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一說出來,殿內又是一陣嘩然。
這個高元只是一個高句麗王,他怎麽能分封得出來一個北王來,這豈不是天方夜譚嘛!
但是這些高句麗大臣們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那裴璟已經是隋朝的幽州總管了,論爵位也是個公爵,恐怕也只有一個王爵能夠讓他稍微感興趣吧!
這個事情他們想一想,又確實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如果這肉真的能勾搭到裴璟答應他們停止戰爭的話,那他們可是掙大了。
甚至在名義上,他們還可以把裴璟收歸到麾下。
裴璟的五萬直屬幽州軍,加各地的郡兵軍隊,他手裡直接控制的軍隊,就有將近十萬人。
這些人如果能全部被高句麗收歸到麾下,那高句麗的勢力馬上就可以橫跨到遼水兩側,直接窺視著大隋的核心地帶。
說不好,到時候高句麗王高元都能稱帝了。
只是說出了這個建議的淵太祚,他自己都有點發虛。
這個事情對方真的能答應嗎?
高元也開始覺得這個事情不太靠譜,但是他又忍受不住這個建議給他帶來的誘惑。
他最後還是說道:“既然如此,不知哪位愛卿,願意去和這個隋朝的幽州總管裴璟,談一談他進位為北王的事情。”
在場的將領們聽到這個話,都驚呆了。
他們怎麽看都覺得這個事情不靠譜,紛紛把自己的頭低了下來,隻恐高元在此時注意到他們。
那裴璟可有嗜殺名聲在外的,自己這些人還去找他談如此胡扯的事情,萬一被他一個不客氣當場斬殺,那可就虧大了。
堂下的乙支文德看到這個情況,眼睛咕溜溜地轉了一轉,突然想到了一條很陰損的主意。
只見他說道:“大王,既然這條建議是莫離支提出來的,那顯然他對於這個事情也是考慮已久。”
“那麽重要的任務,不如就交給莫離支去做,相信他絕對能給大王帶回來一個很好的結果。”
乙支文德這個建議一提出來,莫離支淵太祚當場就感覺到無比的蛋疼。
他當時真的是一心想要為高句麗國做貢獻,才千辛萬苦想出來的兩條這樣的計策。
想不到他如今竟然變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可怎麽了得。
可他剛想出言反駁,上首的高元已經點了點頭,顯然覺得十分有道理,說道:“此事本王認為可以,既然如此,就拜托莫離支了。”
下面的文武朝臣聽了這話,也是紛紛附和。
他們不是不明白高元和乙支文德的險惡用心,但是他們為了防止這個倒霉的事情,最後落到自己的頭上,也只能夠這樣子做了。
大臣們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高元雖然是國王,但是他也有他的派系。
他以莫離支淵太祚所掌握的派系,向來尿不到一個壺裡面。
而乙支文德因為擁有強大的軍功,很快也自立為了一派。
這樣一來二去的,在高元和乙支文德的心有靈犀下,便促成了這樣一個事情。
而這封戰報,除了傳到高句麗國內之外,也在幾乎相近的時間內,傳到了楊廣的禦前。
當楊廣看到這封戰報的時候,是既痛快又憤怒。
他痛快的地方,在於幽州軍果然又再次渡過了遼水,打下了遼東城,也算是為他多少挽回了一些面子。
但是讓他感到震怒的是,這裴璟控制下的幽州軍,在打下遼東城之後,竟然就這樣不動了。
不但如此,裴璟他們還給朝廷傳回了奏折,要求朝廷給他們供給足夠的糧草物資。
否則他們糧草供給不足夠的情況下,是沒有辦法繼續向高句麗國內進攻的。
這讓楊廣如何忍受得了。
那裴璟明明已經得到了臨朔宮的物資,可在打下了遼東城之後,他卻還派人回來說糧草不足。
這簡直就是在侮辱楊廣的智慧。
這相當於明晃晃的,裴璟就是在拒絕繼續對高句麗用兵。
而他這樣做的原因,恐怕也是圖的保存自己的實力,才不願意跟高句麗死磕。
不過,對此裴璟也不是沒有說法。
根據他的戰報裡面所說,他的確往前線運送了大量的糧草。
可是這些糧草,都在高句麗軍的反撲之中被焚燒殆盡,這才導致糧草物資已經極為不充足了。
對於出現這樣的失誤,裴璟倒是連連請罪,也是看中了朝廷不可能因為這個事情就怪罪他。
可是他依然堅稱,如果朝廷無法再向他提供大量的物質,那他就只能夠率軍撤退了,返回遼水以西了。
楊廣可能給他繼續提供糧草物資嗎?
