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幽州軍士兵,不斷地被向北輸送。
秦王殿下裴璟即將再次征戰高句麗的這一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天下。
世人皆是認為,裴璟這種做法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手筆,也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賭局。
楊廣三征高句麗,尚且掏空的天下民財與國庫,使得民間民不聊生,各地的義軍蜂湧而起。
而裴璟只有一個區區的幽州軍,竟然就敢單獨再次真征討高句麗。
這也讓天下人,不知道到底是該稱讚他的勇氣,還是嘲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很多人開始猜測,裴璟之所以這樣做,十有八九是因為他擊敗了東突厥始畢可汗之後,便有些飄飄然了。
不然向來以睿智著稱的秦王殿下裴璟,又怎麽會做出如此的行徑?
同時,大量的軍隊被抽調北上,很快就消耗了大量府庫的糧草物資。
最近這段時間,負責管理清點後勤軍事物資的長孫無忌,也是忙得不成樣子。
各處道路上,都可以看到往北邊趕的郡兵,以及幽州各地的直屬駐軍。
裴璟打算用來南下跟竇建德交戰的騎兵,也都準備好了戰爭的準備。
只是這些普通的幽州騎兵,大多都只是以為,他們要北上在跟高句麗的一決雌雄。
他們沒有想到,他們的目標與他們的設想,其實並不一樣。
秦王裴璟麾下的幾位大將,如雄闊海,單雄信,徐世勣,程咬金,薛萬述與薛萬淑等等,也都會跟隨著他一起南下征戰。
可是事到如今,秦王裴璟倒是遇到了一件,讓他有些為難的事情。
他這一次南下作戰,起碼需要呆兩三個月的時間。
長一點的話,這場戰爭甚至會持續半年。
那麽涿郡就必須有一個,他信任得過的人坐鎮,才能夠讓他感覺到放心。
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同往昔了,以前他對高句麗作戰時,這幽州還是大隋的幽州,他也還是大隋的將領。
而他跟東突厥始畢可汗作戰的時候,也是故意露出了一個空虛的假象,想要故意引羅藝入局。
但是如今,他們已經作為一個獨立的諸侯勢力,那麽他的一舉一動,就必須要慎重了。
免得他離開了涿郡之後,有什麽宵小之徒,做出什麽讓他尷尬的事情來。
可是,如果要想找人代替他留守涿郡,那又該選什麽樣的人好呢?
首先這個人,必須要跟他有血緣關系。
二來的話,這個人必須要德高望重,鎮得住裴璟麾下這些驕兵悍將。
三來的話,這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才能,起碼不能給他麾下的這些人添亂。
這樣一來,其他外姓人就直接排除了,剩下的只是他們河東裴氏的幾個長輩。
然後像裴爽,裴愔這些人,也大多都可以都可以去掉了,這兩個人的性格缺陷太明顯了。
那麽輩分再往上的話,就只有三個長輩。
第一個就是他的祖父裴蘊,第二個就是他的叔祖裴矩,第三個也是他的一個族叔祖裴世清。
這個裴世清倒是比較年輕,年齡也隻比他的父親裴爽大了不多,也是最近才來投靠他的。
所以,這個裴世清也可以去掉了。
雖然他的能力卓絕,尤其是外交水平十分厲害,但是他初來乍到的,也沒有為幽州軍立下了什麽功勞。
這樣一來的話,剩下的人選就只有兩個了。
到底是選他的叔祖裴矩,還是選他的祖父裴蘊?
他的祖父裴蘊,自然是跟他的血緣關系更親近。
因此,幽州軍的文武將領,也會忌憚裴蘊是他祖父的這個身份,懼他三分。
這樣,裴矩辦起事來,也是更加得心應手。
可是他的祖父裴蘊也有一個硬傷。
雖然他更善於鑽營,對於天下大勢的判斷也十分厲害。
但是其實他祖父在處理民政上面的能力,也是不如他叔祖的裴矩。
“來人!”
