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確定了接下來要走的路,李肆反而不著急離開了,他的神魂藏匿於大地之上,靜靜觀察著。
“這個新世就像是個密不透風的牢籠啊,連我都出不去了,幸好你還可以走無窮小之地飛升的那條路。”
大爐子很驚悚,它似乎發現了某個秘密,李肆也發現了。
“有很多大羅天仙在轉世,你覺得這些大羅知否自己將來會變成渡河的橋墩?”
“不要說這個話題,我們並不是無敵的,越接近真相,我們也離死亡越近,不,不是死亡,而是你會變成橋墩,我會變成白癡。”
“該走了,李肆,這個新世讓我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隨時都可以大難臨頭的樣子,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個新世裡至少有一件或兩件鎮世神器在鎮壓著,如果再有個太上坐鎮,那麽他甚至可以推演出我們曾經來過。”
“那個鳥蛋,你最好剪去因果。”
李肆從善如流,毫不猶豫,誰也無法想象,他動用一份無比珍貴的因果鑰匙,僅僅是為了斷開與一個鳥蛋的因果。
這個地方實在太恐怖了,十大宗門與冥土為了渡河很著急,他們急了。
但著也恰恰說明,迷霧棺槨裡的未知邪神更加恐怖,一眼看不到盡頭,沒有希望的恐怖。
不然這些太上不會這麽自毀城牆的,瑪德,拿大羅七階的天仙來做橋墩,夠狠!
剪斷與那顆鳥蛋的因果後,李肆二話不說直接開啟無窮小的飛升通道,這就是三界溝通的好處了。
明明十大宗門與冥土已經封鎖了實和虛,但李肆仍然可以通過無窮小這條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當然,不能走到底,走到指路樹那裡就可以了,不然就真的去了無窮小之地。
李肆不想變小,也不想舍棄一切。
至於氣運熔爐,只要他不越過指路樹,他就可以隨身攜帶。
而幾乎就在李肆的神魂跳入無窮小的通道後,新世之中,一道看不見的神光從大地與天空中徐徐掃過,大到山峰平原,小到人類,螻蟻,甚至花草樹木統統被掃描一遍。
這是比氣運熔爐還要牛逼的鎮世神器。
此時在無窮小之地的飛升通道中,一切皆無,隻余一點亮光在前方指引,李肆不管周圍,隻大踏步往那亮光飛奔,這一回沒有路,只有他留下的腳印。
沿途補充了兩次魂力,他才抵達那棵指路樹,這棵樹大放光明,每多看一眼,就有想要投身其中的衝動,而在這棵樹的後面,就是真正的無窮小之地。
“咦?有人!”
當李肆抵達這棵指路樹下方,就見那裡坐著一個乾瘦的老者,一縷山羊胡,頭髮盤起,插著一個樹枝,寬袍大袖,腰裡系著真靈寶囊,十足十的靈修真仙。
“李道友,咱們又見面了。”
老者睜開眼睛,面帶微笑。
李肆頓足,然後點點頭,是的,又見面了,這老者他曾經在真靈寶塔裡的那棵大樹幻象中見過,但當時的他,是在不知多少歲月之前,透過混沌仙器燃燈看到了來自多少歲月之後的李肆,他想問未來發生什麽,想拯救一些凡人,但雙方最終無法完成交流。
李肆本以為這老者死了,結果居然在這裡看到了。
“我們為什麽會又見面?”
“有一個答案,但我知道你一定不願意聽,我甚至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是什麽,我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情的結果。因為過去,現在,未來,皆匯聚於此。”
“你在逗我?”李肆頭皮發炸,但仍然保持鎮定。
而老者則繼續道:“你在準備用我的真靈寶塔救人,但你想過沒有,你當年看到的我,為什麽不可能是你自己?”