自然是不可能的。
楊廣一拍桌子,大聲罵道:“狼子野心之輩,其心可誅。”
殿內的大臣聽到這個話,反應也是不盡相同,像虞世基,宇文述這樣的人,當然是喜上眉梢。
自從裴璟有了自立的苗頭之後,楊廣對他們可就更親近多了。
而他對於裴矩、裴蘊等裴氏中的人,便慢慢開始疏遠,甚至有了戒備之心。
而裴蘊和裴矩兩人,此時也是叫苦不堪。
不過萬幸的是,畢竟河東世族的體量在這裡,楊廣一時之間也不會要了他們的小命。
不過他們心中明白,恐怕以後楊廣對河東世族的打壓,絕對不會斷就是了。
楊廣還收到了另外兩個不得了的消息。
他竟然聽說那清河崔氏和范陽盧氏,竟有意於投靠裴璟,更是已經為他輸送了大量的物資。
在這種情況之下,裴璟的威脅就更大了。
可是他一旦不給裴璟繼續輸送糧草物資,那裴璟就不可能繼續向高句麗國內進軍了。
要是給他繼續給裴璟輸送糧草,那這就相當於在養寇。
一時之間,楊廣竟也不知道該做何動作。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
一個多月之後。
楊廣竟然從大臣們的口中,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
整個長安,洛陽都在傳一個消息,那就是裴璟擁兵自重,已打算自立於幽州。
根據這些消息,裴璟不但將不斷推敵對的漁陽郡督軍羅藝去送死,還加緊了對麾下軍隊的控制。
楊廣甚至聽到了一條更讓他羞惱的消息,高句麗有意繞過隋朝的朝廷,直接跟裴璟談判。
甚至高句麗他們還打算封裴璟為北王。
這條消息一傳出來,楊廣再也呆不住了。
如果裴璟真的按照消息這樣做了,在與高句麗合流之後,他就成了隋朝威脅最大的威脅,甚至這個威脅比東突厥造成的壓力還要大。
楊廣明顯有些惶恐不安,下面的裴矩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也是歎了口氣。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站了出來,對楊廣說道:“請陛下放心,我河東裴氏子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家子弟。”
“裴璟絕對不會與高句麗蠻子同流合汙,這一點請陛下放心就是了。”
楊廣聽到這裡,又想了想裴璟的性格,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只是他看到面前的裴矩,再想到裴璟給他造成的這些麻煩,也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大聲罵道:“這就是你們河東裴氏教出來的好子弟嗎?”
裴矩聽罷此言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裡甚至還暗暗地有些後悔。
他早知道就讓楊廣不爽快就是了,自己又何苦來哉勸他一著,結果最後自已還被辱罵了一頓。
楊廣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的不由得有些痛快,煩躁也稍稍少了一些,大袖一揮,才讓裴矩撤下了。
如果不是實在不能夠輕易殺掉裴矩的話,恐怕他還真的會做出昏頭的事情來!
可惜這裴矩偏偏是河東世族集團的領頭羊,更是他的好女婿裴璟的叔祖。
他一旦把這裴矩給做掉了,可想而知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甚至這個後果,連他都是不願意承受的。
晚上回到寢宮的楊廣,越想到這個事情,便會感到煩躁。
蕭皇后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也是一陣痛惜。
她與楊廣當了夫妻二十多年了,感情甚篤,從來沒有看到過對方如此煩躁過。
蕭皇后心裡也不由得對她那個好女婿起了幾分埋怨。
其實說起來,楊廣這莫大的壓力,也不只是裴璟帶給他的。
另外還有不服管教的雜胡,還有各地紛紛揭竿而起的亂民軍所給他帶來的。
蕭皇后上前拍了拍楊廣的手,想要寬慰他,說道:“陛下,這國事紛亂,但終究凡事得一件一件來辦。”
“以陛下你的雄才大略,總能一件一件理好的,因而請陛下不必過於憂愁,免得傷了身子才是。”
楊廣聽了蕭皇后這個話,雖然還是心亂如麻,而是面對這個跟隨他多年的皇后,也是說不出訓斥的話語來。
奈何心中的苦悶,他又沒有辦法給蕭皇后說。
他只能站起身來,讓身邊的宮女給他寬衣解帶,打算早些休息。
蕭皇后看到他這副樣子,也是抬手揮退了準備上來給楊廣寬衣的宮女。
她溫柔地說道:“陛下,臣妾來為你寬衣吧!”
楊廣愣了一下,然後還是點了點頭,溫柔地拉起蕭皇后的手,說道:“一切便辛苦你了。”
夜裡。
楊廣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著。
國勢如此紛擾,讓他心中始終有一股氣,無法解除。
可是直到現在,他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只是這世間亂臣賊子也太多了一些。
想著這樣的事情,楊廣終歸勉強算是睡過去了。
可到了半夜三更之時,他又突然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見他的好女婿裴璟,正拿著橫刀在在宮中一直追殺他,想要砍下他的腦袋,好讓他自己光明正大地,坐在金鑾殿上為宗做祖。
這一個夢,楊廣做得好累。
他感覺自己越跑越累,終於快要跑不過了。
那裴璟拿著橫刀已經來到他的面前,並且揚起了刀,就準備這樣砍了下來。
這一刻,楊廣終於驚醒了。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方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噩夢。
可是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徹底打濕了。
他大聲喊道:“掌燈,來人了!就給朕掌燈!”