………………
秦王裴璟帶著幾名隨從,來到了叔祖裴矩的房宅。
自從雁門戰爭結束之後,他便把叔祖裴矩和祖父裴蘊,都接到幽州來。
並且,裴璟為他們各自準備好了舒適的宅子,因此他的叔祖和祖父便一直生活在這裡。
門人看到進來的人竟然是秦王殿下,自然也不敢阻攔,連忙讓開的道路。
裴璟也不需要他人引路,徑直往後院走去。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的叔祖裴矩,肯定在宅子後面的一口魚塘裡面釣魚。
說起來。這個宅子倒是附屬有一個小魚塘,可自從裴矩來了之後,就苦了這魚塘裡面的魚了。
每天下午時分,裴矩便會帶著他的釣具,到小魚塘的邊上去釣魚。
他每次都是釣完了放,放完了釣。
而且,裴璟也不知道這些小魚為什麽會那麽蠢,每一次都還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它們釣上來。
難道它們就沒有發現這個魚飼料,吃著嘴巴痛嗎?
當裴璟來到了後院的池塘邊時,看到裴矩的確正在釣魚。
只是事情也沒有裴璟想得那麽悲觀。
面前的說是一口池塘,但是事實上這一口池塘,已經可以說是小人工湖了。
一條魚同時被釣到幾次的幾率,其實還是非常小的。
只是裴璟看到了叔祖比以前更蒼老的樣子,也不禁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他的叔祖裴矩,生於公元548年,如今已經六十多歲了。
裴矩是河東裴氏西眷房子弟,年少時便勤奮好學,文章華美。
北齊時期,起家司州兵曹。進入北周,投靠隨國公楊堅。
隋朝建立後,授內史舍人。
參加隋滅陳之戰,平定嶺南叛亂,安撫突厥啟民可汗,歷任民部侍郎、內史侍郎、尚書左丞、吏部侍郎,冊封聞喜縣公。
所謂的聞喜縣公,就是河東裴氏家族族長的爵位。
隋煬帝時期,仍受重用,聯合蘇威、宇文述、裴蘊、虞世基等人同掌朝政。
隨後,他更是用心經營西域,打擊吐谷渾,設計分裂突厥。
那怕是歷史上的江都宮變後,裴矩委身於宇文化及、竇建德,始終受到尊重。
武德四年(621年),歸降唐高祖李淵,歷任殿中侍禦史、太子詹事、檢校侍中,冊封安邑縣公,支持與西突厥統葉護可汗和親。
玄武門之變後,他奉命勸諭東宮兵馬,授民部尚書,深受唐太宗推崇。
貞觀元年(627年),裴矩病逝,時年八十歲,獲贈吏部尚書、絳州刺史,諡號為敬。
他的叔祖裴矩終其一生可謂是十分精彩的。
直到裴璟自己來到了這個時空,也讓叔祖的命運,出現了天大的變化。
最終使得裴矩這頭猛虎,也不得不委身一小池塘裡釣魚釣蝦,也難怪他的叔祖裴矩,那麽短的時間內變老了那麽許多。
這個時候,叔祖裴矩也發現裴璟的到來,他的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
他笑眯眯地招呼裴璟到他的身邊去落座。
裴矩看著這個年輕英武霸氣的侄孫,也是十分滿意。
以前他就覺得他這個子孫十分不凡,日後必然會成就一番大事。
可是如今看來,自己對他的設想還是小了。
或許他這個侄孫。會成為他們河東裴氏一個皇帝,或者祖上榮光再現,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殿下,你平時事務繁多的,怎麽不忙你的,還要專門抽時間來看叔祖這個老骨頭。”
“叔祖這一切都好,你安排的人也十分的得力,你的孝心,叔祖也都知道。我這邊你自然是不必擔憂的。”
說到這裡,不知是不是觸碰到了裴矩內心裡面的什麽東西,
只見他又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我的好侄孫,待會兒叔祖帶你去看一下,我帶人開辟的那兩塊菜園子,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那園子裡面的菜長勢可好了,你待會回去的時候帶上一些。”
說著說著,裴矩又歎了一口氣,顯得有些落寞。
“只是可惜了,叔祖這兩塊菜園子,種完這一茬就不再種了。”
裴璟聽到這個話,感到有些好奇。
這個菜園子怎麽說,也是他叔祖的一個精神寄托,怎麽突然返到不種了呢!
“叔祖,這個菜種著也是挺好的,閑來無事,舒展身心。”
“再者,稍微活動一下筋骨,對您老人家的身體也好,何故突然就不種了呢?”
