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莊。

　獨立團的主力已經到達，這會正在村口休整。

　大王莊雖然處在太行根據地的外圍，但群眾基礎也很好。

　順便再說一句，華北五省的群眾基礎都不錯，原因很簡單，因為包括29軍在內的國軍一觸即潰，所以老百姓已經對國民政府失望透頂，至於小日本，此時執行的是多田駿提出的三光政策，到處燒殺擄掠，老百姓對小鬼子自然更是恨之入骨。

　所以，作戰勇敢並對老百姓秋毫無犯的八路軍就成了救星。

　許多地方的老百姓聽說八路軍來了，那真是敲鑼打鼓跟過節似的。

　要不是因為這，八路軍再怎麽宣傳，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從不到四萬人擴充到超過四十萬！

　大王莊就是華北無數村莊中的一個。

　看到獨立團到來之後，在村口休整卻不肯進入村子，村民們便紛紛給戰士們送來了熱湯甚至熱騰騰的餃子。

　今天可是除夕，獨立團的戰士卻還要打鬼子。

　這可把大王莊的鄉親們給心疼壞了，這些可都是自家的子弟兵。

　真的是子弟兵，大王莊才一百多口，就有十幾個小夥子在八路軍的部隊當兵。

　趙剛卻婉拒了鄉親們的好意，根據地的百姓都很窮，好不容易過年吃頓餃子，被戰士們吃了自己就沒得吃。

　再說他們獨立團也不缺吃的。

　昨天晚上才剛吃了一頓無比豐盛的年夜飯。

　李雲龍感慨道:“山西的老百姓是真支持咱八路軍。”

　“你這話說的。”趙剛沒好氣道，“好像還有哪兒的百姓不支持咱八路軍似的。”

　“那就沒法說。”李雲龍道，“當年咱們四方面軍過西陲的時候，那些邊民就不支持咱們紅軍，不僅不給吃的還拿弓箭射咱們。”

　“那是真把咱們的弟兄當兔子射。”

　“他娘的，氣得老子真想突突了狗日的。”

　“那個不一樣，是特殊時期。”趙剛說道，“跟現在沒有可比性。”

　兩人正說話間，村口的大路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回頭看時，便看到十余騎順著大路正往這邊飛奔而來。

　警衛員小張眼尖，

　當即叫起來:“團長，是戰狼小隊！”

　李雲龍便哈哈笑起來:“看來老孔他們那邊得手了！”

　轉眼間，戰狼小隊便已經來到近前，跟著飛身下馬。

　“團長。”王野大聲道，“1營已經把鬼子圍在小宜莊！”

　“哈哈，好，太好了！”李雲龍甚至都沒問王野被圍在小宜莊的鬼子有多少，1營的兵力以及火力是否足夠?

　李雲龍一伸手道:“小張，地圖。”

　小張便趕緊從挎包裡取出地圖，又將地圖在石磨盤上攤開。

　李雲龍、趙剛還有張大彪、王懷保等幾個營連長立刻圍過來。

　王野往地圖上大概的一掃，便指著地圖說:“這裡，滴水岩！從虎亭據點到小宜莊只有一條道可走，滴水岩是必經之地！”

　趙剛道:“滴水岩?是塊岩石?”

　王野道:“確切點說是一面懸崖。”

　頓了頓，王野又道:“滴水岩的地形最適合打伏擊，因為左側是幾十丈高的懸崖，沒有專業工具不可能爬上去。”

　“右側則是百丈深淵。”

　“人馬摔下去必死無疑。”

　“關鍵是滴水岩的面積足夠大。”

　“足夠裝下黑島聯隊一千多人。”

　“只需要把兩頭一堵，小鬼子就插翅難飛。”

　“而且谷中光禿禿的，沒有樹，土層也是非常的淺，鬼子如果被困在谷中，不僅找不著藏身的地方，甚至沒辦法構築工事。”

