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當啷。
門鈴響了一下,進來兩個高中生。
女性導購員推了下眼鏡框,如同做牙膏廣告一樣迎著客人笑起來:“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麽需要的?”
身穿初雪一般潔白的白襯衫,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
蠻漂亮的,很容易就可以讓男人對她產生好感,從而經過她的手花出去大把的鈔票。
多崎司看了她一眼,便走向商品展示區。他認識三個漂亮的大姐姐,鑒賞美女的口味變得挑剔了許多,相比導購小姐,這滿目琳琅的攝影器材對他的吸引力更大一點。
棲川唯走過去,把此行的來意說出來。
“這...怎麽說好呢?”導購員用食指輕輕碰了一下眼鏡框,“一套攝影器材哪怕只是租借,費用也不便宜…”
說到這,她就此打住。
棲川唯沒有接話,等她繼續說下去,但沒有下文。
導購員屏息斂氣,沉思良久,笑容在期間逐漸消失。
“對不起,請稍等一下。”說著,她退入後面的房間。大約過了30秒鍾,她領著一位40歲左右,胸前掛著店長工牌的黑製服男子返回。
多崎司沿著商品展櫃左瞧瞧,又看看。碰到感興趣的東西了,就會停下腳步,認真研究所展示的器材。
他對攝影這件事倒沒啥興趣,只是對搞機感興趣而已。就好比大多數男人都不會開挖掘機,但就是喜歡挖掘機一樣。
尤其這是一家索尼的專賣店,一眼看過去全是“SONY”這四個字母,這令他有種想高呼“索尼大法好”的衝動。
耳邊不時傳來棲川唯和店長的談話聲。
“除了地面拍攝以外,我們還希望貴店可以停供一架用於空中拍攝的無人機。”
“很抱歉,至於這方面情況……”
“我知道店長在顧慮什麽,請您放心,這一次的拍攝計劃,也是得到了水產廳方面的大力支持,相對應的流量是不會缺的,而且你看一下我們男主角人選......多崎,過來。”
多崎司隻好放下手中的一台A7R4微單,走到她身邊,衝著店長笑了下。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出賣色相的牛郎。
導購小姐瞧著他乾淨的笑容,臉上驀然一熱,趕緊移開視線。
“男主角確實很上鏡...”店長打量了多崎司一眼,隨即搖了搖頭,客氣地開口:“但我最關心的問題,是你如何才能保證我的店名可以獲得足夠的曝光量,換句話說,就是你的作品能不能吸引到足夠多的人看?”
“這您大可放心。”棲川唯掏出手提電腦,打開實現準備好的兩個案例,把屏幕面向店長:“上世紀90年代,也曾發生過類似水產品需求量大減的問題。當時農林水產省也制定了相應的推廣計劃,其中一項就是撒網式尋找優秀的推廣廣告。當時一個叫‘超元氣金槍魚少女’的廣告一炮而紅,僅僅依靠電視廣告的模式就引發了相當大的熱度,成功獲得農林水產省的600萬円獎金。”
多崎司探頭看了眼屏幕,照片裡的主角是一個很有朝氣的少女,她用盡力氣抱著一條抖動的藍鰭金槍魚,臉上洋溢著健康活潑的笑容。
店長用觀外科醫生察患者傷口部位那樣的眼神,仔細查看屏幕上的照片。
等他看完後,棲川唯打開第二個案例,一個同樣活潑的少女泡在水中,身邊是一條白色海豚。
“這個廣告叫“騎著白鯨的少女”,是Venus珠寶的廣告。這個廣告一推出,就獲得了法國當年的十字星獎,也讓還是新人的導演一躍成名。”
店長點了好幾次頭。
棲川唯接著說:“兩個廣告之所以平行類比,重點就在於同樣是利用了‘活力四射的少女’當做賣點,同樣都在內容資訊傳遞不發達的年代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現在是網絡時代,信息傳遞迅速,同樣的內容可以獲得的曝光量,必然是三十年前無法比擬的。”
店長思考了一會,露出露出營業性質的笑容:“合作愉快。”
簽訂完讚助合同,多崎司抱著一箱子器材跟著棲川唯走出店。
下午的陽光稍稍變弱,來自東京灣的海風不斷搖曳著路邊的樹枝,四周開始滲入涼爽的氣息。
兩人搭乘電車來到四谷,走在前往須賀神社的路上。
一前一後,距離不遠也不近,看起來既不顯得親密,也不會讓人覺得是毫無關系的路人
棲川唯擺弄著手中的索尼FX6攝像機,偶爾對準路邊的風景錄上一段。看了看效果,覺得不滿意直接刪除。
