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回來了。”
帶著滿滿收獲和空空如也的肚子。
陸笙一臉疲憊的回了家。
“奶奶?”
很奇怪。
屋裡根本沒人。
陸笙看了又看,有些不明所以:“奶奶去鎮上討飯了?”
想想也不對。
奶奶平時出門都會把門窗關好,她已經看過了,門隻虛掩,窗戶大開,不像出門的樣子。
咯吱!
咯吱!!
沒等再往下想。
廚房又傳來奇怪的響聲。
聽到聲音。
陸笙心中一松。
只是不等做些什麽,地面上一塊紅色斑點引起了她的主意。
“這是...”
陸笙目光一凝,兩世為人的她對此並不陌生:“血?”
抬頭又往前看。
不止這一滴,而是一滴又一滴,向著廚房方向延伸而去。
“奶奶?”
陸笙放緩腳步,一邊向廚房走,一邊輕聲道:“你在廚房嗎?”
靜。
好似被她的話打斷。
廚房內的異響停頓數秒,隨後才再次咯吱咯吱的響起來。
“奶奶?”
陸笙小心翼翼的靠近,輕輕推開廚房的大門。
下一秒。
伴隨撲鼻的血腥味。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正坐在地面上正狼吞虎咽的吃著什麽。
“奶奶?”
陸笙咽了口吐沫。
聽到她的呼喚。
老太太的脖子來了個180度大旋轉,對她和藹的笑了笑,當然,如果她嘴上沒有血汙,笑容還會更慈祥些。
“吃,吃...”
老太太一揮手。
一大塊肉被丟了過來,滾落在陸笙腳下。
陸笙不忍去看。
因為那是一隻胳膊,手腕上還戴著一隻銀鐲。
銀鐲的樣式她見過,是隔壁白大哥娶家珍姐給的聘禮,家珍姐睡覺都舍不得摘下來。
“吼!”
見她不吃。
老太太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起來。
但是下一刻。
她好似有恢復了幾分理性,艱難的吐著字:“走,走。”
蹬蹬蹬...
陸笙被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退了出去。
咯吱,咯吱...
一陣黑風吹拂,將廚房的大門關上。
下一秒,房間內又傳來了啃食聲。
咕咚。
陸笙咽了口吐沫,有些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甚麽,讓命運如此不公,更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汪汪汪...
只是不等思考下去,伴隨著犬吠聲,小院的大門被人猛的撞開。
陸笙趕忙抬頭看去。
入眼。
來的是三個人,而且各有特色。
為首的那個身高八尺,又黑又壯,鼻子上穿著鼻環。
左邊那人衣衫襤褸,舉止怪異,還喜歡向外吐舌頭。
最後一人倒是還好。
只是眼球滴溜溜的亂轉,看著就很猥瑣。
“汪汪...”
吐舌頭的青年人開口就是兩聲犬吠,隨後才吐著舌頭與二人說道:“大哥,三弟,動手吧,就是這裡,早點動手,早點收工,好去跟廟祝爺領賞。”
聽到這話。
為首的鼻環漢子卻也不急,先拿目光掃了掃茅草屋,隨後目光一轉落在了陸笙身上:“你這小孩,快快出去,此間老婦已化作行屍,我們三兄弟特來拿她,別在這礙手礙腳。”
“大哥,跟個孩子廢什麽話,看我去拿那具老屍。”
猥瑣男身形一晃。
伴隨著白煙,瞬間化作一隻一人高的黃鼠狼,一個飛躍便順著窗戶躍進了廚房。
下一秒。
就聽裡面哼,哈,霹靂吧啦的一陣摔打。
“哎呦!”
沒過片刻,一道黃影便被從窗戶丟了出來。
摔在地上就跟摔小狗崽一樣,掙扎了好一會才站起來,胸前也被劃出了幾道血痕,一臉懵:“大哥,二哥,不對啊,這老屍好生厲害,動作比我還快。”
“比你還快?”
吐舌頭的青年有些不信:“老三,你歇息片刻,待二哥去會會它。”
汪汪汪...
又是一陣白煙。
吐舌頭的青年搖身一變,化作了一隻黑白相間的斑點狗。
顯出真身之後它也不猶豫,齜牙咧嘴的就要順著窗戶往裡面跳。
嗷嗚一聲。
不等跳進去。
一道黑風便從廚房內衝出,直接撞在了狗妖身上。
狗妖先是一驚。
隨後才看清黑風的根源,居然是一名滿頭白發,面色鐵青,全身黑氣繚繞的小老太太。
這怎能忍。
它是誰,它是狗啊。
咬人它沒怕過誰。
見老太太要咬自己,狗妖大怒,張口就要回咬。
“吼!”