　“哈哈，老天爺幫忙！”李雲龍哈哈的一笑，又說道，“現在我命令，2營、騎兵連進入滴水岩北側的山谷中潛伏，3營、炮兵連以及團部的各個直屬隊進入滴水岩南側的山谷之中潛伏，記住，不要靠太近。”

　“以免被鬼子的尖兵發現。”

　“老子的信號槍一響，全團立即進入陣地。”

　“一輪火力急襲之後，爭取先乾掉一半鬼子。”

　“然後衝上去，先扔辣椒炸彈，最後跟鬼子拚刺刀！爭取在半個小時內結束戰鬥，要快到鬼子反應不過來。”

　“他娘的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張大彪、王懷保、孫得勝、王承柱等營連長轟然回應。

　李雲龍一擺手，幾個營連長便分頭離去，很快又帶著各自的部隊開拔。

　目送幾個營連紛紛離去，趙剛喟然說道:“老李，現在我才覺得，這一仗咱們獨立團終於是有了幾分勝算。”

　“老趙，瞧你這話說的。”

　李雲龍笑著說道:“咱老李什麽時候做過虧本的買賣?這一仗真要是半點把握沒有，你覺得咱老李會如此興師動眾?”

　趙剛道:“不過，黑島聯隊真的會出來嗎?”

　“這就說不準了。”李雲龍道，“不過憑老子這幾年跟鬼子交手的經驗，黑島聯隊主力是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王野道:“政委放心，黑島聯隊肯定會來。”

　趙剛這下真有些吃驚，皺眉道:“小王，你就這麽肯定?”

　“是的，就這麽肯定。”王野點點頭道，“因為日軍的紀律非常嚴格，如果麾下的部隊遭受危險而不全力以赴解救，其性質跟士兵丟失武器不設法找回是一樣的，都屬於不可饒恕的錯誤，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輕則解職，重則勒令切腹。”

　“只有一種情況下黑島聯隊不會來。”

　見王野停住不往下說，趙剛便問道:“什麽情況?”

　王野道:“駐山西日軍第1軍司令官筱塚義男直接下令，命令黑島聯隊放棄救援，不過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如果連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都要筱塚義男親自過問的話，他就是成天不睡覺也忙不過來。”

　趙剛道:“第4旅團長前田秀下命令不行?”

　“不行。”王野搖頭道，“因為黑島聯隊並不隸屬於第4旅團，而只是配合第4旅團作戰而已，所以前田秀沒有權力直接給黑島聯隊下達放棄救援的命令，最多只是提出建議，要求黑島聯隊不要馳援小宜莊。”

　“那就應該沒問題了。”趙剛聞言終於放下心來。

　王野卻又對李雲龍說道:“團長，雖然黑島聯隊一定會來，但是鬼子會不會按著我們設想的路線走，中間會不會出么蛾子，那就誰也說不準，所以我想帶戰狼小隊去前面盯著，萬一有什麽變故也能夠提前通知主力。”

　“可以，那你們戰狼小隊就去盯著。”

　李雲龍點點頭道:“只要你們不嫌辛苦。”

　“不辛苦，這本來就是我們戰狼小隊的職責。”王野說完，又扭頭大吼道，“戰狼小隊集合，緊急集合！”

　……

　在虎亭據點。

　黑島聯隊的幾個中隊下午解散了又再次集結。

　從傍晚七點到深夜十點，黑島聯隊的幾個中隊已經待命三個小時。

　大年三十，氣溫這麽低，全副武裝在操場上站了三個小時，黑島聯隊的一千多個鬼子早已經累得不行，也凍個半死。

　棉大衣和皮靴也抗不住！

　西竹一也被凍出了鼻涕水。

　可是沒辦法，再冷也得忍著。

　因為黑島森田正在快馬加鞭往回趕。

　為了盡快趕回虎亭據點，黑島森田甚至沒等太原發往陽泉的軍列，而是直接帶著警衛騎兵小隊連夜行軍。

　至於裝甲車中隊，之前被留在陽泉。

　這會應該已經接到命令，正往回趕。

　從太原到虎亭據點一百六十多公裡，

　如果是正常行軍，需要大概十個小時。

　但如果不惜馬力急行軍，五個小時就夠。

　所以從現在開始，黑島森田隨時可能趕到。

　萬一黑島森田回來了，並且決定出兵救援，而虎亭據點這邊卻還沒有準備好，那就是他這個副聯隊長的嚴重失職。

　所以再冷也必須等著。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在西竹一感覺整個人快要被凍僵的時候，

