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無塵洞外,睫露接到蕭明子的傳音符,正等著召見。
突然轟隆隆的聲音傳來,無塵洞厚重的石板大門開了,蕭明子戴著面具從裡面走了出來。
“參見師傅!”睫露欠身行禮。
“免禮!”
蕭明子看一眼睫露,隨意說出一句後,轉身看向遠處的山水。
“想必今日為師與掌門的談話你也知道,十日之後要去那個邊境小鎮除妖,你回去好好準備,十日後太陽升起之時,雖為師出發。”
“弟子遵命!”
這次傳喚,屬於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睫露對於蕭明子的安排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反而在聽到蕭明子親口說出小鎮之行後,還有點小小的激動。
“這是一張傳送符,你拿著,此行若遇到危險,為師又不在身邊之時,催動傳送符,只要與為師相隔不超過五百裡,都可傳送到為師身邊。”
蕭明子轉身拿出一張符籙,剛巧看見睫露微笑的一幕。
看著她,一愣神!
半晌!
蕭明子咳嗽兩聲,尷尬之余,伸手將符籙遞給睫露。
“怎麽樣?做我蕭明子的徒弟沒有讓你失望吧?”
還在為如此輕松就能去小鎮,欣喜的睫露,忙接過蕭明子遞來的符籙,說出程果果事先灌輸的恭維話語。
“您是弟子平生所遇,最好的師傅!”
被徒弟稱讚後的蕭明子心中極為舒服,面具下的面容不由得露出笑容。
睫露突然想到一個人,乘著蕭明子心情大好,忙問道。
“師傅!徒兒十年前遭人追殺,在無塵洞門口被一位前輩相救,曾聽他喚您作師傅,應是您的弟子,不知他這次會不會一同前往?”
蕭明子思量片刻,嘴邊露出一絲笑意,“噢——他呀!那是龍三,此次一同前去。”
睫露一點頭,“原來師兄叫龍三!”
“你回去吧!他現在不再洞府,出去辦事了,十日之後你才能見到他。”
蕭明子說完,朝著洞府走去,睫露躬身行禮告辭。
“徒弟告退!”
“嗯!”
洞府中的蕭明子,晃一晃身體,全身樣貌一變,儼然成了另一個人。
正是睫露打算報恩的救命恩人,原來蕭明子和龍三實屬一人。
“虧得徒弟提醒!不然還忘記了,此次去小鎮想必那羽霜柔定會同去,就用這張臉去,不然她再來糾纏,定會將我煩死!”
蕭明子說完用手摸摸現在平平無奇的那張臉,滿意一笑。
再說睫露,十年時間,一直想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奈何沒有機會,兩人始終不得相見,現在從蕭明子口中得知,當初救自己的人叫龍三,而且十日之後會同行。
心中生了報恩的念頭,想的龍三雖然也是蕭明子的徒弟,但是修為遠在自己之上,送些平常得物件人家定然看不上。
於是,打算送一些吃的東西。
月光下,睫露在院子中呢喃:“桃枝師姐會做很多點心,明天等她比賽完了讓她教我做!”
睫露心中打定主意,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起身伸個懶腰,向屋裡走去。
十天之後,日出時刻,陽光灑滿大地。
睫露站在青磚小院門口,等待蕭明子和龍三。
儲物袋裡面有兩包點心,是這幾日桃枝教自己做的。
從那日蕭明子救下自己,震懾過高長老之後,高朗也安分了,除了上門給桃枝道歉,
再沒有來騷擾過。 加上宗門大比采薇和桃枝兩人雙雙進入複賽,桃枝心情很好,很認真地教睫露做點心。
對於點心,睫露很滿意,打算一會送給龍三師兄和師傅各一包。
睫露還在想著一會見到兩人怎麽送他們,突然就在這時,遠遠地從落日峰的飛來一道遁光。
一艘雪白的小舟停在睫露面前,上面站著一男子,正是龍三,不見蕭明子。
龍三面無表情,嚴肅的樣子不由得讓人生出幾分畏懼。
“參見龍師兄!”
“嗯!上來!”
睫露聽話,輕移蓮步,站在白色小舟上面。
小舟速度很快,朝著天玄宗東門急速而去。
片刻小舟到達一處位於山頂的平台,平台上面修建著一個數丈高的大門,上面寫著“天玄宗東門”。
早有人等在那裡,兩人落地,龍三收了靈舟站在平台邊上。
羽霜柔看見睫露兩人,面露微笑,忙走過來,站在睫露身邊,小聲道:
“睫露師妹!我聽說簫長老此次也會去除邪祟,怎麽不見他人呢?”
