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之巔,
沉默了許久後,許申再次開口,“一共六艘戰艦,兩個元嬰境的血裔神使,四個金丹境的妖魔,20個築基境的祭司,還有一座神像,外加500黑甲武士,300神廟狂信徒,但這只是一路,以我的經驗來看,自這黑水河上遊,應該也有一支不弱的艦隊,雙面夾攻。”
“靠山小鎮沒救了。”
“是啊,沒救了。”季常忽然一笑,“老許,你留下吧,你可千萬不要犯當年秦珂犯的錯誤,那小子什麽都好,就是太傲,沒挨過邪神的毒打,自以為他能改變一切,中興浮雲宗,呵呵!那就是個傻逼!”
“我走了,不能讓人家指著我們浮雲宗的鼻子說忘恩負義,之前收了那麽多好處,現在卻躲起來當耗子,咱們丟不起那人。”
“反正我也活膩了,與其哪一天我忍不住分了老太太的行李,還不如轟轟烈烈的一死,我浮雲宗可就沒有孬種。”
季常說的從容,揮揮手,就給自己穿上一套黑霧鬥篷,這都是從靠山小鎮交易過來的,對面那個靠山老祖真特麽傻蛋一樣,掏心掏肺的往外拿好處,你大爺的,奸猾一些不好嗎,害的老子也要去陪你一起死。
許申沒動,也沒有回頭去看季常的身影,三百年了,這廝化成灰了也會認得,用不著多看一眼。
生離死別,尋常事爾,他們都已經經歷太多。
猶記得他五歲的時候,他站在門口送走了自己的爺爺,那個笑起來白胡子一顫一顫的老頭子,然後老頭子就再也沒有回來。
十歲的時候,自己那個一直不苟言笑的老爹走了,臨走前,摸了摸他的腦袋,甭管他哭成了什麽樣子,一個字沒說,就此一去不回。
十三歲,他娘走了,都上了飛劍還在回頭對他笑,那溫柔的一笑,經常在他夢裡出現,每次醒來,都哭濕了枕頭。
後來,送走的人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習慣了,很多次他以為自己也會把自己送走,但終究沒有送走。
一晃,三百年了。
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
風聲響起,回頭,季常又回來了,許申微微皺眉,還未開口,季常就已經叫道:“老太太醒了,讓我們去石屋議事。”
“她都知道了?”
許申一愣。
季常嗤笑,“她什麽不知道?就天天裝傻,不過這次有點奇怪,老太太不是一向喜歡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嗎?”
許申沒說話,隨後扔出一葉扁舟,扯上季常,風馳電掣,轉眼間就回了小村,薑穎正在外面等著他們,雖然斷了一條腿,卻已經全副武裝,殺氣騰騰。
但不見李肆。
季常剛要去叫門,就被薑穎低聲喝止,
“他正在修行,這事兒別驚動他,咱們浮雲宗現在靠的是許申,未來就要靠他了,不能斷了。”
季常搖頭,他們浮雲宗還有未來嗎?
三人迅速進入石屋,裡面燃起一盞奇特的魂燈,老太太還是老樣子,微微睜著眼睛,半死不活。
“師尊!”
許申和季常見禮後,老太太瞥了季常半眼,“送死也不是你這樣的送法。守住大陣,把南邊那支艦隊攔下即可。”
“什麽?”
“不可!”
“我不同意!”
薑穎,許申,季常三人反應激烈,哪怕季常願意親自去靠山小鎮送死,哪怕許申默許,但他們也不願意啟動大陣,那等於把浮雲宗的潛藏位置暴露了出去,這性質完全不一樣。
“師尊,弟子願意親自前往支援,但這裡是我浮雲宗的基業,千萬不能暴露啊!”許申苦苦相勸。
“師兄,不可,你走了就無人主持四象陣法。”
“都閉嘴!”老太太怒了,“瞧瞧你們,一個個慫樣,你們以為不動手就不會暴露了嗎?這才是邪神教會的第二波,後面必然有更大的軍團滾動推進,我們這裡距離靠山小鎮才不過百裡,躲得過去嗎?”
“或者說,你們願意一直躲下去嗎?”
“既然無處可躲,戰便是了。”
“薑穎,你就坐鎮小村,照顧好你的師弟師妹即可。”
“許申,護持陣法。”
“季常,你的演武符人呢,都拿出來吧,我們浮雲宗既然受人恩惠,豈有坐視之理?”
“師尊,他們帶了邪神的神像,這是有備而來啊!”許申趕緊道,他的四座大陣可以攔下對方兩個元嬰境的血裔神使,配合季常的演武符人,攔下其他雜兵都沒有問題,唯有那座神像,不好處置,那玩意真的是見誰誰死,根本扛不住!
