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人的數量很多，戰鬥力也很強。畢竟前兩批人大多是牽家帶口，身邊有女人和孩子需要保護。但是他們不同，戰敗逃亡出來的都是男人，而且能夠一路逃到遼東的都是強壯的男人，因此這些人在事實上組成了遼東的最強戰力，負責保護前兩股勢力的人不受周圍蠻夷的襲擾。”

　耍水沒有說這些人什麽甘心給箕子當兵，在場的眾人也沒有問。畢竟在這個王侯將相有種的時代，出身低賤的人聽從出身高貴的人的命令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比如那個子車，雖然閱歷豐富，也曾經跟過兩個天子，但是由於其出身限制，因此哪怕他的戰功再卓著，他也只能乖乖地聽從箕子的命令，而不是自己取而代之。

　這次子車之所以膽敢站出來頂撞箕子，主要是因為他從耍水的口中聽到了南邊的消息——帝辛和武庚雖然戰敗了，但是帝嚳卻並沒有拋棄商人，而是再次將天命授予了宜國的國君，命他擔任商人的天子。

　箕子確實是自己目前的直屬領導沒錯，但是天子卻是所有商人的終極領導。在子車看來，幫著天子對抗箕子這樣的諸侯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做起來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也正是因為這樣，以往對箕子唯唯諾諾的子車才會表現出那麽強的爆發力，嚇得箕子不敢下令在宮中將其斬殺——當然，就算箕子真的下令了，那也是沒有用的。畢竟箕子宮中的護衛大多是從中原逃難過來的第三種人，他們的看法大多與子車相同，是不可能聽從箕子的命令斬殺“天使”的。

　“在聽完臣的描述之後，子車對我們國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且準備親自南下，前來投奔王上。不過臣卻沒有讓他這麽做，畢竟如今他留在遼東還能稍微製衡一下箕子，讓他不敢有什麽大動作。若是他離開了遼東的話，誰也說不好箕子會乾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因此……”

　說到這裡，耍水突然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的中央，對著商離跪拜道:

　“懇請王上恕罪，為了讓子車留在遼東繼續製衡箕子，臣偽造了王上的詔書，將其冊封為了五大夫，賜予了他土地爵位……”

　這是……矯詔?

　聽著耍水的話，商離突然在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兩個字。

　按說，任何帝王都無法容忍有人偽造自己的命令才是，然而商離也知道事急從權的道理，從客觀上來看，耍水的行為非但沒有錯，反而還有功於宜國。如果略去矯詔不看的話，商離還應當獎賞他才是。

　然而矯詔就是矯詔，耍水的行為無疑是犯了封建時代的大忌，為了防止後來人有樣學樣，哪怕耍水的行為是對的，商離也必須要對他進行處罰才行。但是他的行為又是對的，處罰太嚴厲了又會傷害到下屬們做事的積極性……

　想到這裡，商離對著耍水說道:

　“你開辟新航路，與子車建立聯系有功，但是矯詔又有過。如今功過相抵，予一人決定對你不獎不罰，你可服氣?”

　“臣無異議！”

　耍水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犯了大忌，兼之他本人也對這次行動的結果感到有些不滿，就算商離賞賜了他，他也覺得有愧於商離，如今商離讓自己功過相抵，倒也正好如了他得意，因此他並沒有對此產生什麽意見，而是非常迅速地就接受了商離的處置。

　“行了，起來吧。”

　眼見耍水如此上道，商離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繼續說道:

　“子車可曾和你說過如今遼東的形勢?”

　“回晚上的話，說了。”

　耍水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而後緩緩說道:

　“如今遼東差不多有人口10萬計，其中原住民差不多有5萬，箕子親族2萬，逃難到遼東的子商遺民3萬。這10萬人中，遼東原住民和箕子親族都是男女老幼，應有盡有。唯獨子商遺民，3萬人基本都是男人，而且還是成年男人，戰鬥力極其強悍。”

　“當然，戰鬥力強悍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成年男人的年紀逐年增長，他們的戰鬥力也開始逐漸下降。就好像那個子車，他當初給帝辛當親衛的時候，還只有十幾歲。如今十來年過去，他都已經快30了。其他那些移民年紀雖然不像他那麽大，但是也都已經二十幾了，再過幾年，只怕就要拿不動武器了。”

　這年頭能夠活到40歲的人都很少，大多數人30多歲就差不多要嗝屁了，這也是古人30歲開始自稱“老夫”的原因之一。從這一點上來看，遼東那群子商遺民確實已經開始進入生命的倒計時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遼東氣候寒冷，不適合人類居住。因此臣估計，這些人只怕會老得更快，更早拿不動武器。”

　這時候，耍水又重新補了一刀。

　這年頭全球氣候溫潤是不假，但是再溫潤，那也是有寒冷的地方的。遼東緯度擺在那裡，比中原寒冷是肯定的， 這些長期生活在中原的商人無法適應遼東的寒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時的遼東與後世不同。後世的遼東隨著開發的深入，至少從地形上來看，還是比較適合人類生存的。而這個時代則不同，這個時代的遼東遍地都是沼澤，讓人很難能夠隨心所欲地在大地上奔跑，亦或是圈地種田——再加上適合在遼東種植的水稻在這個時代也還沒有被研發出來，因此實際上此時的遼東是非常苦寒的——寒就不說了，溫度擺在那。苦是指除了野生動物之外這裡基本沒啥能吃的東西，農作物的產量也因為日照長度和溫度的影響變得極低，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

　食物不足再加上氣候寒冷，估計那些逃到遼東的子商遺民早就已經想要離開這個苦寒之地，回到中原繼續生活了。之前由於不知道中原的局勢，且缺少一個帶頭的人，因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天子派船海上來，載我南歸複中原。耍水和子舟他們的到來，重新點燃了這些遺民心中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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