看樣子羽霜柔還是要臉的,難怪前兩次宗門大比,羽霜柔沒有公然圍堵蕭明子,現在身邊有其他人,她也不敢大聲詢問。
之前羽霜柔求睫露辦的事情,昨天見蕭明子她忘記了,現在看到羽霜柔不免有點心虛,怕她問起。
忙走一步,更為靠近了羽霜柔。
“師姐莫急!師傅說要去定會去的,想必是嫌我們趕路慢,自己前面先走了,那位是龍三師兄,等過會我去問問他!”
羽霜柔看一眼睫露身後不遠處獨自站立的龍三,向著睫露點點頭。
“師妹費心了!多謝!”
睫露微笑,寬慰羽霜柔:“師姐放心!”
不多時,今天同去小鎮的之人全都到齊,分配處的薛敏和新晉長老葛斌帶一隊,蕭明子和羽霜柔帶一隊,每隊除去帶隊長老,各十五名弟子,都是初靈十三層以上的修為。
龍三本來沒有算在隊伍裡面,但是由於蕭明子不在,他又是蕭明子的弟子。
薛敏便先讓龍三頂替了蕭明子的領隊位置,等到蕭明子趕來再換。
隊伍整頓齊備,各自禦劍向著目的地飛去。
睫露還是乘坐龍三的靈舟,說睫露是蕭明子交代過的,要照顧,其他人不捎帶。
睫露站在龍三身後,想著儲物袋中的點心和方才的羽霜柔,正不知怎麽向龍三開口之際,只聽得龍三先開口。
“你是不是將世尊賣了?”
睫露聽到龍三冰冷的話語,心中大驚,更是不敢說話,此人怎麽比蕭明子更難靠近。
睫露那裡知道,她和羽霜柔的交談龍三全都聽見了,此刻心中正在生氣。
龍三說完,半天不見睫露默不吭聲。
又道:“羽霜柔那女人她很煩人,世尊不喜歡她,你最好少管她的事情,否則世尊生氣,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這個——”睫露吞吞吐吐,“師妹不敢!師兄放心!”
龍三站在睫露面前,背著雙手,語氣冷漠:“嗯!最好不敢!”
“敢問師兄,不知師傅此行還會不會來?”
“你不是說了嘛!世尊說了去,定然會前往!”
“哦!”
岷定城位於晉國和大豐帝國的邊界,原本是一個偏遠的小鎮。
近年來,隨著兩國商業上往來的平凡,慢慢變得繁榮起來,故而從“岷定鎮”改名為“岷定城”,現在更是兩國互通的重要交通樞紐。
岷定城分城南和城北,中間隔一條寬闊的河流——岷江。
岷江河面在較寬的地段,寬可達三十幾米,深不過兩米左右,但是在窄些的地段,寬則縮為十幾米,深則同樣有了十幾米。
岷江不僅作為水源養育了兩岸的眾多生靈,而且還是當地居民重要的交通手段。
在最近幾年,城南發生了怪事,眾多孕婦無故流產雪崩身亡,嬰兒出生過不了百日,必定夭折。
眾人口傳,岷江以南有邪祟作怪。
起初是家中有人懷孕者,或有適齡婚嫁男女的人家,搬家前往岷定北城。
直到今年年初,更是南城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都加入搬遷的大潮。
岷定南城現在只剩下一些沒有能力搬遷的人家和一些念故土不遠般走的老人。
再說前來降伏邪祟的睫露一行人,在天上足足飛了兩天。
昨日他們才到達岷定南城,簡單休息一夜之後,今早才出來調查。
兩組人,薛敏和葛斌帶人去了南城以西,龍三和羽霜柔帶人前往南城以東。
龍三和羽霜柔再分兩組,羽霜柔帶八人,龍三帶七人,分頭行動。
睫露被分在了龍三組內。
現在是早上十點左右,本應該是豔陽高掛的時辰,但是人卻感受不到一絲太陽的溫暖,天空的太陽霧蒙蒙的,竟如同一個大大的燭火。
“這是七張傳音符,你們一人拿一張,此城陰氣太重,若一會走失,到時好方便聯系。”
龍三拿出符籙給自己身後的子弟每人發了一張,眾人收起符籙,稱謝不提。
原本繁華的街道,現在變得無比荒涼,一陣風吹過,裡面夾雜著塵土和很多殘破的冥幣,惹得睫露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不遠處的小巷裡面傳來嬰兒的哭聲,一聲一聲,好不可憐。
睫露聞聲,向著邊上的小巷子走去。
進入深巷,果不其然,路邊竹籃裡面躺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紅布碎花的繈褓,帶毛邊的虎頭帽,身上有嬰兒獨有的奶香味,見到睫露,不再哭泣,露出自己治愈般的笑容,睫露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抱。
入懷的嬰兒還以為睫露是她母親,一個勁的將小腦袋往睫露懷中鑽,惹得睫露咯咯一陣嬌笑,半晌過去,嬰兒見仍舊沒有奶吃,又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你是不是餓了?你母親呢?等我去給你找奶吃!”