“當年的你,在向未來的你求救,而未來的你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你想救的人死在真靈寶塔裡,他們咒罵你,哀求你,但你卻無計可施。”
“而現在的你,看到了未來的你,未來的你向你發出勸告,你卻又不聽了,未來的你,同樣無計可施。”
“李肆,我就是未來的你,放下執念吧,你現在要做的事情,你已經看到結局了,只有放下,才能自在……”
這一瞬間,李肆差點就要被說服了,然後,他陡然驚醒,眼前哪裡還有什麽老者,哪裡還有什麽未來的我,而他差點就走過那棵指路樹。
慫逼大爐子已經喊得喉嚨都快炸了,假若它有喉嚨的話。
它完全嚇傻了。
“我討厭和尚!”
“感謝我的討厭。”
李肆松了一口氣,瑪德,無窮小之地也是個坑啊。
“李肆,李肆,你終於醒了,我艸,老子要被活活嚇死,你突然就癔症了一樣,自言自語著,就往那棵樹那邊跑,臥槽,那邊好可怕,我若是去了立刻就被吃光嚼碎啊。”
“看見沒看見沒,叫你白拿人家的仙器,今天差一點就還上了因果,這幫靈修神經兮兮的,太可怕了,我們快走吧。”
慫逼大爐子已經嚇破膽了簡直。
其實李肆何嘗不是被嚇出了一身並不存在的冷汗!
感覺這幫靈修比邪神還詭異,神特麽過去的我,現在的我,未來的我交匯於這棵大樹之下,說的還煞有介事一樣。
不是他最後從那一句和尚一樣的話裡聽出點不對勁來,今次就真栽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之前他通過仙器燃燈看到的畫面,與他現在要做的事情簡直一毛一樣啊。
當初那個老者就是把整整十萬人放進真靈寶塔,明明現世都淪陷成了舊世,他還在努力的尋找資源,直到再也找不到資源,十萬人活活餓死在裡面……
不寒而栗啊!
“哎,爐子,咱們家底現在還有多少?我怕到了舊世咱們支撐不住啊!”
“家底?”慫逼熔爐有點莫名其妙,臥槽你的安全感也太低了,就咱這家底——
“扣除我日常熔煉柴薪所需,扣除因果氣運,李肆你現在還剩下一百零五萬份天地氣運,所以千萬別想不開,這麽多天地氣運啊,上個舊世從誕生到滅亡也就產出了這麽多。”
“除此之外還有咱們上次弄死天鬼神葬碑的結余,雖然還需要三年才能知道具體數字,但我可以給你透個底,至少五十萬份天地氣運,另外還有若乾個大好處。”
“至於實際上的,你的真靈寶囊裡還轉移了十萬塊法則靈晶,就這些法則靈晶就足夠你一路修煉到大羅五階的,如果用來養育凡人的,你至少養得起一百億凡人一百萬年都毫無問題。”
“你看,現在是不是舒服多了,你剛才遇到的肯定是靈修的詭譎心魔,他們的話術賊詭異,所以只要你計算一下自己的家底,就絕對不用擔心了。”
慫逼大爐子這麽一說,李肆心中的陰霾終於散去不少,真的,太影響心情了。
可是算算家底,自己怎麽可能連十萬人都養不起,開什麽玩笑呢。
關鍵時刻,氣運也能養活無數人啊。
淡定淡定。
李肆決定不再去看這棵樹,開始在四周尋找腳印。
因為這是無窮小之地的指路樹,可以通四面八方,具體參考條條大路通羅馬就可以理解了。
只要來過,必然留下腳印。
順著這條腳印走回去,就能順利走出新世的封鎖圈。
還別說,很快李肆就在附近發現了三條腳印,其中一條明顯是他上一次來時留的,但那個時候,他是從當時的現世出發,所以如果走回去,也會很順利的走回現世。
至於另外兩條腳印,卻是更早的時候留下的。
想了想,李肆沒有忙著返回他的舊世,而是順著一條最不清晰的腳印走下去,他想再撿一些真靈舍利,或者生魂紙錢,就算是真靈寶衣,真靈寶囊那也是極其珍貴的呀。
其實仔細思索,就會知道,靈修的這條路有多難走了,他們來自不同現世,走過的路也截然不同,雖然只有一個終點,但很可能一個靈修走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踏上這條路了。
只是,李肆才走上這條逆行的路,那個所謂的未來的他就又出現了。
“這是一條死路啊,不要去,你去了,就再也無法回來,你會消失在過去,你的屍體會被迷霧永遠所籠罩……”
李肆沒有回頭,大踏步的往前行,身後那棵指路樹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因為它永遠指的是朝著它走去的路,而不是回去的路。
所以四周一片漆黑,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響起,不斷靠近。
李肆無所畏懼,燃燒神魂之火,自己照亮前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明明他走過,但再也沒有留下足跡,連同他之前走過的痕跡也消失了,包括另外一條足跡。
就好像,未來被篡改了一樣。
或者更準確的說,沒有了因果。
李肆沒有回頭去看,但他也很快意識到了這點,大爐子也一樣。
“我們想走捷徑,結果卻不知道捷徑只有一條,且永遠無法回頭,不能停下,我們已經沒法回去之前那個舊世了,我們只能去這個更遙遠的舊世。”
“也許這個舊世已經徹底被迷霧所籠罩,但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這行足跡,就是我們唯一的路標,離了路標,鬼知道我們會走到哪裡去,除非,去無窮小之地。”
“這幫靈修真狠!”