裴矩聽到這話,也是苦笑了一聲。
他也有他的理由。
只見他直接說道:“這幽州的冬天實在太冷了,那幾年我跟大行皇帝來過北邊幾次。”
“這一到冬天了,幽州寒風刺骨的,年輕的時候叔祖尚且還可以。”
“只是,如今我這只剩下一把老骨頭了,這幽州只怕就是難再待下去了。”
“去年冬天,差點沒把我凍出個好歹。”
“因此,在這個冬天之前,我便打算返回河東。”
“雖然朝廷裡面的官當不了了,那麽我也是可以回河東進去,正好家裡的族學也需要人主持。”
“叔祖便在家裡,多教出一些好孩子,好兒郎,再給你送到幽州來,讓他們給你的大業做骨架。”
“如此,豈不妙哉?”
裴璟的臉色愣住了,事情何至於此。
不過,他確實是有些忽略了,他的祖父和曾祖父在精神上面的需求。
也難怪他的叔祖裴矩,看起來短短時間老了那麽多。
這個時候,讓裴璟對自己的祖父也有些擔心了。
他祖父裴蘊的身子骨,還不如他的叔叔裴矩。
祖父整天賦閑在家中,無所事事的,想必呆著也十分難受吧!
裴璟知道,也得給祖找個活幹才是。
裴矩看裴璟的表情,還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
他仿佛又有點怕裴璟不肯答應。
但是這幽州,他也確實是有些呆不下去了。
每天不是釣魚就是種菜,不是種菜就是釣魚。
他另外最多就看上兩本書,再也沒有其他太多的娛樂活動。
他也是忙了大半生的人,突然閑下來,裴矩感覺自己都快要老死了。
“殿下,其實也不會擔心我的安全,河東裴氏畢竟是河東世族之首。”
“只要叔祖還在河東,不到處亂跑的話,在河東世族的保護下,楊廣也不會輕易的動我。”
“就算他真的要動我,族人們也會將我保護的很好,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裴璟聽到這個話,也是笑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這個叔祖裴矩算無遺策,最善於明哲保身,絕對不會做出危害自身的事情來。
所以,裴璟又怎麽會擔心他的安危呢!
“叔祖,你先聽我說,你的這個事情,侄孫確實是沒辦法答應。”
裴矩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一下,半晌也是有些黯然。
沒錯,他確實是騙了裴璟。
正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哪怕是有河東世族的保護,他回到了河東郡,算起來也終究不是絕對安全的。
裴璟出於對他的關心,不讓他回去,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沒想到裴璟說出了下一句話,卻讓他感覺到有些訝異。
“叔祖。不知道你是否聽說,我們幽州又要開始打仗了?”
“嗯?”裴矩聽了這個話,倒是來了一些興趣。
“這個事情,叔祖已經聽說了。”
“聽說是高句麗派人前來行刺你,並且他們之前跟你談判後的內容,也都出爾反爾了。”
“因此,你才動了懲戒高句麗的心思,不知是否?”
裴璟笑了一笑,眼睛定定地看著裴矩。
“叔祖,我要是說此事是真的,那又如何?”
哪知裴矩也是一個老狐狸,怎麽會被表面的現象掩蓋了雙眼。
“既然殿下這樣說,那此事就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這是假的吧?”
“殿下被譽為我們河東裴氏的千裡駒,斷然不會做出那麽無智的事情。”
“如今高句麗就如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並且,幽州如今沒有水軍,根本不具備勞師遠征的基礎。”
“這個時候對高句麗開戰,尤其是這種滅國之戰,簡直就是愚蠢。 ”
“別說,高句麗派人刺殺你並不成功,就算是高句麗而殺了你爹,這樣的恥辱,你現在也必須要忍得下去。”
“只有等到你有足夠的把握時,才能一舉出擊。將是高句麗徹徹底底的滅亡。”
“所以,叔祖原來聽說,你竟然要跟高句麗開戰的時候,心裡是十分不讚同的。”
“我一開始還認為,你也是跟東突厥始畢可汗作戰得勝了之後,才開始變得過於自大了,竟然做出了如此的無智之事。”
“但是叔祖後來轉念一想,如果你真的是這樣做,那你就不是我最看重的侄孫了。”
裴璟聽叔祖說得有趣。
尤其是是聽到那句,就算是你爹死了之類的話,也讓他不知道是哭是笑才好。
只見這裴璟點了點頭,認可了他叔祖的戰略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