睫露抱著嬰兒,口中呢喃,看著嬰兒的眼睛慢慢變得柔和,像是懷中小兒就是自己親生一般。
“寶貝乖乖睡覺覺,寶貝乖乖睡覺覺……”
睫露慢搖著懷中的嬰兒,面帶憐愛的笑容,輕輕唱起催眠曲,一聲一聲。
突然,對街飛來一把匕首,明晃晃閃過,直奔睫露懷中的嬰兒,瞬間刺中嬰兒,嬰兒悶哼一聲,嘴角流下一絲鮮血,依然身亡。
“姑娘小心!”聲音從匕首飛來的方向傳出。
睫露憤怒,不覺察間,懷中死嬰化作一股黑煙,沒入睫露雙眼。
但是睫露眼中卻不見黑煙,只有在自己懷中慢慢死去嬰兒。
心頭巨痛,如同被人將心擊碎,睫露心中騰然升起怒火,眼中出現綠芒,一手暗扣繡花針,一手準備墨心古琴。
慢慢抬頭,看向匕首飛來的方向,嘴角閃現一絲玩味的冷笑。
“找死!”
一個稚嫩的聲音從睫露口中發出,繡花針已經悄然離手,直奔匕首飛來的方向。
靈光一閃,墨心古琴幻化在睫露身前,眼神冷漠,手上蘊含十層成靈力,就要再次發動攻擊。
就在這時,一根銀針泛著白光,急速沒入睫露眉心,一股黑氣從睫露身上串出,朝著睫露身後遠遁而去。
睫露雙腳一軟栽身倒地,墨心古琴也咣當一聲,失去控制,掉在地上。
“姑娘你方才中邪,被邪魔附身了,怎麽樣,現在好點沒有?”
頭腦昏脹中,迎面走來一人,手提一把長劍,一襲白衣裹身,面容和善,儀表非凡。
他上前半蹲在睫露身邊,手掌在睫露額頭撫過,取出銀針。
睫露看著他,微微一笑。
此人正是苦苦尋找睫露十六年的陸麒,現在已經到了靈基初期的修為,看來回春閣的天才弟子必定就是他了。
“姑娘可感覺好一點?”
以前習慣了陸麒無微不至地照顧,面對現在詢問如陌生人一樣的口吻,有點不適應。
心中躊躇良久,還是以陌生回復。
“多謝公子相救!已無礙!”
睫露站起來, 神色慢慢清明,收回繡花針和墨心古琴。
面前依舊是荒涼的街道,再看懷中,那裡再有嬰兒的影子,只剩下一個殘破的小紙人還在自己手中。
陸麒見睫露還是看著手中的小紙人,又說道:“這妖邪經常幻化成嬰兒蠱惑路過的女子,幸好姑娘未曾生育,否則很難從魔障中清醒過來。”
睫露剛才感受真切,那種水乳交融的感覺,仿佛眼前嬰兒就是自己親生,有一種衝動,就是哪怕自己萬劫不複,也要保護懷中之人。
當看到孩子在自己懷中身死,那種痛苦,就算千刀萬剮了眼前之人,都不足以解恨。
“這妖邪的手段是攻心嗎?”良久,睫露抬頭迎上陸麒的眼神。
“我看這妖邪是缺母愛!”從旁邊的街角,突然轉出一位少女,十八九的年紀,靈基後期的修為,身穿和陸麒同樣顏色的白服,話語中傳來一絲失落。
“師弟!我那邊沒有找到其他人,你呢?”
少女看一眼睫露,眼神又轉向陸麒,瞳孔中似乎閃過火花。
陸麒搖搖頭,“沒有!”
少女看看睫露,問陸麒道:“她是誰?”
整理銀針的陸麒答道:“中邪的路人,方才路過救下的。”
少女微笑,看著睫露,語氣親和。
“最近天玄宗的道友也要來岷定城降妖,看你的服飾應該就是天玄宗之人,你家長輩呢?怎麽任由你一個晚輩在岷定城南,這方才若不是遇到我師弟,多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