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公子,我喜歡你。
陽光斜落在涼亭之中,在湯塵恍若失神的眼中映出了李子木的身影。
雖然前者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的聽到了哪怕這句大概率並非出自真心的“表白”時,整個人還是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很難說湯塵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其中或許有虛幻的喜悅,或許有出自本能的激動,或許有不願美夢醒來的期待,或許有“自知之明”的痛苦。
不管如何,湯塵知道自己終歸還是要面對現實。
即便他早已猜到了答桉,但為了能讓自己徹底死心,他還是在愣了片刻之後再一次召出了貘豹。
剛回到丹田就又被召了出來,造型如同豬鼻子插蔥的貘豹似乎有些不耐煩。
不過湯塵畢竟是它的主人,所以它只是哼唧了兩聲表示不滿,然後就又一次向著李子木看去。
而至於此刻的湯塵......
他並沒有關注貘豹的動作,目光始終都落在李子木身上。
他看到了後者溫柔的眼神,看到了後者手中緊緊攥著的自己的手帕,看到了後者微微發紅的脖頸和耳廓。
某一刻,湯塵突然有種錯覺。
他覺得李子木剛剛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但理性又在反覆提醒著他,這是一件絕無可能的事情。
唉。
知道自欺欺人沒有任何意義的湯塵在心底歎了口氣,將視線挪開,轉頭看向應該已經得出了結果的貘豹。
在最後的幻想之後,他已經準備好來面對殘酷的現實。
然而......
長長的象鼻緩緩抬起,然後筆直落下。
如同人類點頭時的樣子,貘豹此時的動作跟方才檢驗李子木對楚先平的心意時一模一樣。
它百無聊賴的點了三下鼻子,然後就不再動彈,表示它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而這也就意味著,李子木剛剛說的那句話......
是真的。
“......”
童孔猛地收縮,湯塵怔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看到這樣一個結果。
一個他從未預想過的結果。
可是,這怎麽可能......
一時間,無數想法擠入腦海,使得湯塵再無法維持住自己的表情。
他呆呆的傻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局面。
而偏偏又在這時候,已經等了許久的李子木恰好也試探著小聲問道:
“湯公子,結果如何?”
“......”
驀然扭頭看向臉頰微紅的李子木,湯塵愣了愣,旋即笑著搖了搖頭。
“自然是假的。”
“是麽?”
李子木先是輕輕松了口氣,不過又有些不放心的追問:“湯公子,你說的可是真話?”
“李姑娘,你不必懷疑。”
湯塵肯定的說道:“我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好,我知道了......”
微微點了點頭,李子木看向湯塵的眼神有些歉意。
“湯公子,對不起啊,或許我不該與你說這件事的......”
“無妨。”
湯塵擺擺手,表情很平靜:“於你於我來說這都是件好事,不是麽?”
“嗯......湯公子,那我先回屋去了。”
“好。”
“對了,今日你還想出去轉轉麽?我可以陪你的。”
“不必了,今日我有些乏,明日再說吧。”
“那好......”
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湯塵,李子木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麽,默默走出涼亭,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盡頭。
而湯塵則是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然後才邁步走向一個正在不遠處洗衣的丫鬟。這丫鬟洗衣的動作有些生疏,區區幾件衣服愣是洗了半個時辰還沒洗完。
更關鍵的是,她右手之上的老繭明顯不是長期乾粗活形成的,而是自幼練刀之人才會有的情況。
見到湯塵向自己走來,丫鬟趕忙低下頭,假意繼續洗著那已經泛白的衣物。
湯塵也沒點明她的身份,只是停步在她面前,默默說道:
“勞煩姑娘幫我備一輛馬車,我想去見魏公子。”
“對了,此事還請不要讓李姑娘知曉。”
“多謝。”
“......”
......
半個時辰後,涼州州衙。
當魏長天剛剛跟梁振商議完該如何接管傳送陣的事時,湯塵乘坐的馬車也已經停在了州衙後門。
“公子,湯公子到了。”
有侍衛進來匯報了情況,魏長天與梁振對視一眼,點點頭吩咐道:
“行,隨便找一間靜室帶他先去,我稍後就到。”
“是!”
侍衛彎腰拱手,旋即領命退走。
而魏長天也在此時笑著跟梁振說道:“梁叔,你現在應該明白李子木在做什麽了吧。”
“明白是明白,不過......”
剛剛發生在涼亭中的一切自有人先一步送來了信。
雖然不知道李子木和湯塵具體說了些啥,但倆人在涼亭裡“拉拉扯扯”的場面也讓梁振終於明白了李子木是在用“美人計”。
很明顯,如今看來這一計的效果非常好。
但他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
“長天,只是這樣一來李姑娘要如何收場?”
“她總不能真的嫁給湯塵吧?”
“嫁是肯定不會嫁的。”
魏長天撇撇嘴:“李子木真正中意的人是楚先平,不出意外的話她寧可給楚兄做妾,也不會願意做湯塵的正妻。”
“至於要怎麽收場......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就是了。”
“說的也是。”
梁振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反正男女之情本就如無根之萍,說散就散,倒也不需要什麽合理的理由。”
“喲?梁叔,想不到你竟還有如此感悟。”
魏長天笑道:“就是不知這話傳到嬸嬸耳中又會如何?”
“咳,我與你嬸嬸的情誼自不能比作浮萍。”
梁振乾咳一聲:“就像你與沁兒一樣,皆是恩愛有加。”
“嗯?既然你與嬸嬸之間如此情深義重, 梁叔你又未娶妾室......”
魏長天不依不饒的繼續打趣道:“那方才那番感悟是怎麽來的?”
“問這些做什麽!”
梁振老臉一紅:“誰年輕時還沒有過幾個紅顏知己了......”
“哈哈哈,怕不是知己這麽簡單吧!”
“梁叔,我可記得兩年前咱們在廬州的安義縣遇上過一次評花榜,那個花魁娘子叫蘇、蘇......”
“咳,蘇妤。”
“對了!就是蘇妤娘子!當時梁叔你不僅與人家共度了一夜良宵,後來還把人悄悄接去蜀州住了一些時日......”
“這、這事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梁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沁兒早就察覺到不對了。”
“那......那她沒跟你嬸嬸說吧?”
“沒有,被我攔住了。”
“好!長天,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
議事廳中,魏長天和梁振倆人聊著聊著就不知說到了哪裡,氣氛輕松熱鬧。
而被他們忽略的湯塵此時則已經坐在了一間靜室之中,屋中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他抬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默默垂下視線。
從抵在腿上死死握緊的雙拳來看,湯塵如今應該十分緊張。
畢竟幾天前魏長天在四隻氣運神獸身前喝茶的那一幕,確實帶給了他太多的恐懼。
但是,每當湯塵一想起李子木的那句話時,他心中便會多出一分必須要來的勇氣。
所以不論如何,他都要來這一趟。
為了李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