路過一個水族館,她停下腳步,對著玻璃缸裡的金魚拍了好長一段時間。
而多崎司什麽都看,來往的車輛也好,臨街的店鋪也好,甚至路邊的小貓或者野花都會看一眼。偶爾也會瞥一眼專心盯著攝影器屏幕的金發少女。
說句實在話,他是蠻佩服棲川唯這種人的。任何事想要做到完美,都要耗費不少的精力。事事都要做到完美,這其中所需要的精力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偉大。
就他本人來說,這次的職場活動也只是打算寫一份調查表,拍幾張照片敷衍了事就算了,哪會想到拍一個宣傳片這麽大的工程。
為了拉讚助,還翻出了兩個老古董的案例出來......多崎司甚至都不知道有這種東西,換成他來談這讚助,絕對談不攏。
路過打工的便利店,他提議進去休息一會。
棲川唯默默點了點頭。六月下午的氣溫依舊炎熱,她雪白肌膚上不知不覺間依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走進店內,老板娘在櫃台裡看一本雜志。她身上奶油色的雪紡襯衫全無皺紋,額前自然地垂著幾根頭髮。背後的牆壁上,電子掛鍾悄然而流暢地向前推進著秒針。
“幸子姐好。”多崎司笑著打招呼。
遠野幸子猛地抬起頭,盯著他欣喜道:“今天周末,你怎麽來了?”
“路過,順便進來避避暑。”
“沒良心...”遠野幸子扁了扁嘴,看著累得一身汗的多崎司,又忍不住心疼地走到冰箱面前,拉開冰箱門:“喝點什麽?”
“寶礦力好了。”
“給。”
“謝謝。”多崎司接過扔來的飲料瓶,喝了一大口,隨後舒服地呼出一大口氣。
看著一臉滿足的多崎司,未亡人忍不住笑起來。
“對了,這是我同學。”多崎司指著身邊一直沒說話的金發少女,“有沒有水果冰沙什麽的,給她來一份唄。”
“你還真把自己當老板了?”遠野幸子幽怨地白了他一眼,轉身往水果區走去:”讓你同學等一會,我現在做一份。”
多崎司指向用餐區:“我們去那邊休息一會。”
棲川唯點了下頭,抱著攝影機坐到高腳凳上,翻開剛才錄製的視頻。
紅色的金魚們非常愉快地在玻璃缸裡遊弋,夏日光線在水中搖曳,它們輕飄飄的魚鰭,仿佛蕾絲般優雅地掀動著。
金發少女緊緊閉攏嘴唇,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面。
被囚禁在狹小的玻璃缸裡,哪都也去不了。只不過金魚似乎覺得這種狀態無所謂,實際上也許真無所謂,真的哪裡都不想去。
隨後她把目光看向身邊擺弄航拍無人機的多崎司,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俊秀的側臉,染滲著細細汗水的肌膚,看起來光潤飽滿,非常耀眼。
棲川唯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這個家夥搬出去後,真的越來越帥氣了,從外貌上來說如此,從精神層面上更是如此。
看著看著,她稍微湊近了一點,仔細觀察多崎司臉頰上細微的茸毛,還有他唇角剛剛冒出頭來的胡須。
真的長大了...金發少女在心中得出這樣的結論。
“對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呃”
忽然轉過頭的多崎司眨了眨眼,兩人的臉貼得很近,他可以很清晰地觀察到她嘴唇上好看的紋路。形狀優美的粉色小嘴唇,泛著淡淡的水潤光澤,看起來味道十分可口。
“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拍...拍攝?”多崎司吞了口口水,略有些艱難地問道。他此時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腦子裡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親上去,徹底佔有她,把她完全變成自己形狀的大膽想法。
棲川唯愣了兩秒,在這期間她嘴角既不勾起也不下垂,精致唯美的小臉蛋上沒有任何一絲的情緒波動。兩秒過後,少女心跳猛然加速,耳中發出叮的一聲耳鳴。她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地頭稍微歪了歪,嘴唇輕輕張開。
空調出風口“滋滋”傳來的冷風,從兩人的嘴唇間飄過,吹亂少女金色的發絲。
“唯姐...”
