刑柱上睡著了,竟然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在門外看守的鬼子轉頭看了一眼,神情有點不可思議。
……
顧家,顧家軒正在苦苦哀求父親。
“爹,你一定要救救大旗還有趙叔叔。他們絕對是被冤枉的。我跟趙大旗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他喜歡惹是生非,但是絕對不可能是什麽軍統內應。你要是不幫他們,那他們落在日本人手裡就危險了啊!”
吳州市長顧省齋坐在沙發上,一身傳統的中式長袍,手中端著一杯清茶,眉頭微微蹙起,聽著兒子的哀求。
“你先起來。這件事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周金慶被殺,日本人又死了那麽多,黑岩在大新莊戰死,現在吳州城裡人心惶惶。石垣健人要想穩住人心,必然要殺雞儆猴。別說有軍統特務這檔子事,就算沒有,日本人也會拿趙家開刀的。他們之前就拒絕過日本人的招攬,日本人早就懷恨在心了。這次更是有了借口。所以,趙家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聽到父親這麽說,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斯文從容的顧家軒一下子慌了。
“爹,那你更要救救趙家啊!趙大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顧省齋搖搖頭道:“家軒,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我這個市長其實有名無實。日本人那裡,我一直跟他們虛與委蛇。日本人為了裝樣子,現在還沒有跟我撕破臉面,但其實已經早都對我不滿。如果這次我再為趙家出頭的話,那我的處境將會更加尷尬。到時候可能不僅救不了趙家,甚至連我們自己都會陷入險境。”
聽到父親這麽說,顧家軒呆住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父親是吳州城數一數二的人物,在日本人面前怎麽著也有三分薄面,但是卻沒想到父親的境地卻是這般微妙。
看著兒子呆若木雞的樣子,顧省齋猶豫了一下道:“如果還有人能救趙家的話,那就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黎壽昌。他在日本人面前最近很吃香,如果他願意出面給趙家求情的話,那趙家興許還有一絲希望。”
顧家軒如夢初醒,立刻起身向外面跑去。
“爹,我去找姍姍,讓她求他爹幫忙。”
看著兒子的背影,顧省齋長歎了一口氣,面露苦笑。
在自己的國土上,身為一城父母官,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治下的百姓,反而要寄希望於一個漢奸身上,當真可笑可歎可悲!
顧家軒根本沒有見到黎姍姍,因為黎姍姍被她爹黎壽昌給禁足了,鎖在家裡根本出不來。
顧家軒一著急,想要硬闖,卻被黎壽昌的人給趕了出來。
看著那些冷笑著望著自己,一臉不屑的打手,顧家軒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唐唐市長的兒子竟然會有一天陷入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在海外這幾年的求學又有什麽意義呢?
面對異族入侵,面對強權,面對槍支和屠刀,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到處求人,捶胸頓足嗎?
這樣的世道,讀書有何用?
還不如真刀真槍地上陣殺敵,哪怕戰死沙場,好歹也是壯懷激烈,好歹也不枉男兒血性!
……
黎家,一間屋子裡傳出少女的哭泣聲和哀求聲。
“爹,你放我出去!你既然見死不救,那我自己去找日本人!如果趙大旗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屋子裡,黎姍姍隔著窗戶哭泣不止。
窗戶外面,面目陰沉的黎壽昌臉色鐵青,神情震怒:“是我平日裡把你寵的太過火了,你都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趙家現在日本人抓出來要殺給全城人看的一隻雞,誰敢去給他們求情?你爹我能日本人面前有今天這點面子,那也是我知道什麽事情可以做,什麽事情不能做。否則,你以為你老子我願意頂著一個漢奸的名聲啊?我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沒有了我,你黎姍姍是個屁!你給我老實待著,哪裡都不許去!”
