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和索額圖跪地領旨，其他大臣都沉默不語，沒有一個人為穆戈爾求情的。

　別說穆戈爾這個人平時人緣太差，就算人緣好，這個敏感的時候，誰敢為他求情，那純粹等於給自己找麻煩。

　皇帝拿下穆戈爾的罪名可是謀反啊，誰敢沾這個罪名，那真就是老太太廁所門口摔跤—一心找死。

　康熙接著又下了幾道旨意，包括八百裡加急讓黑龍江將軍薩不素帶兵入關勤王。

　說是勤王，其實就是來接應康熙出關。

　至於羅刹人會不會趁機坐大，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反正羅刹人已經在黑龍江盤踞了幾十年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另外還有在漠北對付噶爾丹的人馬也來京城勤王，至於噶爾丹，現在也顧不上了。

　若是沈墨得了天下，那噶爾丹就留著他去頭疼吧。

　除此之外，還下旨讓京畿各府縣前來京勤王，雖然對於能來多少人康熙並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死馬當活馬醫，來幾個算幾個。

　下了這幾道旨意之後，康熙神色和緩了一些，問大臣們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

　有人猶豫了一下道:“皇上，為何不下旨調陝西總督王輔臣進京勤王?此人手下可是還有數萬人馬，而且潼關距離京城也更近一些啊。”

　這個人說完，康熙都沒說話，其他人都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看的這人莫名其妙的的。

　明珠冷笑道:“端王爺，王輔臣是什麽人，您不會不知道吧?您讓他帶兵來勤王，到底有何居心?”

　端王爺大怒道:“明珠，你這個狗奴才，竟然敢跟本王如此說話，誰給你的夠膽！”

　其他人一聽，都捂著額頭不想說話，這夥明顯是個莽夫，而且還是完全沒腦子的莽夫。

　不知道王輔臣的黑歷史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說出這種話。

　明珠是皇家的奴才不錯，但卻是皇上的奴才，肯定是皇上給他的狗膽啊。打狗還得看主人啊，你當著皇帝的面這麽罵明珠，真是自己找死！

　明珠冷笑不語。

　康熙板著臉發話道:“端親王，你也是宗室老人，統兵經驗豐富。這次增援天津，就擔任先鋒一職吧。索額圖，朕將端王爺交給你了，你可得好好照顧好端王叔啊，要是出了差錯朕饒不了你！”

　康熙的語氣和緩，但是索額圖卻聽得心領神會，明白皇上嘴裡的照顧的真正意思，立刻躬身領旨道:“奴才明白，一定會照顧好端王爺的！”

　他還特意將照顧兩個字咬的更重。

　其他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凜然之意。

　皇上明顯是動怒了，想要用端王爺這個沒腦子的貨來威懾宗室其他人。別說端王爺真的領過兵，就是沒領過，康熙都能隨便找出幾十個理由來讓他當這個先鋒。

　以前大清勢大的時候，讓人當先鋒是給立功的機會。

　現在大清到了窮途末路，那當先鋒就是純粹送死的。

　此時端王爺就是再沒腦子，也明白過來，臉色頓時一片煞白，心中暗恨自己多嘴。

　不就是以前收過王輔臣的厚禮，此時忽然想起來了，才想著順嘴幫他提上一提，要是能有了勤王之功，自己也算是還了人情。

　可沒想到一句話卻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自己雖然之前統兵上過戰場，可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身軀肥大，騎在馬上都費勁，還怎麽當先鋒啊！

　可是皇帝旨意已經下了，他再懊悔也無濟於事了，只能跪地領旨！

　群臣散去之後，康熙又將索額圖和明珠兩人留下，單獨吩咐了一番之後才回到后宮。

　回到后宮之後，康熙又將后宮所有嬪妃還有住在宮裡的格格阿哥們都叫到了慈寧宮，當著太皇太后的面吩咐了一番。

　告訴他們開始收拾行禮，隨時做好撤出京城的準備。

　嬪妃們一片嘩然，那些格格阿哥們也是一臉懵逼。

　這個時候，太皇太后站出來輕咳一聲，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不敢多言。

　說起來，在整個后宮之中，威信最高的還是太皇太后。就說那位被沈墨俘虜，已經被廢的前太子胤礽，在他老子康熙面前也經常出言頂撞，但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卻表現的非常乖巧，不敢忤逆。

