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道理很多，錢細細不可能每一條都要教他，只能遇上什麽事才會說一聲。

　　對方迷迷糊糊的點頭，半懂不懂。他只是覺得這個小姑娘好厲害，好像什麽都懂的樣子。

　　“你真厲害！”他誇讚錢細細。

　　“你也很乖。”錢細細回敬他。

　　小王爺眼睛一亮，被誇成乖孩子對他來說是極高的稱讚。他開心得想跳起來，但是又忍住了。

　　因為父王說了，在外面不能像在家裡這麽不顧形象。

　　繼小王爺知道不能隨便罵人家醜之後，他消停了兩天，又用僅剩不多的詞匯刺激別人。

　　起因是公主府裡有一個燒火奴才是個跛子，前身是個難民，錢細細看他孤苦伶仃才招到公主府做了個燒火的，混口飯吃。

　　被小王爺無意中看見了，就說人家是瘸子。

　　那難民對於這樣經歷的事情多了，每每聽到，還是覺得難過。加上又有公主口諭，在小王爺面前不用忌諱自己的真實感受，要是被罵，就盡管哭。

　　小王爺罵哭奴才的事在消停一段時間後歷史重演。

　　小王爺傻了。

　　這次他沒說別人醜啊！

　　怎麽還是被指責成壞人了呢?

　　而且他也主動道歉了，說“你不瘸”。對方反而哭得更厲害，活活要把天哭塌了的架勢。

　　錢細細又被找過來。

　　開始教育:“道歉要說抱歉、對不起，態度要誠懇。”

　　“不能隨便拿別人的短處開玩笑，別人跟你又不熟，也沒招惹你，為什麽要跟別人過不去呢?這是壞人才做的事。”

　　“如果他們的工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說，但是不能拿別人的身體開玩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的父母暫且沒說他，你也不能隨意評價。”

　　小王爺聽得一愣一愣，又被強塞了許多的為人處事。

　　直到他道歉了，錢細細才誇他:“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你不懂可以慢慢學，但是學會了之後就不要去壞事了，知道嗎?”

　　小王爺點頭，“我……我知道了。”

　　在公主府呆了半月有余，小王爺的性子已經和剛送過來的時候差別巨大。

　　盡管他還是一個癡傻兒，詞匯也不多，可是為人處事明顯比原來討喜多了。

　　錢細細還抽空教他一些誇人的話，和一些道歉的話，以備不時之需。

　　因為錢細細的刻意放縱，讓公主府的人在小王爺面前能夠透露自己的真是情緒，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展現給這位不通人事的他看。

　　讓他深深明白到，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家中的奴才和親人們這麽包容他的。

　　如果他說得不對，會有人批評、如果他無故罵人，別人會難過。盡管有時候他也不知道那就是罵人的話，但他現在知道了。

　　……

　　錢細細一直都在讓人打聽關於原身的親人們被賣到哪裡去。

　　平反叛賊的事有保康王和安國侯等，十三居因為有公主府的開銷，勢力發展越來越大。直到最近，他們才傳來關於疑似錢小弟的消息。

　　所以錢細細決定帶著小王爺一起出門，把小弟接回來。

　　現在的世道亂。

　　人性之善、之惡都展現得淋漓盡致，正是能夠讓小王爺看清這個世界的最好時機。

　　小王爺從前只知道看人看外表，誰對他好誰就是好人。

　　但錢細細卻打算直接看人心、看人性。

　　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會表現在表面上，

也不是所有的壞人都能一眼看穿。　　人心隔肚皮，你永遠不知道這層人皮之下是人是鬼。

　　錢小弟因為是一個男孩子，被賣到一個大戶人家當了奴才。

　　這還是江南米商的那個小公子打聽到的。當初他們幾個孩子一起被拐賣，關在一起，他是見過錢小弟的模樣。

　　只不過記憶久遠，而且當初被拐賣的人這麽多，每個人都害怕得很。他隻記得一個大概的印象，也不敢確定就是錢小弟。

　　唯有讓錢細細本人親自過去。

　　那個疑似看見錢小弟的地方就在江南地界。

　　江南魚米之鄉，朝廷亂世之下，還是有不少富豪自閉家門，平安度過。

　　只要戰火沒燒到他們家門口，他們就是安全的。

　　錢細細和小王爺收拾東西就要出發，臨走前還是要跟保康王說一聲。

　　畢竟是帶著他兒子去遠行，安全問題還是要借保康王的勢。

　　保康王起初並不想同意，但是跟兒子相處了半日之後，發現勤福公主是真的有本事教育自己的兒子，兒子如今看起來已經懂事許多。

　　他就同意了。

　　還派出一隊親衛隊暗中保護——這是勤福公主的建議。

　　小王爺完全不知道錢細細和保康王的安排，他只是聽錢細細說要帶他出門遠行， 出去遊玩，就十分高興，快快樂樂的和錢細細一起上路了。

　　出了都城，隨處可見的難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食不果腹。

　　小王爺問:“為什麽他們的衣服這麽破、看起來髒兮兮的，人也……”他想說人好醜，但是想到錢細細教育的話，他就閉了嘴，又問一句:“看起來好可憐，為什麽啊?”

　　小王爺從來沒有出過望鍾城，就連望鍾城的街道都沒去過幾次。也是一種變相的被囚禁，快樂著實很少。

　　但是相比平民百姓，也幸福得多。

　　“因為他們沒有飯吃，沒有錢買衣服穿，家也沒有了，只能到處流浪，啃草根樹皮維持生活。”

　　小王爺皺著臉，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看著這些人，心裡總是生出一種莫名悲慟的情緒，讓他很難受。

　　“那他們的家人呢?”

　　“或許是死了吧，餓死、被洪水衝走、或者被人殺死。”錢細細沒有刻意用美麗的詞匯委婉描述，而是讓他直面這血淋淋的人間慘劇。

　　小王爺捂著心口，覺得自己難受得想哭。

　　他也曾有疼愛他的爺爺奶奶，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去世了，他哭得好難過好難過。

　　“秋時，你不是有錢嗎?為什麽不分給他們呢?”

　　錢細細反問他:“天底下有錢人也不少，就算是把錢都給他們也沒用，因為沒有糧食，沒有吃的，他們還是會死。”

　　“那就給他們糧食啊。”張本堯很天真。

　　“若是糧食吃完了呢?”

　　小王爺:……

　　他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