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廣漢縣城,平叛大軍主帳。
兩塊子母玉、幾張銀票、一本小冊。
當這幾樣東西擺在韓兆面前時,帳中其余眾人則是還在激烈討論著昨夜發生的事。
突然出現的震山營,孤身攔路的魏長天,一劍斬三千卒的神秘高手,死去的劉廣......
整件事情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為什麽震山營昨日白天的動向沒有上報韓兆?
魏長天又是如何得知震山營將會截攔意欲突圍的蜀軍,並且準確的攔住了後者去路?
這位魏家公子是什麽時候突破的三品?
那驚世賅俗的一劍又是出自誰之手?
如此問題就連韓兆都一概不知,就更別說其余將領了。
這等情況自然要上報寧永年,而後者也在第一時間便傳回聖令——
大軍暫時駐扎廣漢,不要冒進。
這就是韓兆為什麽沒有按原計劃立刻派兵追擊蜀軍的原因。
開戰僅六天,戰事的發展便已開始脫離預期。
可韓兆現在卻根本不在乎這些。
因為眼下蜀軍雖然順利突圍,不過魏長天......
“......”
看著面前的那本小冊子,韓兆表面雖不動聲色,但身體卻是微微繃緊。
這本小冊子不僅他有,同舟會的大部分主要成員也都有。
所以,此物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落入寧永年手裡......那整個同舟會極有可能便會就此被連根拔除。
幸好現在是被自己“截獲”了。
“咳!”
身邊,一個身著暗金色官服的男子突然乾咳一聲,打斷了韓兆的思緒。
此人名為遊文宗,是此次蜀州之戰的督軍,論軍中地位僅次於韓兆。
更關鍵的是,他是寧永年的人。
“韓將軍,這幾樣物件看起來不簡單啊。”
眯著眼睛,遊文宗隨手拿起那本小冊子翻看了一下:“應當是敵軍不甚遺落的通訊之物。”
“嗯,遊大人所言極是。”
表情平靜的點點頭,韓兆順著他的話說道:“如此重要的物件都能遺落,可見叛軍昨日突圍時是如何慌亂。”
“慌亂......”
看著韓兆,遊文宗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可叛軍不還是突圍了麽?”
“唉......”
韓兆輕歎一口氣,語氣似乎有些無奈:“一劍斬三千卒,這種事誰能預料的到。”
“非也,韓將軍似乎忘了一件事。”
遊文宗一面隨意翻看著小冊子,一面輕聲糾正:“震山營原本應在百裡之外斷敵糧草,突然出現在廣漢城附近也是意外。”
“若不是震山營,叛軍之中即便沒有那個高手,想來應當也能突圍。”
“韓將軍,你說對麽?”
“......”
二人間的氣氛突然間變得緊張,因為遊文宗這番話裡的懷疑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沒人是傻子,更何況一個能做到督軍之位的文官。
蜀軍為什麽選擇防守最薄弱的西南方向突圍?
魏長天又是怎麽知道的震山營的追擊線路?
這些事可以歸結於巧合,也可以歸結於陰謀。
而遊文宗很明顯更傾向於後者,所以才會借此機會突然試探韓兆。
不過韓兆倒也並非那種只會打仗的尋常武官,因此當下便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帳中數位副將,然後壓低聲音反問:
“遊大人,你的意思是......軍中有叛軍細作不成?”
“我可沒這麽說。”
遊文宗直視著韓兆:“只是覺得有些古怪。”
“嗯,多謝遊大人提醒。”
韓兆鄭重的點點頭:“我會暗中調查此事的。”
“那就有勞將軍費心了。”
谷粙
遊文宗沒有看出韓兆的破綻,此時語氣也多少緩和了一點。
他沉吟片刻,突然又指了指那兩塊子母玉問道:
“將軍,這些物件你準備如何處置?”
“這個......不知大人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不過我覺得應當交由皇上定奪。”
遊文宗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或許陛下能借由它們做一些事也說不準。”
“......”
借由它們做一些事。
遊文宗的意思很明白,而韓兆卻似乎有些猶豫。
“遊大人,叛軍估計定已察覺到遺失了這些物件,想來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
“嗯,將軍說的也有道理。”
遊文宗搖搖頭:“但還是由皇上來決定吧。”
“那就依大人所言。”
“......”
倆人又說了幾句廢話,很快遊文宗便帶著那兩塊子母玉和“電碼本”離開了大帳。
而韓兆等了沒一會兒便也借故離開,回到自己的營帳後立刻就灼玉給楚先平傳去了信息。
蜀軍之中只有魏長天和楚先平有同舟會的“電碼本”,但後者今天白天還跟自己聯系過,所以這兩塊玉隻可能是魏長天的。
因此韓兆才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楚先平,讓他不要再給魏長天傳信,以防被遊文宗得知更多的秘密。
並且如今“電碼本”已經暴露,同舟會也應立刻停用這套通信密語才行。
當然了,這些事相信楚先平都能處理妥當。
“呼......”
一刻鍾後,收到楚先平回信的韓兆終於輕舒了一口氣,將子母玉重新收回懷中。
不過很快這份輕松便被更加嚴重的不安所取代。
因為由於這兩塊子母玉的出現,魏長天的下落已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究竟發生了什麽才使得魏長天連這麽重要的東西都遺落了?
人現在到底在哪裡?
究竟還......活沒活著?
韓兆越想越焦躁,不知不覺已在房間中來回踱步了數圈。
而就在此時,屋外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將軍,小人有要事稟報!”
“嗯?”
韓兆猛然停步,表情瞬間變得不對勁。
這個聲音很陌生,並非是軍中副將或者自己的親兵。
越級匯報在軍中乃是大忌,所以......
剛剛經歷過遊文宗的試探,韓兆現在多少有點過於謹慎。
不過他猶豫片刻後還是沉聲回應道:
“進來。”
“是!”
很快,帳簾掀開,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卒便走進帳中。
從他的穿著來看只是一個伍長,但韓兆卻只看了他一眼便愣住了。
因為此人身上也有著那種“同類”的氣息。
服過傀儡丹,是同舟會的人!
但是不對啊......
且不說同舟會之中都是權勢滔天的大人物,區區一個伍長哪裡來的“入會”資格。
更關鍵的是自己怎麽不知道軍中還有這樣一個“同夥”?
一時間,韓兆的表情幾度變化,但又在某一刻突然想明白了。
他看著對面似乎有些緊張的軍漢,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可是魏公子讓你來的?”
“是!”
軍漢立馬湊近一點,小聲回答道:
“將軍,魏公子說他在城北河中涼亭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