　“有什麽好慌亂的?太平日子過久了，就忘了祖宗了?愛新覺羅家的祖先們當年能從白山黑水之間崛起，我們這些子孫後代就不能追隨祖先的腳步了?都管好你們的嘴巴，回去該收拾收拾，別亂說話。要是讓哀家知道誰亂說話，那就別怪哀家不講情面了。”

　太皇太后發話，眾人不敢多說，紛紛跪下答應下來。

　回去各自開始收拾行李，不用多提。

　索額圖領了旨意，帶著身軀肥大的叫苦不迭端親王還有一群將領趕到京軍大營，點齊人馬，立刻向著天津衛趕去。

　而明珠也立刻趕到九門提督衙門，接掌了城防大權。第一件事就是將要害位置，主要是各處城門的守將都換上了自己的信任的人。

　康熙派出的使臣也紛紛出城，向著四面八方而去，傳達皇帝的勤王旨意。

　整個京城也開始實行戒嚴，滿大街都是步兵巡防營的的士卒在巡邏，街上很快變得門可羅雀起來。

　索額圖因為之前的好幾次辦事不利，已經有了逐漸失寵的危機。

　這一次能被皇帝繼續委以重任，他暗下決心，這次一定不能讓皇上失望，所以帶著三萬大軍離京之後，一路不停地催促加快行軍速度，甚至為此還親自抽刀斬了一名做事拖遝的將領。

　而端親王這個被康熙點名的先鋒大將自然更是苦逼，被逼著帶著五千先鋒沒命地向前狂奔，一身肥肉上下顛簸，氣的瘋狂問候索額圖祖宗十八代。

　為了趕路，清軍也是打起了火把，在路上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

　與此同時，李彪的副將也帶著一萬負責阻截清兵援軍的楚軍正在從對面而來。

　在暗沉沉的夜裡，雙方都打著火把行軍。毫無疑問地，雙方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

　清軍一時之間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再加上作為先鋒的端親王被顛簸的都有點懵，所以第一時間沒有做出正確的舉動。

　而對面的楚軍則是知道對面來的必然是清軍，所以第一時間就下令停止前進，並且快速熄滅了火把，也不講究陣型了，對著對面依然打著火把明晃晃發蒙的清軍發動了了攻擊。

　弓箭，火槍，弩箭，還有手雷，甚至包括隨軍攜帶的輕型迫擊炮都在最快的時間內向著清軍發射。

　清軍被打的猝不及防，頓時死傷一片，倉促反擊也沒有多大效果，反而因為對方處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目標，反倒是誤傷了不少自己人。

　沒多久，清軍先鋒人馬就混亂一片，有人胡亂開槍射擊，有人四處亂跑，大呼小叫。

　端親王這個倒霉的先鋒大將，還在懵逼的時候胯下的戰馬本就被累的四蹄發軟，結果被楚軍的槍炮聲給驚嚇的直接跪倒在地，將端親王給掀翻在地。

　端親王穿著甲胄，肥胖的身子還沒爬起來的時候就被一隻隻慌亂的腳丫子從身上踩了過去，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腳，總之最後再也沒有爬起來。

　楚軍這邊一看清軍那邊陷入了混亂，而且開始有人意識到了火把的壞處，開始熄滅火把之後，暴露在火光中的清兵少了許多，若是再繼續攻擊，效果會變得差了許多，而且還浪費箭矢彈藥，所以下令停止攻擊，保持靜默狀態。

　但是清軍此時一片大亂，根本分不清哪裡是自己人，哪裡是敵人，大部分的士兵又都患有夜盲症，所以許多人繼續盲目地攻擊，廝殺聲還在不斷地響起。

　後面的索額圖聽到前面的戰鬥聲，急忙帶著人趕了過來，等他趕到的時候，大部分的火把都熄滅了，具體的戰況也看不清楚，只能聽見黑暗之中傳來的廝殺聲，慘叫聲，一時之間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下令大軍停止前進，等待天亮。

