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姣姣站在門口,手卡在腰上,眼裡閃過一抹狡黠。
“皮子又緊了?哥給你松松。”於敬亭鼻子被媳婦撞得很疼,拿妹妹撒氣。
姣姣對他做鬼臉。
穗子在邊上看著他和妹妹貧嘴。
“於姣姣,滾進來!”王翠花的咆哮從屋內傳來。
“哥救我!”
姣姣跳到邊上空大醬缸裡,於敬亭飛快地拿東西蓋上。
剛弄好,王翠花拎著雞毛撣子殺氣凜然的衝出來。
“小兔崽子呢?”
“跑了。”於敬亭一看就是經常掩護妹妹。
王翠花拿著雞毛撣子抽他。
“你就護著小兔崽子吧。”
“彈灰呢?一點也不疼,來,幫我把這邊也彈彈。”於敬亭轉了一邊,冬天穿棉襖,雞毛撣子打斷他都不疼不癢的。
王翠花金雞獨立,要拖鞋拿鞋底子抽他。
“娘,消消火!因為啥啊?”穗子忙攔著,還不忘白了於敬亭一眼。
坦白說,他真是個欠抽的人。
“你瞅瞅,這丫頭書包裡藏了啥!”
王翠花領穗子進屋。
炕上擺滿了作業本,一點作業沒寫,畫滿了表情各異的小動物,畫的還挺生動。
穗子隨手拿起缺了本皮破破爛爛的語文書翻了兩頁,全都是塗鴉。
繪畫天賦挺強,李白頭像讓她改成張牙舞爪翻白眼,歪七扭八的在邊上寫了於敬亭三字。
數學書也是一樣,除了沒有課堂筆記,各種插畫一應俱全。
於敬亭從穗子手裡接過妹妹的書,翻了翻,點頭。
“這不畫挺好?”還不忘拿筆把自己的名字塗掉,寫上於姣姣的。
這不是拉架,是拱火的,王翠花又要噴火了。
“送她讀書是讓她去畫小人的?數學5分,語文零分,還敢藏期中考卷,騙我說考試成績沒下來,哎呀,我上不來氣了。”
穗子心疼地看著婆婆,這的確是很讓人憤怒的事兒,正準備勸幾句,就見於敬亭把書放炕上一扔,嗤笑。
“不如我呢!”
“你當年考多少?”穗子跟他同歲。
她上學早,比他早一年,於敬亭勉強讀到初一就不念了,上學時,穗子和他都是經常上操場講台的人物。
穗子是學生代表,每周升旗儀式也是護旗手,學霸的典型。
他......上去做檢討的,全校出名。
打架鬥毆砸玻璃打老師啥壞事都做。
“我跟她這麽大時,數學都能考20多分呢,誰跟她似的,5分,哈哈哈!”
學渣對學沫發出無情地嘲笑。
學神沉默。
這一刻,穗子跟教這兄妹倆的老師產生了共情,老師們不容易啊。
於敬亭跟個老幹部似的背著手,沿著炕沿踱步,點評妹妹的考試成績。
“我早就教育她,考完了不要藏試卷,多傻?”
穗子狐疑地看著他,這家夥還有教育妹妹的覺悟?
“偷老師的紅筆,這5前面加個9,0前面加個10,這丫頭連分都懶得改,太不孝順了!”
王翠花剛消下去的火騰地上來了,咣咣就踹。
“你也教不出啥好餅!你當年就是這麽糊弄我!現在又讓你妹妹糊弄,她以後嫁不出去,你就養她吧!”
“多雙筷子而已,又不是養不起。”
“娘,別踹了。”穗子拉架。
“嘿,我媳婦心疼我。
” “他皮厚還有棉襖,踹也不疼,娘,我給你拿鐵鍁。”
“???”於敬亭發現這小娘們學習能力真強,學壞特積極,都會給娘當狗腿子了。
“看你就心煩!”王翠花對著兒子惡龍咆哮,扭頭拽著穗子的手,“不要靠近傻麅子,省得他身上傻氣傳給肚子裡的我小孫,晚上跟娘睡。”
“聽娘的。”穗子一副低眉順眼小媳婦的模樣,低著的頭嘴角微微翹。
她也不想跟於敬亭這個大壞蛋睡一鋪炕。
這麽大的小夥子火力正是壯,沒輕沒重的厚臉皮,傷著孩子怎麽辦。
於敬亭聽到他又要被剝奪上炕權,這可不幹了,轉身出去,一分鍾後,院裡傳來於姣姣的尖叫聲。
“於鐵根!你不是個好餅!你為了女人出賣你親妹妹!”
“考零分還有理?去,給娘道歉去。”
剛剛還渾身閃耀著好哥哥光芒的男人,為了跟媳婦能睡一鋪炕,毫不留情地把妹妹推出來。
把媳婦拽出來,妹妹推進去,門一關,王翠花的咆哮和姣姣的哭喊交織成一首母慈子孝大合唱。
穗子怕婆婆把小姑子打壞了,想要進去攔著,被於敬亭死死地按在懷裡。
“別攔,攔不住,這丫頭這頓打不挨完,家裡消停不下來。”
這會家家戶戶養孩子都粗糙,大道理也不會講,不聽話就揍一頓,姣姣這種藏考卷隱瞞成績的行為,已經夠得上笤帚嘎達五分鍾處理了。
穗子透過門上的小玻璃往裡看,王翠花一通笤帚亂舞,大部分都抽在炕沿上了,落在孩子身上沒幾下。
姣姣哭得聲嘶力竭,雷聲大雨點小,時不時還要拿眼睛偷看親娘的反應,甭管抽沒抽到都嗷嗷喊。
於敬亭雙手環抱在那倒計時。
“娘罵完姣姣不爭氣,差不多該哭爹死太早了——”
“她爹啊!你這死鬼怎麽走那麽早?把我一起帶走多好!”
“哭一分鍾左右,再罵幾句。”
一分鍾後,咆哮如期而至。
“完事了,收工,雨過天晴了。”於敬亭聽到裡面沒動靜了,拍拍穗子,習慣就好。
穗子揉太陽穴。婆婆這種看似嚴厲的教育方法不能說一點用沒有,只能說,沒多大意義。
王翠花開門,果然如於敬亭說的那般,和顏悅色,一副啥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姣姣趴在炕沿上喜滋滋地擺弄她的新鋼筆,淚水還沒乾的小臉上,哪有一丁點對錯誤的反省和認識?
穗子看不下去了,她得出手了。
晚上,趁著別人不注意,穗子溜達到正在畫小人的姣姣身後,狀似無意地問姣姣。
“姣姣,你長大後想做什麽?”教育娃,要從樹立理想和正確的三觀開始。
“當二神!”姣姣特別驕傲地說。
穗子凌亂。
農村跳大神的一般是倆人,一個大神一個二神,大神負責跳,二神負責說事兒。
王翠花就一個人,不算很標準。
“明年我就不念了,回來給娘當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