聽著大爐子的吐槽,李肆一聲不吭,仍舊大踏步前行,這一次他們真的玩大了。
好在,前方很快出現了一具保存得栩栩如生的靈修屍體,這應該是某個靈修宗門前赴後繼走出來的一條路,但這條路已經後繼無人,連這個靈修宗門所在的現世都變成了舊世。
李肆施禮,以示敬意,然後脫掉其真靈寶衣,收走對方的真靈寶囊,待屍體風化,再取走真靈舍利,一氣呵成。
不管身後傳來的咀嚼聲,李肆繼續前行,結果倒在這條路上的大乘靈修相當的多,幾乎每隔百步就一個,都死在了即將看到指路樹的一刻。
“這說明這個舊世曾經是以靈修為主的,不然不會培養出這麽多大乘靈修,讓我想想,靈修大行其道的時候,得是五億年以前,甚至是十億年以前吧,那個時候迷霧還沒有出現,這幫靈修勢力很大,他們有專門的衛道者,打死都不飛升,就專門扶持小輩,打壓真修和其他修行體系。”
“不過靈修太耗費資源了,一座現世被他們吃光喝光用光之後,他們就會遷徙到下一個現世,就像是蝗蟲一樣,所以後來靈修體系被打壓,差點滅絕,也是有道理的。”
“我們很可能進入到了迷霧的中央地帶,古靈修舊世。天譴開局啊,衰透了。”
“你這麽說,我內疚感少了很多哈哈。”
李肆的心情卻變得很好,一路走來,他都拿到了十五件真靈寶衣,十五件真靈寶囊,以及十五顆真靈舍利。
尤其是後者,這是鎮壓氣運最牛逼的東西。
到舊世開局應該是穩了。
不過就是可惜, 這條靈修舊路,代表著一個相當龐大的靈修宗門,甚至比現在無窮大之地的十大宗門還要牛逼一些,那種混沌仙器必然不少,但他們這是往源頭走,遇到混沌仙器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了。
當李肆又遇到一具大乘靈修的屍體後,前方再也沒有出現這樣的好事情了,這也說明了那個靈修舊世馬上就要到了。
“李肆,千萬要做好戰鬥準備啊,這種在幾億年前就淪陷了的舊世,必然被迷霧所籠罩,就是可惜了你那具道基仙體,永遠也不可能找回來了,你得重鑄道基仙體。”
大爐子嘮叨個不停,主要它有點怕李肆走神或者思想出了小差,當然,它身為神器,它絕對不會怕的。
“未必,別忘了我還有一本偽【生死簿】呢,再加上這次收集的生魂紙錢,只要避開冥土的感應,還是能夠把我那具道基仙體接應回來的,反正你來想辦法。”
李肆說話之間,前方沒路了,也沒腳印了,他終於一路逆行,走到了一處早已淪陷了的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