　陽泉方向的公路上終於出現了一點點亮光，西竹一和列隊的鬼子便精神一振，這肯定是聯隊長和警衛騎兵小隊到了。

　這些亮光就是手電筒照路的反光。

　果然是黑島聯隊帶著警衛騎兵小隊回來了。

　“聯隊長！”西竹一趕緊來到黑島森田馬前，頓首致意。

　“西竹君。”黑島森田翻身下馬，又隨手將馬韁扔給自己的副官，一邊又道，“裝甲車中隊回據點了嗎?”

　“還沒有回來。”

　西竹一搖頭道:“應該是在半路上出狀況了。”

　“那就不管了，反正太行山中也沒有公路。”黑島森田悶哼一聲，又接著問道，“偵察騎兵已經派出去了嗎?”

　“已經派出去。”

　西竹一點點頭，又說道:“不過還沒有回報。”

　“一個也沒有回來嗎?”黑島森田皺眉說道，“也就是說，那群該死的白癡究竟去了哪裡還沒有調查清楚，對嗎?”

　“是的，還沒有查清楚。”

　西竹一微微頓首，一臉羞愧。

　“八嘎。”黑島森田黑著臉罵道，“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哈依。”西竹一猛一頓首又道，“聯隊長，聯隊主力是否先往陽村方向攻擊前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次郎他們應該是去了陽村方向。”

　正說話間，哨兵忽然大叫起來:“聯隊長，有皇兵逃回來！”

　黑島森田和西竹一急回頭看時，便看見果然有三個日本兵從北邊的曠野飛奔而來，這時候據點外圍的幾十堆篝火仍在燃燒，所以看得清楚。

　只不過這三個日本兵沒有騎馬，而且軍裝破爛，滿臉都是血。

　直到進了據點的大門，西竹一才認出其中之一便是黑島次郎。

　黑島次郎帶著兩個警衛翻山越嶺，穿越荊棘叢，終於逃回虎亭據點。

　“次郎?”西竹一吃驚的問道，“你怎麽搞成這副樣子?出什麽事了?”

　黑島次郎心浮氣躁之下竟然沒有看見黑島森田，直接衝西竹一大吼道:“西竹教官，快命令聯隊主力馳援小宜莊！”

　“佐藤君、小野田君他們被八路軍困在小宜莊。”

　“必須盡快火速馳援，否則他們會有生命危險！”

　“小宜莊?”西竹一扭頭將目光投向了黑島森田。

　“西竹教官，你還愣著做什麽……”黑島次郎順著西竹一的目光看去，看到黑島森田之後便也當場愣住。

　好半晌後，黑島次郎才訥訥的道:“聯隊長，你回來了?”

　“你過來！”黑島森田也不多說話，轉身就往自己宿舍走。

　從看到黑島次郎那一刻，黑島森田就板起臉，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聯隊長！”黑島次郎腳下沒有動，黑著臉道，“先去小宜莊救人要緊，要教訓我也得先把人救出來吧?”

　黑島次郎顯然覺得黑島森田是準備要教訓他。

　黑島森田卻沒有回頭，冷冷的說道:“放心，被困在小宜莊的皇兵不會有事，至少在明天天黑之前不會有什麽事。”

　看到黑島次郎還是站著不動，

　西竹一便低聲說道:“次郎，快去！”

　黑島次郎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上。

　進到宿舍，只見黑島森田已經背對房門站著。

　黑島森田沒有回頭，只是冷然說道:“把門關上！”

　黑島次郎剛把門關上，黑島森田便直接一耳光扇過來。

　“兄長！”黑島次郎下意識伸手一擋，便擋下這一巴掌。

　“閉嘴，我沒你這樣的弟弟！”黑島森田咆哮一聲，又一巴掌扇過來。

　“兄長，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黑島次郎再一次伸手擋住，憤然說道，“你再這樣，我可要還手了！”

　“還手?呵呵。”黑島森田哂然說道，“看來你對自己的能力誤會很深?究竟是什麽給了你不切實際的自信?”

