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平哪裡話,”司馬道生笑著回答,“我是陪著妹妹來的,順便和大家打聲招呼,說說話兒。”
在他身後,司馬道微,司馬道福齊齊行禮,“王二哥。”
還沒等王凝之回話,司馬道福就急忙問道:“王二哥,王七哥呢?”
司馬道微是個大姑娘了,聞言就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有些歉意地說道:“王二哥別見怪,二妹她年紀還小,只是想找幾個小夥伴一起玩,謝玄和王獻之在山陰也是孩子王,朋友多……”
王凝之笑了笑,“我知道,小孩子嘛,喏,你看那兒。”指了指牆角,一群小孩兒正圍著謝玄,看他手裡的燈籠。
司馬道福這就要去,司馬道微無奈,點點頭致意,被妹妹拉著去了。
“延長,不打算出個謎題?”兩人並肩而行,走到一處還未被人用過的燈籠處,王凝之問道。
司馬道生微微一笑,“來都來了,出個題也無妨,就是在你們王家才子面前,可是擔心丟了人啊。”
“延長兄,”王凝之也笑了起來,“這就過謙啦,咱們小時候一起長大,我還不清楚你的本事?”
說著,拿起一個燈籠來,王凝之想了想,開始動筆,而司馬道生見狀,也撿起一個燈籠。
沒多久,兩人齊齊放下筆來,互相打量了一眼,司馬道生說道:“叔平,你可別上來就猜我的,不然我第一個被猜出來,回家是要挨訓的。”
“好,我們去看看他們的。”王凝之笑著搖搖頭,心裡卻更是警惕了些,司馬道生可不是個如此謙虛之人,今兒看上去和睦,卻著實刻意了。
這邊兒幾人圍住,倒是顯得熱鬧,站在中間的,正是剛來時候,與王凝之閑聊的周則清,只見他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各位,誰能猜出我這燈謎來?”
他手裡的燈籠,被高高提起,好讓眾人都能看得清楚,只見上頭是:
“小龍船,龍船小,龍船尖尖兩頭翹,水裡漂了一秋天,裝來一個個紅角。——鮮果。”
圍觀眾人都皺著眉,要說水裡的東西,大家也都見過,這江南地帶,誰還會少了見識?
但這謎題裡的物件兒,是當真稀罕,甚至就從未聽說。
司馬道生笑了笑,問道:“那是那西域之外,傳來的菱角?”
“菱角?”眾人更是疑惑。
周則清卻無奈苦笑,“正是,我本來還想取個巧,我也是今年第一次見,是西域那邊來的商隊,攜帶而來,還未傳開才對。”
司馬道生則說道,“確實少見,我也是秋天在建康時候,偶然見到的,此物如今還是很少見的。”
“好你個周則清,居然玩這一手,我們都未見過聽過,如何猜得出來?”旁邊齊華義笑著責怪。
周則清不以為意,“我又不是什麽大才子,不這麽乾,哪兒難得住你們?”
“哼,小王爺見多識廣,你也就唬我們罷了!”
眾人笑鬧一陣兒,周則清將燈籠上的黃紙扯下,遞給司馬道生,“小王爺,您可少猜點,讓兄弟們也能表現一下。”
司馬道生笑得開心,回答:“我不過是仗著自己偶然見過而已,哪兒能搶得了大家的風頭?”
齊華義往前一站,舉起手裡的燈籠來:“大家不妨猜猜我的。”
只見他手裡燈籠上,寫著一排大字:
“小小壇子,裝滿餃子,吃掉餃子,吐出珠子。——鮮果。”
“哈哈,這不就是橘子嘛!”周則清第一個開口,搶在眾人之前,還撇撇嘴,“我說齊兄,你這可是犯懶了,我曾見過差不多的謎題。”
誰想到,齊華義倒是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了,“我本就想不出來,便隨意變了幾個字,給大家湊趣兒罷了,難道你還要怪罪?”
聽到他這麽說,眾人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什麽,反而都誇讚一聲,畢竟齊華義一沒有拖著時間,二又自然承認,不過是遊戲,又有何妨呢?