老太太以牙還牙。
青面獠牙,利齒比狗妖還長,還鋒利。
隻一眼,都不用嘗試。
狗妖瞬間就慫了,後腿一蹬,放棄了與老屍對咬的打算,閃身到兄弟二人身邊,目下滿是余悸:“大哥,這不對呀,這老屍的牙比我還長,我的道行只有三百八,它少說五百往上,咱們是不是找錯屍了,這不像是剛詐屍的樣子。”
鼻環漢子看看老屍。
又看看自己兩位兄弟。
咽了口吐沫,向後退了一步:“好兄弟,廟祝爺讓咱們找剛屍變的老太太,我尋思著可能不是這家夥,這家夥明顯成氣候了,咱們去別處再找吧。”
說著。
三妖緩步後退,邊走邊道:“屍婆婆,都是誤會,我們沒找你,你回去歇息吧,打擾了,我們這就走。”
靜...
或許是考慮到三妖也不好惹。
老太太摩擦著黑紫色的指甲,卻也沒有上前追擊。
見到有戲。
三妖拔腿就走,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呃...”
陸笙的心中有一萬頭羊駝奔襲而過。
看看不遠處似是而非的奶奶,再看看深藍面板上入門級的碎石拳,臉上露出乖巧的笑容:“奶奶,您餓不餓呀?”
老太太靜靜的看了會陸笙。
向前邁了一小步,隨後又退了回去,轉身向廚房而去。
“就是現在!”
嘩啦啦。
老太太前腳剛進屋。
後腳三條鎖鏈便猛地從院外飛來,一條鎖住老屍的脖子,兩條捆住雙手,隻一下就把老屍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這老貨,真當我們三兄弟是吃乾飯的。”
隨著怒罵聲。
一隻黑牛妖,一隻狗妖,一隻黃鼠狼妖。
三妖跳上牆頭,各自手持一段鐵鏈,臉上滿是得意:“眼下就要入秋了,不擒下你這老貨,我們兄弟哪來的銀錢,置辦兩件過冬的衣裳。”
“就是就是。”
狗妖眉飛色舞:“虎山域下,一切產出都是山君的,我們這些小妖,說是妖魔,實為奴仆,平日裡想吃個山雞,打個牙祭都難,你也要體諒我們的難處。”
黃鼠狼妖也在一旁幫腔:“官府說了,誰能把你擒下,就賞八十兩銀子,還能記一小功,你這麽厲害,這賞錢不得翻倍,到時買上半隻羊,兩壇燒酒,這才是妖過得日子。”
嘩啦啦...
聽著三妖的呱噪。
老屍猛的抖動,抖的鐵鏈嘩嘩作響。
“好孽障,還想作亂!”
牛妖抓著鎖鏈,從牆頭躍下,向兩兄弟叮囑道:“使著鎖鏈,多在它身上繞幾圈,這老屍道行不淺,咱們也就佔個先手,讓它掙脫就麻煩了。”
聽到這話。
狗妖和黃鼠狼妖也不客氣。
你往東,我往西。
一人拽著一條鎖鏈,繞著老屍開始轉圈圈,眨眼的功夫就在老屍身上捆了十幾圈。
就是這樣,仍不算完。
三妖對視一眼,將鎖鏈的那一頭捆子自己身上,還不忘向一旁的陸笙叮囑道:“你這孩子,快去村裡叫人,先叫三五十號閑漢,拿繩索過來,再去鎮上通知衙役,尋他個七八武者。”
吼!!
可惜三妖錯估了屍婆婆的凶性。
這邊話剛說完,還不等陸笙有所動作,屍婆婆便瞬間發狂,一口咬在了綁在身上的鎖鏈上。
下一刻。
只聽嘎嘣一聲,拇指粗細,刻畫著符文的法器鎖鏈,居然被硬生生咬碎了一根。
“好孽障,果然夠凶!”
三妖見狀大驚。
來不及多想,趕緊一擁而上。
這一撲,直接將屍婆婆撲倒在地,牛妖抱著屍婆婆的腦袋,其余二妖按著雙手,還不忘向陸笙吩咐道:“老屍凶猛,我們兄弟恐怕也製不住它,快去叫人,晚了就來不及了。”
吼!!
哪怕被三妖按壓,屍婆婆身上的鐵鏈依然嘎吱作響。
只看一眼,都不用想,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只要三妖力歇,頃刻間屍婆婆就會脫困。
“快去呀。”
見陸笙不動。
牛妖瞪的眼睛都紅了。
卻不想,陸笙不但沒走,反而緩步上前,將手放在了屍婆婆的手背上,輕聲道:“奶奶,你不要掙扎了好不好。”
靜...