　“竟讓你覺得可以打贏我?”

　說完，黑島森田便一拳接一拳砸過來。

　黑島次郎勉強擋了幾拳，便再擋不住。

　轉眼間，黑島次郎臉上已經挨了數拳，變成熊貓眼。

　黑島次郎這才猛然發現，他跟兄長間的實力差距大到超乎想象。

　但這熊孩子真被慣壞了，拳腳打不過，便直接動刀，反手拔出腰間的軍刀向著黑島森田不管不顧的劈過去。

　“八嘎！”黑島森田間不容發之際躲開。

　後退一步之後，黑島森田就徹底的怒了。

　當下也反手拔刀，隻一刀便將黑島次郎的軍刀蕩開。

　不動用兵刃的話，黑島次郎勉強還能支撐幾個回合，可是一旦動了兵刃，黑島次郎在黑島森田刀下甚至撐不了哪怕一個回合。

　黑島森田隻一記拔刀勢，便將黑島次郎的軍刀蕩開。

　接著一個跨步就將黑島次郎頂在牆上，軍刀的刀刃也抵住黑島次郎脖子。

　“動手啊，有本事就殺了我！”黑島次郎卻仍不收斂，氣急敗壞的咆哮道，“你隻管殺了我好啦，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你在胡說什麽?”黑島森田低吼道。

　“你還要否認嗎?”黑島次郎怒吼道，“別人誰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弟弟?也就只有你還在自欺欺人！對嗎?我的父親！”

　“蠢貨，這樣的謠言你也信?”

　黑島森田冷然道:“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事情並不像傳說的那樣，不過你確實擔不起黑島家的榮耀，等過完正月你就給我滾回東京。”

　“憑什麽?”黑島次郎怒道，“我不回去。”

　黑島森田懶得多說，一拳將黑島次郎打暈。

　喘了口氣，黑島森田又派勤務兵把西竹一叫進了宿舍。

　看到被打暈在地的黑島次郎，西竹一有些愧疚的說道:“聯隊長，小宜莊這事不能怪次郎，要怪也只能夠怪我醉酒誤事。”

　“是我一時大意多喝了幾杯。”

　“所以才沒能攔住次郎他們……”

　西竹一還要再說時，卻讓黑島森田給打斷。

　“西竹君，你不必為此愧疚。”黑島森田道，“你以為，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次郎他們的擅自出擊嗎?”

　“納尼?”西竹一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黑島森田道，“我生氣，是因為他的野心已經超越了他的指揮能力，如果他隻帶著一個小隊前去，我根本不會生氣。”

　“但這個蠢貨卻鼓動了六個小隊長跟他一起前往匪區。 ”

　“不過一個小隊長的水準，卻妄圖指揮一個騎兵中隊，這叫不自量力。”

　“如果再放任自流下去，有一天或許會對我們整個聯隊乃至整個第1軍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所以我才出手教訓他，叫他長點記性。”

　“索代斯奈。”西竹一恍然點頭，又道，“聯隊長，那麽小宜莊救不救?”

　黑島森田聞言微微一笑，答非所問的道:“西竹君，你知道的，其實一開始我已經拒絕筱塚司令官的除夕晚宴邀請。”

　“這我知道。”西竹一道，“是前田將軍再三邀請聯隊長你參加，聯隊長你盛情難卻才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參加除夕晚宴。”

　黑島森田道:“那你知道前田將軍為什麽要再三邀請我參加除夕晚宴嗎?”

　“這個……”西竹一沉吟片刻，又說道，“是為了彰顯對聯隊長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