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跟裴友安一路到了火柴廠。

　　裴友安給李墨林泡了一杯茶:“墨林，今天這個事，我給你道個歉，是我不對。”

　　李墨林心裡對裴友安還是有些失望的，心裡琢磨了一下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反應應對比較合適。

　　沉默一秒，李墨林故作笑得勉強:“裴叔，我知道！”

　　“我知道你有氣！”裴友安歎氣說道:“我也沒辦法，我只是火柴廠的廠長，合作建分配房的事，我都推進到這個地步了，也不能停。我也不能丟下其他幾個廠長走人，你說是不是?”

　　李墨林點頭:“我理解！”

　　“你理解就好，我能做到廠長，那都是多虧你了，我還能不幫著你嗎?”裴友安見李墨林似乎沒有生氣，臉上又露出笑容:“我這些日子會跟上面再申請一批材料給你，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裴友安所謂的申請材料，李墨林拿不到所有的材料，只能拿到一部分，申請下來的材料國營廠也得做出一部分火柴出來交差才行。

　　不過這個材料不是規定任務之內的，李墨林能拿到將近一半，李墨林買材料的錢自然也就進了裴友安他們這些廠領導的兜裡。

　　裴友安說是給李墨林的補償，實際上他自己每天都想跟上面多申請些材料，以便中飽私囊。

　　李墨林點點頭:“謝謝裴叔！紅磚你們是怎麽跟劉春貴談的?”

　　“這個事其實我是不讚成的。”裴友安又開始推卸責任:“主要是丁廠長他們，覺得五分九的價格已經非常實惠了，你最低價格也是六分，下次要是再用競標的方式，劉春貴出價六分，你未必能出得了五分九。”

　　“雖然中間只有一厘錢的差距，我們要四五百萬紅磚，可就是四五千塊錢呢。”

　　“我當時也反對了，但拗不過丁廠長、胡廠長和李廠長都同意呀！”

　　當時的情況怎麽樣李墨林不知道，但裴友安肯定沒他自己說的那麽好。

　　李墨林心裡不信，嘴上說道:“我知道，裴叔，紅磚的事情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會讓你為難。”

　　“不過這個合同，能不能改改?”

　　裴友安說道:“墨林，你有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就是我之前說的，規定交貨時間。”李墨林說道:“年底之前，讓劉家口村至少交四百萬塊紅磚。”

　　“要是交不出來，合同就取消，或者不給尾款，又或者讓劉家口村賠償百分之三十的違約金。”

　　李墨林說的任何一條處罰，對於劉家口村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裴友安一臉為難:“墨林，你提的這個，我跟其他幾個廠長也提了，我們還要商量一下，我們要是把劉家口村逼垮了，最後紅磚卻沒了著落，我們也難辦啊！”

　　“裴叔，我之前就說過，劉家口村垮了，你們紅磚不夠，我六分的價格給你們提供紅磚，加上劉家口村沒有付的尾款，你們穩賺。”李墨林心裡不怕裴友安不答應，要是裴友安真不答應，自己也不會想辦法給他們弄河沙、碎石、青瓦、木材等材料。

　　就算這個局布不成，李墨林大不了再花點心思另外給劉春貴另外布一個局。

　　裴友安說道:“這個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但丁廠長他們不放心啊，這空口白話，你要是不認了，怎麽辦?”

　　李墨林笑了:“裴叔，你是希望我跟劉家口村簽一樣的合同?要是沒在規定時間內給你們材料，尾款也就不用給我了，

對吧?”　　裴友安說道:“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丁廠長他們的意思，你也理解理解，我們關系好，我信得過你，但……”

　　李墨林說道:“裴叔，我覺得合同規定交貨時間可以理解，我可以簽，不過時間要給我長一點，我負責的材料比較多，還沒有什麽利潤，基本就是白幫你們乾活，沒有足夠時間，真乾不出來。當然我不會拖延工期。”

　　“時間好商量，只要跟上我們的施工進度就行。”裴友安說道。

　　“那沒問題。”李墨林知道他們的大概施工計劃，要明年下半年才能建完，時間足夠。

　　要是沒有必要，李墨林也不想趟這渾水。

　　要把劉春貴折騰垮，汽水上面的對抗不行，劉春貴賺錢的主力還是燒紅磚，汽水上的消耗，對劉春貴來說就是皮外傷，可能會有點肉痛，影響卻不大。

　　李墨林算過了，一直打價格戰，就算自己用各種方法降低自己的損耗，劉春貴也能耗得起，等劉春貴反應過來，發展他們本鎮的汽水，劉春貴的汽水甚至還有可能盈利。

　　現在的市場很小，交通不發達，運輸不發達，你的貨走不遠。

　　現在的市場也很野蠻，沒有規矩，你弄個品牌別人照抄，你還沒地方說理。

　　什麽品牌策略、價格策略在這個年代沒什麽用，不管你怎麽做，人家拿過來就是照抄，甚至還比你便宜幾分錢，你折騰幾個月，人家幾天就學了個全套。

　　…………

　　農歷九月初六。

　　李墨林特意跑去縣城，跟國營廠簽了提供河沙、石灰、木材、青瓦的合同，合同裡規定，若不按時供貨，導致施工停工，李墨林都要給出相應的賠償。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友安他們故意安排的，居然把劉春貴也安排在了同一天去簽合同。

