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貴女王孫,也都在盯著李清冥。
這位素安居士大有才名,堪稱女子中的詩壇領袖,而且雖是三品,卻是日後極有希望得成才氣慶雲的大才女,日後最少都是個一品文聖境界。
這位來參加雁池詩會,簡直就是欺負人,她做評審倒還差不多。
可大家都知道,太子爺素來對這位素安居士有意,雖然無望成就好事,卻把李清冥看成了紅粉知音一樣,
李清冥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齡,並非老古董,太子爺要請她參加這個年輕人的詩會,又有誰敢說三道四?
對於太子爺這種‘假公濟私’的做法,大家心中未免不服,反對是不敢,卻是暗暗希望李清冥今日才智枯竭,做不出好的詩詞,心中方才舒暢。
此時已經有十幾首詩詞出現,其中尤其以太子趙冕、升王趙受益,隆慶和昭陽二位公主的作品為佳,
太子和升王遙遙舉杯互賀,倒是大氣從容,兩位公主卻好像鬥雞一樣,彼此鉚上了勁兒,尤其是昭陽小公主,也斜著秀目用極其輕蔑的目光望著隆慶,險些把隆慶的瓊鼻都氣歪了。
看著這兩位公主殿下像是要打起來,八王爺的小郡主趙蓉連忙岔開話題:“太子殿下,我們可都做了詩詞,卻忘記了在場的還有一位詩壇大家呢......”
趙冕笑道:“正是如此。清冥,還是跟往年一般,你也要有佳作才好。也讓孤的弟弟妹妹們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好詩詞。”
貴女王孫們見太子都起了頭兒,也都跟著起哄,剛才就見李清冥吃肉喝酒,比男人還要粗豪幾分,估計早就醉了七分,就不信她是個神人,能夠隨手做出頂級的詩詞?
“太子殿下又要來為難我啦?”
李清冥白了太子一眼,醉眼也斜地道:“殿下怕是忘記了,藕花樓論詩時我就輸了包大人一籌,如今有高人在座,素安可怎麽敢搶先呢?
不如就請包大人先做一首?”
包正一皺眉,心說你有完沒完,咱倆有這麽熟嗎,你怎麽什麽事情都要牽連上我?
當即搖頭道:“還是居士先請罷,我今天來就是吃肉喝酒的,詩才扔在家裡可沒帶來呢。”
做了詩魁有什麽好?
說是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可包正偏偏沒多大興趣,不過區區太子而已,他有的自己未必稀罕,自己有的他還真沒有,今天來參加詩會,說白了就是給趙受益個面子,否則堂堂當代人曹會跑來跟一幫鳳子龍孫扯淡?
被包正拒絕,李清冥卻也不惱,輕笑道:“如此,那便我先,不過等素安做完詩詞後,包大人可要找回你的詩才方是,否則不僅是我,在場的各位怕是都不依你。”
說著滿飲一杯,曼聲道:“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好詞!”
趙冕忍不住大力擊股,發出啪啪的聲音,真的是好啊:他仿佛在詞中看到了一位佳人,走到巷口買了枝含苞欲放的春花,有情有景,佳人如活。
接著筆鋒輕轉,以花寓人,說的是花上露珠,講的其實是美人輕淚。
這美人兒為什麽要流淚呢?似乎有些煞風景。
可是趙冕和熟悉李清冥的人卻知道,其中必有深意,往下聽就是了。
只見李清冥眼睛水汪汪地望著包正,嬌聲吟出了後半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趙冕頓時呆了,包正也是臉色微妙,感覺自己硬是被李清冥用一首詞‘騷擾’了。
美人兒為什麽流淚呢?還不是擔心郎君說人家沒有花兒好看嗎?今天人家雲鬢微散、玉釵斜插,就是要你說說看,究竟是我好看還是花好看?
這不是撒嬌賣癡又是什麽?
滿篇不直接去講春景,卻把一個心中滿是情郎、眼中滿是情欲,嬌滴滴的大美人描繪的栩栩如生,在座的貴女王孫個個臉上微紅,硬是被撩動了春意......
趙冕看著坐在李清冥身旁的包正,隻覺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羨慕。
此時此刻,誰還看不出李清冥這是在向包正撒嬌呢?多少讀書人夢寐以求、求而不得、輾轉反側的大才女,就這麽拋出了一片春心。
場上的皇子王子們,簡直恨不得和包正換個身份。若能得素安居士如此青眼,就是不做什麽皇子王子都值得!
趙受益看看滿腔醋意的太子,又看看一臉微妙的包正,隻覺心中大快,放聲笑道:“包大人啊,這次你可推脫不掉了,你今天若不做詩,可就成了居士詞中那呆拙的郎君,竟不知花美還是人美?
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你要被天下讀書人口誅筆伐一萬年,哈哈哈!”
趙冕哼了聲:“包大人,這次可真是輪到你了。”
包正看了看俏臉酡紅的李清冥,長歎一聲:“也罷,既然如此,那我就做上一首罷。若我僥幸得了詩魁,太子殿下可不要忘記了承諾。”
趙冕點點頭:“那是自然。”
心中卻只是盼著包正失了才氣,讓他在李清冥面前丟分才好。
“既如此,包正也便獻詞一首......”
包正做出思索之狀,這就沒辦法了,還得抄一首。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上半闕吟出,眾人都是一愣,這也太悲苦伶仃了,似乎不合詩會之意,而且更是與‘春’字無關。
包大郎這是怎麽了,是被素安居士身上的幽香給熏著了?水準大失啊!
就連李清冥都是微微皺眉,以她詩才自然一聽就知,包正的這上半闕詞雖然不俗,卻也只能勉強算是合格,說不得妙。
趙冕微笑望著包正,隻覺心中舒暢,這包大郎果然是要在素安面前丟分了。
包正看看眾人,慢慢又吟出兩句。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嘶!’
會上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氣的聲音,趙冕臉色一變,當場呆住,就連一直低著小腦袋狂吃各種美食的昭陽公主都抬起頭來,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包正。
‘嚶嚶嚶,受益哥哥推薦的人好像不錯哎,本公主有點喜歡他了......’
李清冥更是秀目發光,死死地盯著包正。
又來了,又來了!
從‘舉頭紅日白雲低, 萬裡江山都一望’開始,到‘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再到今天的‘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這個男子為什麽總是能夠隨口拋出妙詞,撥動她的芳心?
這兩句既破題點名了‘春’,接著格調忽起,大氣宛然,渾然就沒有將什麽雁池詩會放在眼中,我本無意爭春,隨那群芳去妒,若是有意爭春又該如何?
那群芳死不死啊?
甚至都沒把自己這個女子詩壇的領袖放在眼中!
可不知道為什麽,包正越是如此,李清冥就越是感覺心中悸動,如飲醇酒。
這個男子就是本書啊,需要慢慢的翻開來看。
在一片靜謐中,包正緩緩又吟出了最後兩句。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