“齊華義倒是不簡單。”
不知何時,謝淵出現在王凝之身邊,低聲說道。
王凝之微微一笑,“難怪這齊家,雖小卻堅韌,就憑他這一出,便是在為眾人討趣兒,讓大家覺得他是個好人之余,還能省事兒,更不與人相爭,大方,謙虛。”
“隻此一事,便會讓他人緣好些,若是能被幾位大人瞧見這一幕,也會對他心生好感。”謝淵補充一句,“可歎他心細如發,不爭不搶,還落得好處。”
“爭,搶,那是相同地位之人,才可做之事,他這般世家,一與賀家關聯緊密,二在山陰實屬小族,若敢去胡亂爭搶,那就真是蠢貨了。”王凝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如此想來,這次齊家將女兒嫁給賀元禮,恐怕也是心有成算啊。”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謝淵點了點頭,“只是這難免有些大膽,賀家畢竟得罪了北方世族,齊家是如何敢的?就憑那賀元禮?此人有野心,卻無能力,難以掌控賀家,更別提想進一步了。”
王凝之笑笑,“給齊家信心的,不是賀元禮,而是賀元新。”
“賀元新?”
“賀元新在上次江氏之事後,給所有人都表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和你姐姐關系很好,也許賀家會犯錯,但她不會,因為她不會聽從家裡安排,而是會聽你姐姐的話,並且最後也是靠著她與你姐姐,當然,也有和我的交情,才讓賀家幸免於難。”
“只要賀家以後安分守己,那我們看在賀元新的面子上,自然不會再動他們,齊家蒸蒸日上,賀家原地不動,那你說未來?”
“未來,賀家反而會成為齊家的後盾,以錢財支持齊家,來換取重新入世族的機會,齊家好算計啊!”謝淵皺了皺眉,“看來這個齊華義,不得不防。”
“嗯,”王凝之微微點頭,“若是這齊華義能一直這樣謹小慎微,倒也無妨,畢竟都是北方世族,我們也樂見其成,但若是有所不對,那就下手除了,免得以後麻煩。”
“謝淵?快讓我們悄悄,你的燈謎是什麽?”
這點時間裡,那幾人的謎題已都被猜出,眾人互相打趣著,看了過來,司馬道生和王凝之的燈謎,他們還不清楚兩人是何用意,自然也不敢隨便相問,不過謝淵平日裡雖嚴謹了些,但與大家關系也好,便有人問道。
谷 “大家來猜猜看。”謝淵倒也不以為意,說白了,要表現的,不過是這些入仕不順的世族子弟們,畢竟要入朝為官,互相競爭的,本就都是世族子弟了。
而對於王謝這般世族來說,卻不存在這些問題,不過是來陪著大家玩玩而已。
舉起燈籠,上頭卻是一副畫,雖寥寥幾筆,但也意義明確。
長長的流水,彎彎的小橋,上頭一點星芒,水中倒映著月亮。
“此謎,打一字,”謝淵笑了笑,“大家不妨猜猜。”
“這是?”眾人疑惑起來,若是說以畫為謎,確實不多見,尤其是如今這情況,現場做謎,還是字來的輕松些,畢竟畫裡頭,能包含的東西太多。
若是見星見月,必是夜間,水長而細,橋彎而窄,一時之間,倒是讓人有些為難。
“謝三哥此謎,或是為‘宵’字?”一個淺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正是穿著一件青色長裙的司馬道微,只見她眉眼帶著笑意,“小橋上星下月,是為‘宵’之上下,對嗎?”
謝淵點點頭,笑著將那畫撕下,遞給了她,司馬道微接了過來,又將手裡的兩個燈籠拿起來,“這是我和二妹所作,大家若有興致,便來猜猜。”
兩個燈籠上,都只有一行字。
第一個上寫著:“來人竟是蓬萊客。”
第二個上則寫:“煙火勿近便放心。”
司馬道福跟了過來,“各位哥哥,這兩句,都是打字謎的哦。”說完就眼巴巴地瞧著人群另一頭的王獻之,“王七哥,你猜猜看啊?”
王獻之‘啊’了一聲,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第一個燈籠上的字跡,明顯要好過第二個,想必這小丫頭所寫,應該是第二個燈籠才對。
往前走了一步,王獻之開口:
“來人竟是蓬萊客,仙山之客人,想必是仙人了,而來人便是仙,那去人則為山,這個謎題的答案,可是一個‘山’字?”