多崎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隻感覺熱氣從心臟部位直衝天靈蓋,什麽也無法思考。她比多崎司大了三個月,這十年的相處時間裡,他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她身後,唯姐,唯姐地叫個不停。
久違的稱呼從他口中喊出來,兒時單純簡單的記憶浮現在腦海裡。
我該怎麽辦?
棲川唯在心裡不知所措問自己,她把雙手在膝蓋上,使勁攥緊了雙手。指甲甚至都按著掌心,留下難以消失的印痕。
攥緊的雙拳瑟瑟發抖。
她傾聽著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身體似乎不知何時從分裂成了兩半。一半試圖積極地接受多崎司越來越優秀的事實。
另一半則拒絕接受,試圖把它趕到某個看不見的角落,讓她相信這種事根本沒有發生。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體內激烈爭鬥。雙方都極力把她朝各自的目標拉拽。仿佛整個人都即將要被撕裂成兩半,關節快要散架,連骨頭都碎成粉末。
不...不能這樣。
必須恢復成那個冷靜而堅強的棲川唯。
是誰期盼這樣?
是我自己期盼這樣。
可是...該怎麽面對眼前的人?
她無力判斷。
呼吸變得愈發急促,種種思緒紛至遝來,交替出現,理不出頭緒。那個方向才是對的,哪個方向又是錯的?
她只能明白的只有一件事:自己渴望回到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至於以後的事,哪裡還顧得上?天使也好魔鬼也罷,就讓命運隨意安排吧。
我已經準備好了。
棲川唯這樣想著,緩緩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櫻花一樣粉色的柔軟嘴唇,視覺感觀越來越誘人。那清麗白皙的小臉迅速湧上一抹著好看的紅暈。
一貫面無表情的少女,忽然展現出罕見的可愛模樣,這讓多崎司心跳的頻率快速上漲。
緊閉著眼睛的金發少女,就像沉睡的公主一樣高貴、聖潔,完美無缺。想抱著她,親吻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想讓她從此打上自己的烙印,成為自己獨佔的奢侈品。
多崎司明白,這種情況叫X蟲上腦。
雖然很不應該,但內心本能的欲望在這瞬間支配了他的思緒。
片刻思緒的混亂,多崎司看著她嬌美的臉,力圖讀出她臉上表達的是什麽。但一如既往,那裡除了一絲等待外,沒有浮現出任何表情。
一味地沉默,這沉默就像細細的粉末,悄然漂浮在空中,像是一群來自異世界的飛蛾飛過,在兩人之間撒播一層細膩的光粉。
久久未得到回應,棲川唯睜開眼,抬起臉注視著多崎司的眼睛。也許是心理作用,多崎司覺得在她的瞳孔中依稀看見了溫柔的光芒。
許久未見的光芒,帶著一種令人眷戀的親昵情緒,仿佛時隔好久從某個落滿灰塵的抽屜深處掏出來似的。
耳邊“轟”的一下。
多崎司腦子瞬間發熱,低頭咬上她的嘴唇。
棲川唯再一次閉上眼睛。
像吸食露水的蟲子一樣,兩人互相把彼此的唾沫咽下去。
淡淡的清香,柔和的觸感,仿佛一眼甘甜的泉水,怎麽喝也喝不夠。
慢慢地,棲川唯雙手抓上了多崎司的後背。
從出生至今從未有過的感覺覆蓋了全部思緒,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分不清眼前是什麽狀況。自己的內心是滿足?還是說只是為了某種儀式感,她理不清。
唯一清晰的認知是,自己並不喜歡他,至少不是男女關系的那種喜歡。
唇齒分離的時候,金發少女猛地一把推開多崎司,轉身背對著他。
渾身散發著一種“你不要理我,讓我一個人,我一個人獨孤也沒什麽”的冰冷氣質。
兩人身後,遠野幸子端著水果冰沙,因為驚訝而張開的下巴,久久無法合攏。
多崎司猛地搓了搓臉頰。
剛才我幹了什麽?他在心裡問自己。
這舉動究竟意味著什麽?
但他沒有得到自己的答案。
這根本就是個充滿錯誤的吻,反正不會得一個合理的回答。
多崎司知道。
不解釋就弄不懂的事,就意味著即使解釋也弄不懂。
只能把一切歸咎於男人的佔有欲在作怪。
……
(連續兩個飯局,喝得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所以在碼字的時候情緒也變得格外衝動......也懶得劇情合不合理了,反正金毛敗犬一定要被多崎渣男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