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飯做好了。

　　紅薯飯、剁辣椒，將就的一頓。

　　李墨林不介意吃這些，這一頓飯比他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何秀萍一邊喂女兒吃飯，一邊不時地抬頭看李墨林，似乎怕李墨林忽然動手。

　　李墨林三口兩口扒完飯，說道:“秀萍，我吃完了，我來喂婷婷，你吃飯。”

　　一直沒有吭聲的何秀萍忽然激動起來:“李墨林，你今天發的什麽瘋?婷婷是你女兒，你親骨肉！”

　　說著，何秀萍一把抱起女兒，警惕地看著李墨林。

　　“我喂婷婷吃飯！”李墨林解釋道，他從來沒喂過大女兒吃飯，也沒有陪大女兒玩過，就算這是夢境，他也希望彌補一下自己的遺憾。

　　何秀萍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墨林，眼神漸漸變得恐慌，飯也不吃了，抱著女兒就奪門而出，似乎怕李墨林做出什麽可怕的事。

　　李墨林想要追上去，卻不小心被凳腳絆倒，一頭撞在牆上。

　　痛！

　　痛的李墨林齜牙咧嘴，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緩過神後，李墨林追出門，外面陽光明媚，微風拂面，是個好天氣。

　　一眼望去，低矮破舊的房屋、長滿綠油油農作物的土地，就連門口那一椿樹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李墨林正想著要去哪找何秀萍，他又看到了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父親李勳文。

　　李勳文氣衝衝地大步走來，還沒走近就怒聲大喝:“李墨林，你想做什麽?”

　　“爸！”李墨林心情複雜，激動、高興、還有些許的傷感。

　　李勳文這時候正氣頭上，怒道:“別叫我爸，你是想逼死秀萍嗎?”

　　聽到這話，李墨林就想起了何秀萍的死，趕緊說道:“爸，不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做任何傷害秀萍的事，我會照顧好秀萍和婷婷的。”

　　“你……還騙人，你上次就是這麽騙人的。”李勳文氣得一巴掌就扇了過來。

　　“啪……”

　　這一巴掌扇得結結實實。

　　李墨林腦袋本就昏沉沉的，頓時感覺頭暈目眩，好一會才緩過來:“爸……”

　　“李墨林，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賣婷婷，我絕對把你送去坐牢。”李勳文說完，轉身就走。

　　李墨林愣愣站在當場，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回到門口坐下，他需要靜靜，需要思考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一直坐到暮色降臨，李墨林覺得自己應該是重生了，重生到了1980年，他在外面到處廝混地日子。

　　這個年代去縣城也沒有什麽娛樂，個體戶還沒有徹底開放，各種娛樂場所一概沒有，頂多就是一個電影院。

　　李墨林大多都是在農村鬧騰，今天在這家賭博，明天一夥人又去偷雞摸狗，典型的人見人厭。

　　眼看外面已經天黑，妻女還沒有回來，估計是在父親家睡了，李墨林心裡忍不住有些失落。

　　再想到妻子白天的樣子，那是她怕自己，怕自己打他，怕自己把女兒給賣了，是她對他的恐懼。

　　李墨林站起身，準備去父母那把妻女接回來，好好說說，以後日子還是要過的。

　　剛起身，李墨林看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影慢慢走來，是何秀萍。

　　李墨林激動的跑了上去，抓住妻子的肩膀，說道:“秀萍，你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賭了，回來跟你好好過日子。”

　　何秀萍抬眼看著李墨林，說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賣了婷婷?”

　　李墨林心中難過，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讓何秀萍受了多深的傷害，但她能想到自己要賣女兒，自己曾經做的事對她有多大傷害，自己在她心裡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想而知。　　“秀萍，婷婷也是我女兒，我心疼她還來不急呢！怎麽會賣她呢?再說了，現在的人自己都活不起了，誰買小孩啊！”李墨林希望自己的解釋能得到何秀萍的認可。

　　“你沒問過，怎麽知道別人不要?”何秀萍根本不信李墨林說的任何一句話，近乎哀求的說:“你要多少錢?我去娘家給你借，你別賣了婷婷，行嗎?”

　　李墨林一時語塞，心中更難受:“秀萍，我真改了。”

　　“改了?”何秀萍停頓了一下， 說道:“昨天晚上，你們喝酒沒菜了，你讓我去炒兩個菜，我說沒有，你對著我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還踢了婷婷一腳，你讓我怎麽信?”

　　李墨林記得昨天他和幾個“朋友”在隔壁村偷了一隻雞和一些菜回來，還有人帶了幾斤米酒，後來他喝得太多，打何秀萍的事已經不記得了:“對……對不起！”

　　何秀萍苦笑:“你不用裝！你打我還少嗎?你告訴我，你要多少錢才不賣婷婷。”

　　李墨林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任何話語和解釋都是無力的。

　　何秀萍見李墨林不吭聲，以為李墨林鐵了心要賣女兒，“撲騰”一聲，跪倒在李墨林面前:“李墨林，你罵我打我，我都不求你。我以前只求你變好，我現在也不求你能變好，不求你能顧我們母女，我只求你，不要賣了婷婷。”

　　“我真沒這麽想！”李墨林有些惱火了，聲音也提高了三分。他真沒這麽想過，上一世他那麽混蛋，都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何秀萍哽咽著說道:“你說你要多少錢才不賣婷婷，我去跟我爸媽借，跟我哥哥借，我去要飯。”

　　李墨林氣得雙手握拳，對著空氣狠狠揮了一下:“秀萍，我真沒有這麽想。”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一個怎麽解釋都蒼白無力，一個被打怕了，被騙怕了，怎麽也不信。

　　深夜，整片大地陷入黑暗，只有天空繁星點點。

　　何秀萍跪在地上就是不起來，李墨林心裡又惱火又懊悔，火氣憋在心裡不敢發，怕事情變得更糟，怕更傷何秀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