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忍痛拔出暗器,有兩支帶著倒刺,入肉之後再要拿出來就得連著皮肉一起撕開,端是狠毒。
李落眉頭緊鎖,倘若單單只是暗器倒還能承受,只不過李落此刻心沉似水,負傷尚在其次,可怖的是不知道今天這場埋伏殺局到底是何人主使,環環相扣,步步緊逼,不容有半點喘息的機會,而且最讓李落心寒的是殺局的每一步幾乎都能料敵知先,算準了李落必會踏入圈套暗算當中,如果不是李落先前服用過吞天獸的丹液,可以壓製毒性,十有八九要飲恨當場。
李落仔細搜尋著過往對手,這個人對自己極為熟悉,好像能猜到自己的一舉一動,設下埋伏後再以逸待勞,等著自己送上門去。一旦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之勢,這樣的對手本身就已經極為難纏,如今還隱在暗處,就更加危險,可歎自己卻連敵手的影子都沒有摸到。
李落將這些日子在秀同城發生的事細想了一遍,喟然一歎,當真是大意了,自己還在謀劃布局的時候,暗中的對手已經發動了殺局,一步落後,則步步落在下風。
不能回去朱智幾人藏身的地方了,李落撕下布條,將傷口粗略包上,只要自己死不了,一時半刻朱智他們未必會有危險。李落拋下手中斷刀,這次易容北上,鳴鴻刀和當關太過顯眼,留在棄名樓中沒有帶出來,可惜如果有鳴鴻在手,方才破局也不用這麽傷神。
傷口處傳來陣陣酸麻的感覺,夾雜著針刺於心的疼,雖有吞天獸丹液壓製毒性,但毒畢竟沒有解,時間久了,終會釀成大患。李落長出了一口氣,這次的埋伏唯一沒有算準一時毒不倒李落,但下一次恐怕就不會再有這個破綻了。
這一次的境況和屏山時如出一轍,不同的是眼下李落還有一戰之力,不像在屏山時那麽束手無策。就在李落思索是何人設局的時候,突然一牆之隔外傳來輕微的呼吸聲,聽音分辨是一個內家好手。李落微微一驚,沒想到這些殺手這麽快就追蹤過來了。
李落悄然斂去呼吸,安靜的藏身暗處,耳中聽到牆外的殺手似乎抽了抽鼻子,好像在分辨味道。李落心中一動,難道也是可以憑借血腥味追蹤的高手,或者是其他自己無法分辨,而這些殺手一聞便知的異味。方才破圍時數度交手,如果這些刺客在自己身上做什麽手腳易如反掌。
一念至此,李落心有定計,閃身離開藏身之地,將懷中沾滿鮮血的布條團成一團,小心翼翼的借助房舍掩身,遊走在秀同城的夜色下。每到一處,便找一處不易察覺的角落將布衣塞進去,故布疑陣,擾亂一眾追殺刺客的視線。
大約盞茶工夫,李落趴在一處屋脊上望著不遠處,這一夜似乎秀同城的雞犬都不見了,安靜的有些異乎尋常。但最安靜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李落稍加分辨,果然不出所料,這些看不見的凶險停留最久的正是李落方才留下血跡的地方。李落倒不相信這些刺客都有大甘神秘門派甲六那樣神乎其技的追蹤絕技,多半是另有玄機,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兩個孩童殺手刺中的那兩刀,依幕後之人算無遺策的手段,定然會留下後手,以防殺局失算。
李落摸了摸後腰,如果有余暇,自然能除去引來追蹤殺手的記號,但現在卻沒有這個余力。
夜色下安靜的連風聲也聽不到,仿佛孤身一人被無盡的黑暗籠罩,辨不出東南西北,隻覺得有數股壓抑的殺氣隱隱向李落這側掩了過來。李落盯著黑夜中看了半晌,心中一沉,這些殺氣錯落有致,極有章法,成了一個陣,而且還是一個極為高明的陣法,至少不是李落所熟知的任何一種陣法。陣法詭異多變,四面八方虛實緩急都有講究,如果是平時李落卻也有自信在不驚動這些殺手的情形下穿陣而過,但眼下身上的暗算未除,只怕到了陣中又將是一個殺局。
殺氣漸漸逼近,李落無奈之下隻好先行退讓,閃身去往殺陣顧及不到的空處。此刻的秀同城各方人馬虎視眈眈,犬牙交錯,並非是哪一家獨大。殺手選了入夜時分動手,看似並不想和秀同城中的勢力反目或是驚動他們不想驚動的人,尚還有些顧忌,不過能布下這樣一個龐大卻有極有效率的埋伏,這樣的人物整個秀同城屈指可數。
李落越過幾座院落,左側有一堵高牆,李落自然而然的翻身入內,落地之後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劃過。這個院子很眼熟,最眼熟的是院子裡那株胡楊樹,沒想到走了一圈竟然又繞了回來,桑海墨卿的暫居之所。
此地不宜久留, 雖說和墨卿並沒有什麽交情,但李落也無意將墨卿卷入今夜的殺局當中。李落正欲離去,突然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藍筱禾從屋內走了出來,抬頭看了看天,喃喃說道:“好黑呀。”
屋中傳出墨卿的聲音,帶著些許倦意問道:“筱禾,幾時了?”
“小姐,才剛過戌時,你接著睡吧。”
“嗯,你也早些回房,他們還沒回來?”
“沒有。”藍筱禾有些憂心忡忡的回道,“也沒說去哪裡,隻告訴奴婢今天晚上不能離開院子半步。”
“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知道的也別知道,去睡吧,看好小商,千萬別讓她亂跑。”
“知道了,小姐。”藍筱禾應了一聲,關上屋門,手中挑著一盞風燈,不偏不倚的向李落藏身的地方走了過來。
這個院子一覽無余,決計不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原本李落想施展輕功離開此地,只是墨卿口中一句他們讓李落壓下去意,這個他們會不會就在身後追殺自己的刺客當中。
就在這一遲疑間,藍筱禾已經走到李落身外不遠處,燈火映照,這個美麗的女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