罵完後,不理女兒的哭泣哀求,黎壽昌拂袖而去。
……
吳州小學校長辦公室,肖校長步履匆匆從外面走進去,仔細地關好門,然後在一個鐵皮櫃子旁邊摸索了一下,櫃子移向了旁邊,露出了後面的一個隻容一個人進出的小門。
小門裡面是一小段台階,肖校長沿著台階走下去,坐在了一個桌子前面,掀開了一塊步,露出了下面的電台。
嗒嗒嗒嗒的發報聲很快響起。
與此同時,距離吳州城幾百裡之外大夏灣,八路軍總部。
一名機要人員拿著一封剛剛接收到的電文,匆匆地走向了一旁的作戰參謀。
作戰參謀看了一眼,立刻拿給了副總參謀長。
副總參謀長拿著電文找到了副總指揮,兩人商議了幾句後,副總指揮立刻下令道:
“命令129師,115師參戰部隊加速前進,必須要在要求時間內趕到吳州城。”
很快,命令傳到了129師。
師長很快又將命令下達到了這次負責主攻的386旅。
陳旅長看到命令後,拿起電話,接通之後衝著那邊大聲命令道:“讓程瞎子的772團,還有李雲龍的獨立團加快行軍速度,務必要在總部要求的時間內趕到吳州城。要是貽誤了軍機,他程瞎子就給我滾到旅部當馬夫。李雲龍?他繼續滾回被服廠當裁縫去!”
而115師則將命令也迅速下達到了這次參與作戰的新一團,新二團還有剛改編的新三。
晉城,看著面前一溜的汽車,一隊隊頭戴m35頭盔,身穿德式軍裝,全副武裝的士兵有條不紊地爬上車廂。
一門門包著炮衣的迫擊炮,還有一箱箱子彈被裝進車廂。
足足十幾挺重機槍被抬著放入車廂。
車隊前面還有幾輛架著機槍的偏三輪,還有車廂後面牽引的幾門戰防炮,甚至後面還跟著兩輛半履帶裝甲運兵車,張亮整個人都傻了。
“沉兄弟,你跟我說這是一個地方民團?恐怕中央軍那些真正的德械師也不過如此吧?”
張亮愣了半天,回過頭來看著沉墨一臉不可思議說道。
“還行吧。我也是費了不少心血才攢下這些家當。比起人家歐美軍隊,我這點家當可真不夠看的。等到什麽時候有了自己的空軍,自己的裝甲部隊,能夠不用拿人命堆,遇到小鬼子的工事,直接坦克裝甲車碾過去,那才算是真正有實力了。”
沉墨謙虛地說道。
張亮直接無語了。
人比人氣死人,八路軍這些年艱苦創業,篳路藍縷,好不容易才攢下了現在這些家當。
就拿最會攢家當的386旅獨立團李雲龍部來說,就是靠著李雲龍臉皮厚,心眼子靈活,靠著各種不光彩的手段,才讓獨立團成為了八路軍裡面的一支精銳部隊。
當初張亮自己去獨立團的時候還感慨李雲龍這小子成了狗大戶。
可是跟眼前這支地方民團一比,李雲龍那點家當根本就不夠看,簡直就跟叫花子沒什麽兩樣。
想著當初總部決定邀請沉墨助陣的時候,還有人覺得晉城保安團的實力太拉垮,根本不足以形成助力,擔心到時候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拖後腿。
說實話,張亮當時也是有點心裡沒底。
畢竟他只是在大新莊見過沉墨,對他的部隊可沒具體的概念。
昨天在保安團營地的時候,看到那些士兵,也覺得心裡沒底。
可是一夜之間,簡直就跟換了一支部隊一樣。
想到這裡,他忽然回過神來,瞪大眼睛看著沉墨道:“沉兄弟,你這保安團到底有幾個啊?”
沉墨神秘一笑道:“保安團就一個。不過明處一個,暗處一個。你昨天看到的是明處的保安團,現在看到的是暗處的保安團。”
張亮一愣,抬起手指指了指沉墨,感慨不已。
“你這麽年輕,但是卻狡猾的像一隻千年的老狐狸。你不說的話,誰能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他也大概能想到,沉墨這麽做的目的顯然就是迷惑來自各方的目光,低調發育。
不過這小子到底哪裡弄到這麽多的武器裝備,難不成他跟那位有什麽特殊的關系不成?
張亮胡思亂想的時候,沉墨已經拉著他鑽進了身旁的那輛半履帶裝甲運兵車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