　　劉春貴剛開始知道李墨林拿了河沙、木材、石灰、青瓦這些材料的單子，臉上還有一些難看，知道李墨林簽的價格後，頓時喜笑顏開。

　　合同簽完，李墨林特意找裴友安看了一下他們跟劉春貴簽的合同，確實是年底之前全部交完貨。

　　裴友安本想叫李墨林一起吃個飯，但被李墨林拒絕了。

　　當李墨林走出國營廠，劉春貴居然還在外面等著，看到李墨林出來，笑呵呵的說道:“李墨林，一起走走，聊兩句?”

　　“行啊！”李墨林隨口應著，騎上摩托車:“想跟我聊點什麽?”

　　劉春貴最近連續拿了兩個大活，心裡有些得意，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說話也要“平和”許多:“李墨林，我只是作為一個過來人，給你講講生意不是你這麽做的，有些道理講給你聽聽。”

　　李墨林故作驚訝:“哦！那我可要洗耳恭聽了。”

　　劉春貴騎上自行車:“你簽的那些材料價格我都看了，雖然看得不詳細，但我大概估算一下就知道，你簽的價格，基本都不賺錢。”

　　李墨林反問:“你的紅磚就一定能賺錢了?你話說得響，別人做了賺不到錢，你做肯定賺錢，你自己心裡就沒有一點點擔心?”

　　劉春貴笑了笑:“你真當我傻呀?做一萬磚和做一百萬磚的成本能一樣嗎?而且我一直想用機器，村裡人反對，我剛好趁著這個機會把村裡的人工換成機器，就算這兩批磚我不賺錢，等我們村用上機器，以後賺的會越來越多。”

　　“倒是你，木材、河沙、青瓦、碎石、石灰，基本上都用不了機器，就算能用機器，那些機器也都特別貴，我都買不起，你就跟買不起了。”

　　“所以，我的價格雖然低，只要不虧，對我就有好處;你的價格低，一個不小心，就能讓你破產。”

　　聽完劉春貴的分析，李墨林有些吃驚:“劉廠長，你這分析確實是有道理，以前小看你了。”

　　這是李墨林的心裡話，要是自己不給他添一把火，劉春貴還真有可能成功。

　　劉春貴頗有些得意:“所以說，李墨林啊，你跟我鬥，還是太嫩了。”

　　“我估算了一下，你這次十有八九過不了這一關，不如你現在退出汽水市場，把你的代理商全部給我，我給你一萬塊錢，怎麽樣?”

　　李墨林輕輕一笑:“你的意思是，要收購我?”

　　“收購?”劉春貴說道:“也可以這麽說。”

　　“最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汽水生意，我沒打算賣。”李墨林淡淡的說道。

　　劉春貴笑了，笑得很不屑:“李墨林，我現在好好跟你說，你不要不識抬舉，等你開工去做那些建築材料，肯定要投入不少錢。”

　　“到時我只要在汽水上給你一些壓力，多回收一些你的汽水瓶，或者壓低銷售價，你到時候又要顧汽水，又要顧給縣城的建材，你的資金立馬就周轉不開。”

　　“到了那個時候，我這一萬都省了。”

　　李墨林點頭表示認可:“你說的得沒錯，既然你覺得一定能弄垮我，你為什麽還要花一萬來收購我?”

　　“我是好心！”劉春貴說道:“你別不識好人心。”

　　李墨林說道:“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麽高尚，你要做幾百萬磚，就不要成本了?”

　　“你買製磚機要錢;工人要開工資;燒磚不管你用柴火還是煤炭，也都要錢;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你手裡那點錢也就夠周轉的吧?你拿什麽來跟我爭汽水市場呀?”

　　劉春貴臉色微微一變:“李墨林，這是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錯過，以後再來求我，我可未必答應。”

　　“不需要！”李墨林回了一句。

　　劉春貴臉色徹底拉了下來，冷笑一聲:“那你就等著，到時候看你怎麽死。”

　　“誰死還不一定呢！”李墨林說完一扭油門，嘉陵50疾馳離去。

　　劉春貴吃了一嘴灰，怒瞪了一眼李墨林離去的方向，罵道:“狗孫子，有點小聰明，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躂到什麽時候，老子遲早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