“那座邪神神像,交給為師好了。”
老太太說完,就閉上了雙眼。
僅僅數秒過後,這方天地忽然震蕩,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那黑黝黝的夜空中,忽然被一片雪亮的雷光給撕裂,天空中血色的雲層發出絕望的嘶吼,血流如注。
然後這片區域終於露出了半角星空。
而那血雲仍然在強行愈合,但緊跟著又是一道劍光劃過,將那血雲撕開更加恐怖的傷口,緊跟著,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璀璨的星空中,忽然有一層薄薄的屏障擠壓下來,跟著,便是雄偉壯闊的一座城池廢墟映入現世。
縱然這城池廢墟只能進入現世一部分,仍然好似神跡一般。
無數的雷霆,劍光,天火在這城池廢墟周邊蔓延著,燃燒著。
地面上,許申,季常,薑穎三人已經激動得淚流滿面,多少年了,終於還能再見到師尊的真身了,鎮世真仙,原來她還在。
同一時間,十幾裡之外,河面的艦隊中,一尊邪神神像化作漫天血火,如燃燒的大幕遮天蔽地而來,它,竟是連接了整個天地之中不知多少的邪神神像,在虛空,在現世,形成一張圍剿大網。
沒想到,眼前居然有一位鎮世真仙自己冒出來,不抓你抓誰?
但是,還未等那圍剿大網形成,一片雷光大幕就已經從城池廢墟中落下,頃刻間壓製住漫天血火,硬生生的在那血雲大幕裡轟殺出一片空白。
緊跟著,一道長袖從虛妄中飛出,帶著無上之威,瞬間將那神像本體絞殺成齏粉。
至此,那圍剿大網缺了連接點,不得不迅速黯淡下去。
而那一角從虛妄界之中強行乾預現世的城池廢墟也迅速消失,天空中血雲重新封鎖了一切,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但知道的人都知道,那尊邪神神像被乾掉了。
“四象大陣,給我開!”
許申怒吼,刹那間以浮雲宗小村為中心,方圓十裡之內,一道道光華衝天而起,氣息驚人。
刹那間雷霆,劍雨,颶風,冰錐,巨木,密集的攻擊從天而降,將那一條河道十幾裡區域完全覆蓋,飽和式打擊。
短短數秒,除了那兩頭血裔神使,四名金丹境妖魔,余者無一幸免,連六艘戰艦都化為碎片。
這就是四象之威。
“轟!”
兩道血光衝天而起,再落下時,卻被一片雷光大幕給擋下,露出兩頭血烏鴉的影子,但它們的眼睛裡透露出來的不是驚恐,不是意外,而是殘忍的驚喜。
是的,太驚喜了,它們不過是奉命去圍剿靠山小鎮,誰知道半路上就被一個鎮世真仙給伏擊了,哈哈,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蠢的鎮世真仙!
哈哈,四象大陣!
這是一個老鼠窩!
嘎嘎怪叫著,兩頭血烏鴉以極快的速度繞著四象大陣飛遁,縱然許申不斷操控,縱然許申是陣法天才,但只要那兩頭血烏鴉不主動進攻,不主動踏入四象大陣的攻擊范圍,他就拿對方沒有任何辦法。
至於那四頭金丹妖魔,卻是根本不停留,直接躍上對岸,沒入黑暗之中,也不知是去了靠山小鎮,還是去報信。
一時之間,局面變得極為惡劣,那兩頭血裔神使竟是不走了,就在陣法難以企及的地方愉快的放起了風箏,它們是在防止浮雲宗的人逃走撤退。
山巔之上,許申和季常對視,只能苦笑。
這就是陣法的局限之處了,剛剛這支艦隊是剛好駛入四象大陣的攻擊區域,盡管許申已經刻意鎖定那兩頭血裔神使,但最終也只能將其重傷,來不及補刀。
至於說他們自己衝出去攻擊, 那就更加是開玩笑了,光是血裔神使返回來,一個自爆,他們兩個都得玩完。
“我浮雲宗仁至義盡了,接下來就看靠山小鎮自己了,季師兄,做好死戰準備吧,此地已經是我們最後一處藏身之地。”
許申長歎一聲。
“那就正好放手一搏!老子早就活膩了。”季常凶狠地道,之前從靠山小鎮得了大量的物資,製作出一千演武符人完全不是問題,邪神教會想攻下這裡,哼哼,不付出個幾萬條人命,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可惜了啊,我還以為咱們浮雲宗終於可以中興一次,誰曾想不過是回光返照,造化弄人呀。”
回頭向北,在靠山小鎮的方向,居然能看到一絲光芒穿透了黑霧,那邊,應該已經是廝殺的煉獄戰場。
那個靠山老祖,真特麽的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