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房屋擠壓著，像是寄生蟲在宿主身上編織出的繭蛹，密密麻麻。

　　通明的燈光下，破舊的鐵軌強撐一節節車廂從自己頭頂碾過，刺耳的嗡鳴在肮髒的歡笑聲中亂竄，讓他那些鐵皮怪物噴出的水汽中，都多出幾分“人”的味道。

　　小默拎著新鮮的麥餅，溫熱的香醇夾雜著空氣中腐敗的酸臭，甚至讓人多了幾分食欲。

　　鬼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養成的這個習慣，羅德皺著眉頭，啃食著小默遞來的麥餅，那些乾硬未被打碎的麥粒夾雜著石子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

　　蘭蒂轉過頭，聽著身後羅德吐口水的聲音，想必那一幕會讓不少孩子心痛。

　　“如果容器無法控制住自己體內的病毒，那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一片活著的亂葬崗。”小默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銀幣，扔給攤主。

　　突如其來的大客戶讓他有些受寵若驚，恨不得把自己也打包起來送給小默。

　　“你想表達什麽?卑賤的生命竟如此脆弱，然後對著這裡的人發表一篇演講嗎?”羅德臉上露出了幾分譏諷，“相信我，只要你願意出一個銀幣的價格，這裡的所有人都會為你精彩絕倫的演講而歡呼。”

　　“我還相信他們會在享用晚餐時祈禱，這樣的傻子每天都來才好。”小默看著手裡被油漬膩的看不見頭像的銅幣，“走了，只有小人才會擔心高尚者，想要滿世界的把他找出來，逮進自己的籠子裡，換上一把華麗的新鎖。”

　　“所以你買這麽多小玩意，是為了讓那個攤主鼓掌的時候更熱情一點嗎?”羅德假裝沒有聽到小默的話。

　　他對艾卡斯的不滿已經不是一兩天了，換做皇室裡的那些老家夥聽去，恐怕要被氣到跺腳。

　　“小依迪的生日禮物，這可比你那些古董好玩的多。”

　　…

　　三大家族的聚會，遠比想象的要熱鬧許多。

　　那些身著襤褸的孩童聚集於此，伸手討要著飯食，這對他們而言總是一個沒有日期的節日。畢竟為了臉面，那些管家也總要從廚房掏出些殘羹剩飯施舍出去。

　　那不過是被水煮過的爛菜葉子，潑上些褐色腥臭的浮沫，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從中挑出幾粒漏網的肉渣可以用去炫耀。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要去做那無謂的救世主嗎?”羅德臉色平淡，這一幕他早已看過不知多少次，內心翻不出半點漣漪。

　　“你是說那些孤兒院嗎?”小默輕笑一聲，“或許在你們的眼裡真的只是毫無意義的救世主吧。”

　　“別用那惡心人的口吻教訓我，我可不是那些煩人的蛆蟲?”羅德看著小默欲言又止的表情，如果自己不攔一下，天知道他說的話又能得罪多少人。

　　“我可從來都沒有教訓人。”小默看著那些趴在自己身前的孩子，從口袋裡掏出麥餅，悄悄地躲過他們真摯的謝意。

　　蘭蒂接過他的口袋，學著小默的樣子，將袋子裡的麥餅小心的分發下去。

　　“我這人就是閑的沒事乾，總喜歡乾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罷了，不過總歸還有人看得見。”小默看著蘭蒂的背影咧了咧嘴。

　　身前是潔白高聳的城堡，裹著花園裡青青綠草，黑色的柵欄上掛著精致霓虹，裡面是潔白的天使高高的仰著頭顱，不過他們若伸出翅膀，想來會是蝙蝠那樣遭人厭惡。

　　“那就做你的爛好人吧。”羅德也忍不住笑著搖頭，需要幫忙就說一聲，多做點好事就算是下了地獄，那些小鬼添柴的時候也會留情少放兩根。

”　　宴會已經開始，作為家主的羅德雖然來的有些遲，但卻無人敢去怪罪，反倒是熱情的湊上來攀談，想要在他心裡留下幾分印象。

　　哪怕是白天，大廳裡仍舊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芒，潔白的磚石反著薄光，映著一張張扭曲的嘴臉。

　　“這就是小依迪的生日會嗎?”小默咧著嘴，從侍者手裡接過水晶雕琢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酸澀的味道恐怕不會比那些施舍出去的飯菜好到哪兒。

　　“兩大家族的家主晚上才會來，你可以和小蘭蒂先去找依迪。”羅德應付著面前身著華麗的“紳士”，他知道小默向來討厭這樣的場合。

　　繁華的宮殿宛若迷宮，若不是有管家帶路，小默絕不懷疑自己會在這個破地方迷路一整天。

　　“小姐和她的朋友在房間裡玩，您請自便。”管家衝兩人微微躬身，但卻並沒有幫兩人開門的意思。

　　“他們在裡面玩什麽?”小默皺著眉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的老管家。

　　“我也不清楚，小姐和她朋友在玩的時候，除了家主之外不會有人打擾小姐。 ”

　　“這樣啊。”小默盯著房門，淡金色的把手輕輕顫抖著，屋內聽不到任何聲音，卻好像藏著什麽恐怖的怪物想要從裡面跳出來。

　　“去找羅德，告訴他這邊有點是需要處理一下。”小默攔住想要退走的管家，“我說的是她，可不是你。”

　　“蘭蒂小姐對這裡不熟…”

　　“沒關系，我們可以等。”小默示意蘭蒂先走，“開門。”

　　“抱歉先生，沒有小姐的同意我不能幫您開門。”

　　“是不能，還是不敢呢?”小默似笑非笑的看著後者，“如果你說不敢開，我就放了你怎麽樣?”

　　管家沒有接話，冰冷的注視著小默。

　　“他們應該是為了聖晶石吧?說說，給了你多少報酬?”

　　黑色的匕首突然刺出，沒給小默任何的反應時間，但刺出的刀刃卻在小默的身前生生停住。

　　“這群小家夥還真是不怕死啊，什麽遊戲都想試試。”小默輕輕敲打著房門，沉悶的蠕動聲透過門板傳了出來。

　　“他們的通靈物是什麽?”回過頭，小默取下管家手裡的匕首，“告訴我，你會為了小姐而死，而不是安上一個叛徒的罪名。”

　　“赤瞳。”他明白，自己在這個年輕人的手裡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而且小默給出的條件已經是他想要得到的最完美的答案了。

　　“開門。”小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默默向後退去。

　　這一次，管家沒有拒絕小默的要求，黑色的濃霧稠密如米漿從門縫中湧出，粘稠的摩擦聲響徹整條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