楊廣想了想,又覺得心中憂憤難解,突然咬牙切齒地說道:“給朕召三省六部十三寺的大臣,讓他現在就進宮,朕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那蕭皇后也是被楊廣的做態嚇了一跳,連忙起來為他更衣。
平時夜裡絕對不會打開的宮門,今天晚上卻是例外地打開了。
三省六部十三寺的官員,從被窩裡被趕了起來。
睡眼朦朧的他們,被旁邊的妻妾伺候著穿上了上朝的官服。
然後他們迷迷登登地爬進了馬車內,就往這皇宮趕來。
而此時他們不知道的是,讓他們折騰了這一番的,僅僅是因為楊廣的一個夢。
楊廣看著殿下這些有些睡眼朦朧的大臣們,心中更是憤恨。
這些當大臣的卻可以高枕無憂,而他這個當君王的,卻是要活得戰戰兢兢。
他咬牙徹齒,拋出了一個讓大臣們瞬間清醒的消息,說道:“朕準備北巡。”
文武大臣們聽到了他這個話,口中的驚訝聲不絕如縷。
他們也沒想到,楊廣竟然突然整的那麽一出,讓他們一時之間都有些難以接受。
大臣們紛紛出來勸著,連宰相蘇威也出來,請求楊廣收回成命。
楊廣還是決定一意孤行,此時他心意已決。
他相信,只要他自己能夠到達並州,就可以消除幽州之患。
以他的帝王之威,等到他到了並州的時候,再召裴璟來見他,看他安敢不來見!
如果裴璟仍是不來見,他便率領大軍進入幽州。
幽州軍在強,那都是朝廷的軍隊,他倒要看看,是裴璟的命令好使,還是他這個大隋帝王的命令好使。
到時候他只要能將裴璟拿下了,說不好還可以統領幽州軍,繼續進攻高句麗,直接將高句麗滅國,一雪他的前恥。
大臣們看到楊廣心意已決,都在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
他們已經明白了楊廣心中的想法。
可是這一切實在是太難做到了。
他們心裡明白,楊廣這是小看了裴璟在幽州的掌控能力。
可大臣們也都明白楊廣的性格,他們這個話到這裡,已經算是到頭了,不能再繼續勸下去。
以楊廣的性格,他們要再繼續勸下去,至少得早在這裡留下幾個腦袋。
如此一來,怎麽想也不劃算。
大臣們想著,大不了等楊廣去到並州的時候,肯定召喚裴璟不過來,那時再勸一勸吧!
楊廣雖然心意已決,大臣們也不敢再明著提出什麽反對的意見。
可畢竟茲事甚大,北巡這個事情也不是說搞,就馬上能搞的。
這個事情從五月開始,足足折騰了兩個多個月。
直到將近到七月末,楊廣才得以成行。
不過有些詭異的是,楊廣的這一次北巡,還專門帶上了丹陽公主。
他甚至還專門帶上了裴矩裴蘊,還給裴璟的那個父親,隨便安排了一個官職,也讓他隨駕北上。
楊廣北巡的這個消息,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
這個消息很快也傳到了裴璟的耳朵裡,對此他倒是沒有特別驚訝。
在歷史上,其實也發生了這件事情,後來更是發生了一件影響更加深遠的事情。
裴璟只是召來了他的叔父裴愔,問道:“轟天雷的製造怎麽樣了?”
那裴愔一身的髒汙,就像是從一個黑磚窯裡鑽出來的一樣。
哪怕是來面見裴璟,也沒見他收拾一下自己,不過臉上的精神倒是不錯。
他興奮地對裴璟說道:“總管,根據你的命令,我們把我們能收集到所有材料都做成了轟天雷,足足做出了一千三百多個。”
“至於其他的, 卻因為材料不充足,還在補充中,暫時沒有辦法制造出更多。”
裴璟點了點頭,一千三百個也勉強足夠使用了。
轟天雷這種東西雖然有了,但裴璟的認識還是十分清醒的。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如何把它大規模地投入使用。
他打算要把這些東西掩藏好,永遠只在最緊要的關頭,才拿起來使用,這樣才能得到利益的最大化。
要不然他三天兩頭的拿出來,遛一遛不用多久,別人就打探到這玩意的配方了,到頭來坑的還是他自己。
然而,他相信不久之後,這樣一個使用轟天雷的機會,就要到來了。
他要用這些轟天雷來消除一個極大的隱患。
他要讓整個幽州和並州的北邊,再也沒有任何勢力,能與幽州軍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