　他本以為楚軍這支偏師不會有太多人馬，攻打大沽口炮台一部分，剩下的最多能用來攻打天津城，不可能還能分出太多人來打援。

　自己只要行軍速度夠快，就能趕在天津城被攻破之前趕到天津。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楚軍的兵力看起來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速度也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而且既然這裡有楚軍設伏打援，那麽天津那邊肯定也已經開始攻城了。

　自己要想增援，就必須先擊敗眼前這支阻截的楚軍。

　可是這黑夜裡，兩眼一抹黑，什麽情況都搞不清楚，他也不敢貿然向前，萬一中了楚軍的埋伏，那別說救援天津了，就是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問題了。

　無奈之下，索額圖只能下令全軍靜默，保持戒備，等待天亮。

　清軍五千先鋒在黑夜中互相廝殺了一陣後，也逐漸消停了下來。

　可是每個人的神經都很緊張，恐懼地睜大雙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一點都不敢放松。

　可是楚軍卻不會放過黑夜這麽好的天然戰爭迷霧，在清軍先鋒剛消停下來沒多久，就派人從周圍潛伏過去，從四面八方向著清軍不斷射箭。

　而且是射完就跑那種，根本不在同一個位置上停留太久。

　火槍和迫擊炮以及手雷倒是沒有再用，畢竟在晚上太顯眼了，容易變成靶子。

　驚弓之鳥的清兵被射中之後，慘叫聲和怒罵聲不斷響起，毫無意外地又引發了一陣胡亂的反擊。

　又有不少倒霉蛋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端親王這個先鋒大將早都沒了動靜，黑夜之中清軍也是士兵找不到將領，將領找不到士兵，指揮體系完全失去了作用，一切僅憑士兵們的本能在起作用。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清兵前鋒在楚軍不斷的襲擾之下，一直處於消停和胡亂反擊的反覆循環之中。

　等到東邊的天空逐漸亮起來的時候，人們才驚悚地發現在一片並不算遼闊的原野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無數的清兵屍體。

　這些屍體有被弓箭射死的，也有被刀槍砍殺的，還有被人踩死的，有被火槍擊中的，被手雷和火炮炸死的。

　沒一具屍體的臉上臨死前還帶著那種緊張恐懼的表情，甚至還有許多人是互相抱著同歸於盡的。

　索額圖帶著人趕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幕，讓他睚眥欲裂，臉色無比的陰沉。

　他自然看的出來，這些士兵大多數都是死於互相殘殺之中。

　清點之後，五千先鋒包括受傷的在內，活下來的不足一半，其他的全部都死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之中。

　“端親王呢?”索額圖怒聲問道。

　一名左臂被人砍了一刀的將領哭喪著臉稟告道:“回稟大帥，端親王他被人踩死了！”

　索額圖看到端親王的時候，看到的一具肥大的，頭盔丟失，一張臉幾乎被人踩平的屍體。

　“端王爺啊，下輩子記得謹言慎行啊。”

　索額圖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讓人將端親王的屍體收斂。

　索額圖留下一千人收拾屍體，自己帶著大軍繼續往前，繼續救援天津。

　但是經過了昨夜的伏擊之後， 他再也不敢貿然催促士兵加快速度了，下令全軍戒備，小心翼翼地前進。

　他現在已經不指望說能在楚軍攻破天津之前抵達了，只希望能夠保住剩下的人馬，給皇上多爭取一點時間。

　索額圖派出了許多斥候往前面打探，雖然他不認為楚軍會這麽輕易退走，但是卻依然保持著一點希望。

　但是斥候帶回來的消息還是讓他心中一沉，因為楚軍就在前面不遠處擺好陣勢等著他，顯然是不會輕易放他過去的。

　索額圖思索再三，下令全軍停止前進，擺出了一副防禦的架勢。

　己方士氣昨夜受到了嚴重衝擊，此時若是強行進攻，士兵們恐怕會潰散的更快。

　若是采取守勢，興許還能堅持的更久一些。

　現在的大清軍隊早已經不是四十多年前立國的時候的大清軍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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