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為鄭貴妃慶賀生辰就已是對她們的羞辱了,從來只有為皇后慶賀生辰的,何曾有為貴妃慶賀生辰的。
若是太子已經登基,那鄭貴妃也能封個太后,受了她們的跪拜禮她們毫無怨言。
可如今她還只是貴妃而已,她們一群有誥命在身的朝廷命婦,鄭貴妃一個妾室,竟然站在皇帝旁邊受她們的跪拜大禮,這對她們簡直是奇恥大辱!
諸位命婦越想越生氣,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有的能忍下這份羞辱,有的卻不能忍。
而孫氏便是不能忍的人之一。
越想越氣不過的孫氏往前一步越過人群朝著皇帝行了一個小禮後挺直腰板對皇帝道:“臣婦突感身體不適,怕是不能為貴妃娘娘慶賀生辰了,還請皇上恕罪,放臣婦歸家去吧。”
有一就有二,繼孫氏之後,又有幾個手握實權的武將家眷相繼走上前稱身體有恙,恕她們不能再為鄭貴妃慶生。
武將家眷都領頭了,那些自詡把氣節刻進了骨子裡的文臣家眷又怎甘落後無人。
於是又有幾位一二品的文臣命婦也上前抱恙。
一時間,所有來參加午宴的命婦竟站出來了十數位,且個個家裡都手掌實權,夫君不是一品便是二品的大官。
若是一人身體抱恙,那還情有可原,可一行十幾人同時身體抱恙,皇帝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這其中有貓膩。
只是他一時想不明白,怎的前一刻還好端端行禮的命婦們,下一刻就齊齊讓他沒臉,身體抱恙了。
氣怒的皇帝也不攬著自己的愛妃了,他背著手氣怒地連道三生好:“好!好!好!你們都好的很!”
“要麽就都無事,要麽就十幾人同時抱恙,合著朕這禦花園是藏了什麽瘟神病獸不成,竟讓十數位朝廷命婦齊齊染病!”
皇帝這會是真生氣,臉都氣的通紅,這些個命婦稱病的模樣,與朝上那些一言不合便稱病罷官威脅他的朝臣何其相像。
這些人分明是沒把他放在眼裡!
“來,羅夫人,你倒是告訴朕,你染了什麽病,也好叫朕為你延請太醫診治診治!”
皇帝不罷休地點出第一個稱病的孫氏。
只見被點名的孫氏不慌不忙道:“臣婦這是心病,心裡不大舒坦,請太醫診治怕是無用。”
聽到這皇帝總算咂摸出一絲味道出來了,所以這些命婦是覺得他哪裡怠慢了她們心生不滿了?
因著他的疏忽,有了些微的怠慢,這些個命婦竟然就這般下他的臉!
這麽一想,皇帝更氣了,他聲音肅然道:“但凡病症,總有個病因,羅夫人心裡不舒坦,不妨說說病因,也好讓朕開開眼界!”
本低著頭回話的孫氏猛的抬起頭直視皇帝,不答反問:“皇上真不知道臣婦等人因何心裡不舒坦?”
孫氏這與皇帝正面剛的作態,叫余下的命婦們都心悸不已,紛紛在心裡感歎,也就是孫氏能這般硬氣了,到底是手裡握著兵權,說話就是有底氣。
被孫氏留在人群中間的羅婉月更是冷汗都下來了,她從未見過嬸嬸這般硬氣的模樣。
正要偷偷擦擦額頭的冷汗,忽的身旁遞過來一張紅色的手絹。
她認識的人中,只有風堯用的手絹是紅色的,羅婉月順著手絹側頭一看,果然是風堯。
她氣惱地輕輕扭了風堯一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質問她:“你剛剛上哪兒去了!”
不聲不響的就消失了,真是嚇死她了,這可是宮裡,要是衝撞了貴人怎麽辦!
風堯微笑:“去方便了一下,見你聊的正歡,便沒打擾你。”
說著不等羅婉月細問更多,
她忙指著前面正與皇帝對峙的孫氏道:“舅母這般頂撞皇上,皇上會不會生氣?”羅婉月哪知道這些,她也正擔心著呢,當下便沒心情再管風堯,繼續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的孫氏和皇上。
被孫氏反問的皇上愣了一愣,他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問?
見皇帝真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孫氏和諸位命婦們心裡比皇上更氣。
她們被羞辱了,而羞辱她們的人卻根本沒意識到她們被羞辱了,這才是最氣人的。
孫氏輕捂著心口安撫自己,然後對仍舊不甚明白的皇帝道:“臣婦們雖未在朝為官,但好歹靠著家中夫君,也都混了個誥命在身。”
“吾等是朝廷命婦,歷朝歷代,朝廷命婦向來只需為太上皇,太皇太后,皇上皇后賀壽,何曾有朝廷命婦為貴妃賀壽的?”
孫氏的這番話讓皇帝的臉黑了下來,然而這還沒完,只聽孫氏嘴上不停地繼續說:“聖命不可違,皇上召我們進宮為鄭貴妃賀壽,我們來了。”
“可方才,吾等朝廷命婦向皇上行跪拜大禮,為何鄭貴妃不避讓,反倒和您一起受了我們的跪拜大禮?”
“您這般羞辱臣婦們,臣婦們心裡又豈能舒坦?”
這下不僅皇帝臉黑,鄭貴妃臉也黑了,不僅臉黑,眼中也是黑不見底。
鄭貴妃一錯不錯地盯著振振有詞的孫氏,卻原來這些個命婦不是對皇上不滿,而是對她不滿!
她是太子生母,未來注定是齊國太后,如何就受不得她們的禮!
這些個命婦,僅僅因為對她行個跪拜大禮而這般不滿,是不是意味著她們心裡對她的皇兒也是這般不滿的?
鄭貴妃不可避免的腦補了,她是太子生母,是皇帝最寵愛的貴妃,這些人對她不滿,不就是對皇上不滿,對太子不滿麽!
是了,這些站出來的命婦,她們的夫君當初也曾是站出來反對她兒封為太子的人。
“你……!”
皇帝沒想到孫氏竟然就這麽當著諸多命婦的面頂撞於他,還清清楚楚的道明了自己心裡不舒坦的原因。
偏生他一不好與女人計較,二這確實是他的錯,他竟連指責她們都沒有立場。
因他寵愛鄭氏,是以平日在宮中鄭氏是不需要向他行禮的,更甚者,宮人們向他行禮時,鄭氏也從不需要避讓。
如此習慣了,今天他竟沒注意到這些命婦向自己行禮時,鄭氏仍在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