聽到陸笙的話。
剛剛還猜劇烈掙扎,近乎要掙斷鎖鏈的屍婆婆,居然奇跡般的安靜了下來。
三妖目瞪口呆。
它們三個雖然不算什麽大妖,卻也有三四百年的道行,誕生靈智於百國末年,見證過百國紛亂,見證過大璃一統,也算見了世面。
可別說見了。
聽都沒聽過,屍變後的行屍居然還有靈智,不但不傷害至親血脈,還會聽其命令,這世界真是古怪。
“笙笙...”
正想著。
門外傳來腳步聲。
三妖抬頭看去。
入眼,來的是一名八九歲,穿著黑色小裙,頭上戴著個老虎帽的小女孩。
“山君奶奶!”
三妖楞了一下。
但是有些不敢確定。
因為去年八月十五,廟祝爺高興,召開了萬妖宴,請虎山域下的一眾山精野怪吃酒。
離得很遠。
三妖見過小山君半面,至於為什麽是半面,因為坐的位置比較偏僻,就看到了半張臉,所以才不太肯定。
稍許後。
虎山。
“有點意思。”
“一具擁有靈智的行屍,還認得家人,能聽命令,這是個稀有品種啊,這要是在民國世界,送給師父,師父肯定很喜歡。”
神廟前。
張恆看著被三妖押著的屍婆婆,有些玩味的想著:“可惜了,師父飛升之後,沒去句容茅山,而是去了東嶽任職,錯過,錯過。”
“廟祝爺...”
下面。
虎萌萌身後還站著個小女孩,一臉糾結的看著他:“我與奶奶相依為命,廟祝爺,求您慈悲,救救我奶奶吧,陸笙給您磕頭了。”
說著。
陸笙就要跪拜。
“免禮。”
張恆一揮手,止住了想要下跪的陸笙,開口道:“你是萌萌的玩伴,萌萌帶你來求我,我也不好袖手旁觀。”
“可我實話實說,屍是屍,人是人。”
“人有三魂七魄,僵屍只有一魂六魄,而且人變僵屍,這個行為是不可逆的。”
“最多,我只能出手為它保全靈智,可這麽做也並非沒有代價。”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見沒見過身患絕症之人,讓你奶奶留在世上,以僵屍之軀活著,它就好似絕症之人一樣,每天都要承受痛苦,活的生不如死。”
“這...”
陸笙下意識的看向屍婆婆。
屍婆婆也看著她。
好一會後吐出三個字:“累,好累。”
“累就對了。”
張恆沉聲道:“做僵屍很辛苦的,肉身已死,魂魄不全,用在活人身上,就好似無時無刻不再背著千斤重擔。”
“沒有靈智還好,有了靈智,除非有大毅力,大抱負,不然誕生靈智的僵屍,大多數會選擇自我了斷,不會苟活。”
“因為活的太累,太痛苦,想要緩解,就要吸食血液,與殺戮為伴。”
“像一些與遊記之中,化身為屍,還會樂此不彼之人,說實話,我在茅山志上都沒見過。”
張恆說到這裡又看向陸笙:“你想怎麽選?”
陸笙戀戀不舍的看著奶奶。
目光已然給出答案。
張恆見狀輕輕點頭,又與屍婆婆說道:“不用擔心你孫女,神廟不差這碗米,會把她養大,你安心的去吧。”
屍婆婆看看陸笙。
又看看張恆。
什麽也沒說,只是閉上了雙眼。
“雷!”
張恆向天空伸手一抓。
抓來一點電芒,在手心上組成了一個雷字符文。
輕輕一推,符文落在屍婆身上,屍婆最後看了陸笙一眼,隨後形體蹦散,化為飛灰消散而去。
“以後你就留在神廟,陪萌萌一起玩吧。”
“待到十六七歲,有了心上人,神廟會出一份嫁妝,不至於讓你兩手空空的嫁過去。”
處理完屍婆。
張恆也沒對陸笙太過在意,隨口交代了幾句。
因為在他看來。
十年一晃而過,也不需要他太在意什麽。
“廟祝爺...”
陸笙並沒有反駁。
只是猶豫再三,滿是渴望的問了句:“我能習武嗎?”
說完,又趕忙保證道:“我不會偷懶的,只是想長大以後,可以為神廟做點什麽。”
“為神廟做點什麽?”
張恆有些意外的看了陸笙一眼。
想了想,沒有嘲笑也沒有拒絕,反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有個二哥, 今年三十出頭,沒什麽天賦,也沒有老婆,整日無所事事,身邊一群狐朋狗友,自號什麽南天一柱。”
語氣微頓,張恆再道:“你可以拜他為師,也算給他找點事做。”
“啊!”
陸笙霜打的茄子一樣。
這師父行不行,怎麽聽著跟混子一樣。
“當然,我這二哥在我看來是這樣,在你們眼裡嘛...”
見陸笙表情不對。
張恆又補救了一句:“他是三十出頭的縣衙總捕頭,新晉的武道宗師,未來大有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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