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進了工廠後，稍微辨認了一下，直奔辦公樓。

　　辦公樓有兩層，紅磚青瓦，沒有任何外裝修，李墨林在二樓找到了廠長辦公室。

　　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傳來一個聲音:“進來！”

　　李墨林推門而入，進門就笑著打招呼:“廠長好！”

　　廠長五十出頭，戴著一副黑框眼睛，穿著一件有些陳舊的白襯衫，疑惑的看著李墨林:“同志，你是我們廠的員工嗎?”

　　“廠長，我叫李墨林，不是貴廠的員工，是縣裡的知青。”李墨林自我介紹道。

　　如今很多人不太看得上農村人，工廠也看不上那些投機倒把的商販，覺得個體戶在市場上亂來，損壞了國營廠的利益，甚至有些痛恨個體戶。

　　偏偏不少國營廠的人跟個體戶勾結，謀取私利。

　　李墨林不知道這個廠長是什麽性格，先給自己找了個看起來比較有門面的身份。

　　聽到李墨林是知青，廠長點點頭:“李同志，你好，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李墨林說道:“廠長，是這樣的，我響應國家號召，拿了營業執照，聽說你們這可以給我們個體戶批發冰棍就來問問情況。”

　　“那要找倉庫的呀，我不管這事。”廠長更奇怪了。

　　李墨林開始吹牛:“是這樣的，冰棍這東西不好保存，但夏天銷量不錯，我想買個冰箱，所以來問問，貴廠的冰棍是不是可以一直供應，畢竟每個工廠的原材料是有限的，不是無限供應。”

　　“要是我賣兩天，您這邊沒冰棍了，我買個冰箱可不劃算。”

　　廠長倒也能理解李墨林的想法:“你等下啊！”

　　說著，廠長從自己辦公桌裡翻出一張紙，遞給李墨林:“你看看吧！看完你就會相信，不管你什麽時候來，我們都能賣冰棍給你。”

　　李墨林雙手接過那一張紙。

　　這紙上的內容很簡單，大意就是:允許試點企業自主決定增加產量任務，並自行銷售，工業企業必須要完成規定的產量、質量、利潤、供貨四項計劃指標後，才可以增產，所得利潤，國家抽取一部分，剩余部分企業留成。這樣做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要做經濟改革，達到“國家多收、企業多留、職工多得”的目的，國家、工廠、職工三方都受益。

　　在後面，還有本市擁有“特權”的試點企業名單。

　　這一張紙給李墨林的衝擊很大，他上一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細細一想也很正常，這跟普通人關系不太大，這種通知也只會發給國營廠，不會給普通人看，李墨林上一世這時候還在鬼混，能知道才奇怪了。

　　李墨林看完，笑著說道:“廠長，這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想辦法去買冰箱，到時候來您這進貨。”

　　“嗯！李同志，我這手裡還有工作，就不多留你了。”廠長下了逐客令。

　　李墨林的目的也達到了，暗暗把那一張紙上的工廠名單記下，然後把那一張紙還給廠長，告辭離開。

　　快步走到工廠門口，問保安要了紙筆，把自己剛記下的工廠名字全部抄下來收好，又給了保安一根煙才離開。

　　李墨林在這裡面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或許他的機會來了。

　　求藥的過程並無意外，那戶農家也是靠這個偏方賺點錢，李墨林一次買了五十包藥，對方只收了十塊錢。

　　十塊錢不少，普通農村家庭一次要拿這麽多錢，也不容易;要是真能治好風濕，倒也不算多。

　　回去的時候沒遇到順風車，趕到家裡已經是下午六點多。

　　李墨林回來的時候，閆來福坐在門口，沒有看到何秀萍和婷婷。

　　“老閆，我媳婦呢?”李墨林怕何秀萍又去地裡乾活了。

　　“中午老板娘的妹妹來了一趟，老板娘帶著婷婷回娘家了。”閆來福跟著掏出十幾塊錢遞給李墨林:“老板，下午賣了七十三包火柴，一共十四塊六。”

　　李墨林接過錢，心裡想著何秀萍回娘家做什麽?不管做什麽，何秀萍的身子虛，他放心不下。

　　“老閆，你自己做飯吃，我去一趟我嶽父那。”李墨林決定去看一下。

　　“好！”閆來福這幾天跟李墨林也熟了，做飯都是小事。

　　李墨林在家裡找了一條煙，拿著就往何家坳趕。

　　李墨林還沒進門，就聽到嶽父何建業在大吼:“何秀萍，你還看不清嗎?李墨林是壞到骨子裡了，你們現在做火柴賣，那是投機倒把，要是被抓，搞不好就要坐牢的。”

　　“他不務正業，你也跟著他不務正業?”

　　李墨林皺著眉，走了進去。

　　堂屋裡有不少人，何紅茂、何紅盛兩兄弟和他們媳婦也在，讓李墨林意外的是，何家坳的一個媒婆也在，另外還有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

　　李墨林猜到了一些東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外面太陽已經下山，月亮西升，屋子裡有些暗。

　　看到李墨林進門，屋子裡頓時一片寂靜，只有何秀萍偶爾的抽泣聲。

　　李墨林走到何秀萍身旁，伸手給她抹去眼淚:“秀萍，我們回家。”

　　“李墨林！”何建業怒吼一聲，想要製止李墨林。

　　李墨林把煙放到桌子上，語氣平靜的說道:“爸，給您帶的煙，我和秀萍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婷婷呢?”

　　何紅盛脾氣暴躁，見李墨林這態度，語氣中帶著怒意說道:“李墨林，你這話什麽意思?秀萍是我們何家人，我們怎麽就不能管了?”

　　李墨林看著何紅盛:“二哥，我和秀萍現在過得好好的，你們不來摻和，我們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做生意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也不是什麽犯法的事，我們做點火柴賣，怎麽就不行了?”

　　何建業被李墨林這理直氣壯的樣子氣得臉色通紅:“李墨林，你走歪門邪道還有理了?”

　　“爸，我不偷不搶，我怎麽就沒理了?”李墨林絲毫不退讓，就算何建業是長輩，他也要理論理論。

　　何建業激動的吼道:“你那就是資本主義，就是剝削，你繼續這樣下去，是要被抓去坐牢、槍斃的。”

　　“看看人家小楊，勤勤懇懇種地致富，那才是正道。”

　　何建業今年五十，1930年出生，經歷戰亂，半輩子都在接受社會主義的熏陶，在他的思想裡，做生意就是投機倒把，兩年前還在嚴打呢。

　　李墨林冷冷看著那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陌生男人:“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