司馬道微點了點頭,顯然對王獻之的答案很是滿意,又舉了舉另一個燈籠,問道:“那這一個呢?”
王獻之裝模作樣地苦思,最終卻沒有答案,只能無奈搖頭,“這個,我猜不出來。”
誰承想,下一刻,就看見司馬道福笑得開心,將姐姐手裡第一個燈籠拿來,撕下那句話,親自遞給了王獻之,還說道:“王七哥,我就知道,你會猜出來的!”
王獻之張大了嘴,“這個是你寫的啊?”
“對啊。”司馬道福大點其頭,“寫的好吧?”
“好,真的很好。”王獻之的笑容真摯而動人,眼神裡卻滿是疑惑,又向著王凝之望去,眼裡充滿了求救信號。
“煙火勿近便放心,這個想必是‘恩’字?”王凝之笑了笑,岔開話題,“‘煙’去‘火’則為‘因’,放下‘心’則為‘恩’是嗎?”
“正是,果然這幾個謎題,是唬不住各位的。”司馬道微笑著回答,將手裡燈籠的貼紙扯下,遞給了王凝之。
“你們姐妹倆這字跡?”王凝之接過來,笑著問了一聲。
司馬道微臉上露出一個苦笑,“王二哥可別拿妹子打趣,我這字寫得實在不怎麽樣,反而是二妹,也不知為何,自回了會稽,整日裡勤學苦練,對於書法一道,下了苦功夫,我父王還說,她既喜歡,便多練練,若是能再好些,便到王家,請王家各位哥哥們,來教教她。”
她既如此說,眾人反而都笑笑了事,更是有幾人說道:“不愧是王爺的女兒,姐姐心思精巧,短短一句話,便是謎題,妹妹更是青出於藍,這小小年紀,筆力如此,再過幾年,怕是能有郗璿夫人的幾分神采了。”
“大家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家二妹,從來就不是個乖巧聽話的,再被你們一捧,怕是要當真呢。”司馬道微笑著打趣,引起一陣笑聲。
站在旁邊的司馬道生瞧了瞧,只見其他幾處,也都差不多了,便說道:“叔平,咱們也該拿出來自己的謎題,給大家夥看看了。”
王凝之點點頭,先舉起自己手裡的燈籠,即便是說一起,司馬道生畢竟身份不同,自己當然是要先於他的。
“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貓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為短品,也是妙文。”
“此謎題,打一詞。”王凝之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促狹。
“這?”司馬道生第一個疑惑了,這個迷題,是不是太長了些?
“這啥東西啊?顏色不是,禽獸不是,詩文皆有,又方向模糊,實在是古怪,偏生還是個詞,什麽詞呢?”左連陽走了過來,瞧了好幾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得已,左右問問,卻發現大家和他也差不多。
“各位,猜的如何了?我們都已經結束了。”隨著時間過去, 越來越多的人圍繞在旁,卻沒有人能猜得出來,這個迷題,究竟是何詞。
直到謝玄打斷:“猜那幹嘛,這麽費勁兒,大家都來猜猜我的啊!”
只見謝玄努力地把自己的燈籠抬高,大家忍俊不禁,紛紛看了過去,上頭倒是很簡單,畫了一個人,雙手各持刀劍,背後長弓,胯下烈馬,背後群山環繞,雲霧飄渺。
“猜個人物!”
“這……”眾人更是一臉懵。
謝道榮就站在不遠處,瞧了一眼,疑惑:“這分明是個將軍,或者是武藝高超之人,可從未聽說,誰會如此多的兵器,且還要都帶在身上的。”
王凝之轉過頭,見到謝道韞就站在那裡,臉上帶著些古怪的笑容,兩人對視一眼,都頗為無奈。
更古怪的是,沒人猜得出來,謝玄反而急了,“你們再想想啊!多明顯啊!”
“這究竟是誰啊!”謝淵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這猜燈謎,雖也是小孩逗趣之所在,但真要是這麽多世家子弟都猜不出來一個小孩的謎題,那場面多難看?
“是我啊!”謝玄叫了一嗓子,“我,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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