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瑤躺在床上,已是滿頭銀絲。
“我很開心……”她握著蘇凡的手,臉上仍是滿滿的幸福,“很開心這輩子遇到你,又和你一起走了一輩子……”
“我也很開心。”蘇凡用手輕撫著小瑤的臉,“開心這一生有你。”
“你總是給我講的故事是真的嗎?”小瑤虛弱問道,“在外面還有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還有一個我。”
她想在臨死前再確認一下這個事。
她雖然不認為是真的,但卻是希望是真的。
“嗯,是真的。”蘇凡點了點頭,“外面還有一個你,那個你總是保護著我,死都要護著我。”
“真好,真好……”
小瑤嘴角掛著溫柔的笑容。
睡去了。
蘇凡將臉埋到小瑤心口,無聲啜泣。
哪怕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可在這裡過的一生卻是無比真實。
而他之所以在後半生開始修煉,就是想撐到這一刻,送走小瑤,給這幻境裡的一聲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
馮九松應該能理解他這種想法,也許理解不了。
也就是在小瑤睡去的一瞬間。
蘇凡身邊的空氣竟然彌散出道道細碎的電光,好似鏡子破裂的樣子,院子裡那道安靜存在了數十年的光圈,也突然光芒大盛。
蘇凡終於起身向光圈走去。
他身後的景象開始大片坍塌。
待他走進光圈,整個消失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霧氣繚繞、仙境一般的環境。
蘇凡定了定神,瞧了瞧周圍。
有翠綠的荷葉。
有潺潺流水聲。
有一位白發老人盤膝而坐,凝視著一朵巨大的蓮花。
蘇凡抿了抿唇,走過去坐在了白發老人身旁,也瞧著那朵巨大的蓮花,說道:“邱觀主,你這幻境頗為玄妙,我差點就沉迷其中了。”
白發老人正是靈運道觀的觀主邱秋風。
邱秋風仍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仿佛是聽不到蘇凡說的話。
蘇凡也不再出聲,就那麽平靜的坐在邱秋風身旁。
他雖然容貌已經恢復了原本樣子,可是目光卻已然不是年輕人模樣,沉靜深邃得像是一潭千年池水,僅憑他的目光,怕是都能震懾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
那一生沒白過。
雖然平淡卻是刻骨銘心。
“蘇聖子,你不要等了。”
突然一道聲音在蘇凡身後想起:“你不拿走那朵太虛蓮花,他是醒不來的,他已經沉溺在花裡了。”
“還以為你不會來。”蘇凡沒有回頭看來人。
名字叫葉玲的老嫗,走到邱秋風另一旁坐下,喃喃道:“放心不下,終究是放心不下……”
她來幻境並沒有經歷什麽故事,是發現蘇凡竟然破局了,才趁著幻境的一絲不穩,強行來到了此片蓮花空間。
“他是神。”蘇凡驀然對葉玲道,“在這裡他就是神。”
在這裡,他不再是一個凡人,而是一個造物主,幻境裡的萬物都是他造出來的。
“可這裡一切都是假的。”葉玲搖了搖頭,“一開始或許會覺得很愜意,但慢慢總會膩的。”
“那邱觀主有沒有膩?”蘇凡問道。
葉玲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膩了。”
突然,久坐不動的邱秋風一絲絲的睜開了眼睛,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周行不殆,卻最終又是回歸虛無。
” 蘇凡輕聲道:“冥心歸太虛。”
邱秋風點了點頭:“不遊乎……太虛”
此話一出,邱秋風面前的巨大蓮花突然剝離下一片片花瓣來,行將凋零。
葉玲見狀陡然色變,急聲道:“師兄,你……”
邱秋風轉頭瞧向老嫗,慘然一笑:“我妄想在幻境裡揣測天道,若能頓悟便是人間無二的存在,可是看了這位蘇小友在幻境裡過的一生,卻是另有所悟,但已然來不及了……”
說著話,邱秋風伸出一手,握住了葉玲的手。
另一隻手卻是向那朵用畢生心血凝出的蓮花一招,按向了蘇凡。
蓮花化成九十九道色彩絢麗的流光,呼嘯著撞入了蘇凡體內。
蘇凡一陣恍惚,倏地退出了太虛幻境。
蘇凡走後,邱秋風用一種極度愧疚的目光瞧著葉玲,用手輕輕撫著葉玲的臉,輕聲道:“你還是那麽好看。”
僅僅是簡簡單單一句話。
葉玲一聽就像是一個孩子似的,哭得無法自已。
邱秋風喃喃道:“師妹,若是時光可以重來,你可願意再……”
不能邱秋風說完,葉玲馬上道:“願意!”
她已感知到邱秋風的生機在快速消散。
怕是沒多久時間便會駕鶴西去。
邱秋風又道:“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進這太虛幻境嗎?”
葉玲搖搖頭,又馬上點點頭:“知道,師妹知道。”
“哎!”邱秋風長長歎了一口氣,“你就是太聽話了,若是你不聽話,早早來這幻境, 結果……”
似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邱秋風住了口。
葉玲卻是撲到師兄懷裡:“若是時光重來,我還是會聽你的話,但卻是要時時刻刻都要在你身邊。”
邱秋風右手掐了一個訣印,說道:“你陪我最後一程吧。”
話語剛落,
葉玲眼前畫面一轉,經來到了蘇凡和小瑤生活過的小村莊。
她看到一位穿著樸素布衣的年輕男子,衝他招手:“師妹,這裡,來這裡……”
葉玲張了張嘴。
那年輕男子是年輕時候的邱秋風。
她再急忙看自己,竟也是年輕時候的自己。
她旋即真的像個小姑娘似的,衝過去,用雙臂抱住了邱秋風的脖頸,淚如雨下。
邱秋風輕輕拍著葉玲的背:“雖然時間不多了,但時間仍是很多,足夠我們……我們……”
葉玲哽咽道:“師兄,我們先成親吧!”
邱秋風點了點頭:“好!”
……
外面,蘇凡盤膝坐在那座茅廬裡,身上光華流轉,氣息越來越凌厲,在他的眉心有一朵蓮花若隱若現。
在他的體內,五道先天靈根竟以飛快的速度生長,愈加的霸道。
好似那朵蓮花在反哺這五道靈根。
而有一種外人聽不到的聲音,一直在他體內哢嚓作響。
而馮九松就安靜的躺在他的身旁。
道觀外的王盛已經等得急不可耐,衝著道觀吼道:“什麽勞什子聖子,竟躲在道觀裡當起縮頭烏龜來了,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