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

　　五月黃瓜的澀味中，是否真的帶有一種會使胸口空虛、刺痛、發癢的哀傷?

　　多崎司一直嘗不出來。

　　鑒於這句話是太宰治說的，那麽多半是沒有的，不過這個結論並不妨礙他繼續喜歡五月的黃瓜。

　　和老師分開後，多崎司回到家，邊洗澡邊打開系統。

　　【星野花見股當前股價:30】

　　【購買星野花見股，數量:1000，已確認。】

　　【當前可用資金:20000】

　　不知為什麽，這一次滿倉老師的新股後，多崎司覺得格外興奮，連搓澡的力度都不由得變大了許多。

　　洗完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多崎司在手機上翻了翻學生兼職打工的信息，找到了一條位於秋葉原的兼職。

　　穿玩偶服發傳單，下午一點到五點，四個小時。

　　這種活比較辛苦，所以時薪也比較高，一小時1200円，站一下午就有4800円的收入。

　　多崎司算了下，目前在便利店打工每周收入1.8萬円，如果每個周末都去做這種兼職的話，那一周的收入差不多就有2.8萬円，一個月下來保底也有11萬收入。

　　扣除房租4萬，扣除夥食費4萬，扣除交通費1萬、日用品花銷5000、通信費3000、水電煤氣...哦，沒了。

　　唉，大城市生活真的太難了，總算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喊“逃離北上廣”這口號了。

　　為錢所困的多崎司，腦海裡甚至冒出了去給歌舞伎町那些暴力團當打手的衝動......

　　搭乘電車來到秋葉原站，在出站口不遠處找到了打工的ACG用品店，換上布朗熊玩偶服，拿上傳單往人來人往的街頭一站，又是一名光榮的打工人。

　　下午三點的時候，天空陰沉了下來，幾隻烏鴉從頭頂橫空飛過。整個東京仿佛在為什麽人服喪一般，蕩漾著沉悶的氣氛。

　　“欸，好可愛的布朗熊，香苗快過來，我們一起合影。”

　　突然殺出來的二宮同學讓多崎司嚇了一跳，好在頭套很大，他能看清外面，外面卻看不見裡面。

　　“小熊熊，一起來拍個照吧。”

　　“茄子~！”

　　“哢嚓。”

　　“拜拜~”二宮詩織抱著布朗熊蹭了蹭，拉著春日香苗消失在人群中。

　　多崎司望著遠去的少女，以及她們手上的大包小包，感歎幸好沒答應陪她們出來逛街。

　　“I'm 14 years old， I'm pretty，元気な小さい Lady”

　　褲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多崎司摘下頭套摸出手機，是村上水色的電話。

　　“喂，多崎嗎，出來打桌球。”

　　“沒空。”

　　“我不管，現在我心情很差，你一定要過來陪我。”

　　“什麽事?”

　　“我剛才和我爸吵架了，他威脅我說要把我每個月20萬的零花錢減半。”

　　多崎司直接掛掉電話，順手把他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下午五點結束工作，領了工資，走出店時，天陰沉沉的，雨隨時都要下的感覺，多崎司擠上擁擠的電車回四谷。

　　在車廂中左右搖晃時，收到星野花見從班級群裡發來的私聊。

　　【多崎司，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考試作弊了?】

　　多崎司淡淡一笑，已讀不回。

　　剛出四谷站沒多久，雨就下了起來，他在一家咖啡店前避雨。

店裡很擠，很多人在裡面打發無聊的時間，無論店裡打工女孩的製服襯衫還是客戶手裡捧著的咖啡，都漾著一股雨的味道。　　雨幕中，街燈一盞接著一盞地亮了起來，公交車猶如大馬哈魚般在擁擠的路面橫衝直撞。一個中年婦女牽一條黑背德牧從咖啡店門前走過，另外有幾個小學生不撐傘，不穿雨衣，在風雨中狂奔。

　　嗯，這幾個小學生回家肯定會挨揍。

　　等雨小了點後，多崎司一口氣跑到打工的便利店，扶著門喘氣的時候，遠野幸子朝他“哼”了一聲，扭著腰揚長而去。

　　也不知道老板娘這股氣要多久才能消。

　　晚上十點，回到東新宿，打了一天工，腿麻得厲害，腳底好像起水泡了。

　　多崎司把從便利店拿回來的免費便當和放進微波爐裡定時加熱，洗完澡後，從水龍頭接了杯清水，吃起便當來。

　　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只要一下雨，這股味道就不會消停。還有一個月就要到梅雨季節了，到時候只會更煩人。

　　他在餐桌的椅子上，眺望著牆上的掛歷，默默地吃便當。掛歷是便利店裡拿回來的，上面印著富士山的照片。

　　多崎司沒爬過富士山，東京塔也不曾爬過，甚至連高樓大廈的頂層都沒上去過。站得最高的地方，還是學校教學樓的天台。

　　十一點半關燈睡覺，閉著眼躺在被窩裡。

　　這樣的生活會不會太佛系了?

　　感覺像一個飽受社會毒打之後選擇躺平的社畜一樣，是否要活得更青春，更積極一些?

　　可是積極一些又該怎麽做?

　　泡老師嗎?

　　來不及深想怎麽實施這個計劃，眼皮變重，困意襲來。

　　5月6日，星期四，陰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

　　返校的第一天，走在校門前的坡道上，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臉上都掛著濃濃的疲憊感。

　　走進校門的時候，“沙丁魚”剛好從面前走過，大胖貓扭頭，朝多崎司“喵”了一聲。

　　多崎司反正也不急著去看成績，便回了一聲:“喵”

　　“沙丁魚”楞了一下，擺了擺尾:“喵”

　　“喵”多崎司不甘示弱。

　　一人一貓就這樣喵來喵去，聲音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多崎司盡量學著“沙丁魚”的語調，與它對話。而“沙丁魚”則是逐漸弓緊了脊骨，一邊“喵”一邊朝他走過來。

　　兩者距離不到十公分的時候，大胖貓一爪子伸出，把多崎司的褲腿撕開了一個小口，然後就行凶逃逸了。

　　?

　　溝通得好好的，它怎麽動手打人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

　　身後傳來栗山櫻良好奇的聲音，多崎司盯著那個沒有蛋蛋的胖貓，答道:“老實說， 我不知道它到底說了什麽，而我又回了它了什麽。不過我猜測它第一個”喵“應該是髒話，而我學著它的“喵”，大概率也是髒話。”

　　“你們兩個...都挺蠢的。”

　　多崎司回頭瞪了她一眼，傳遞出無聲的抗議。

　　栗山櫻良扭過臉，肩膀微微聳動，像是...不，就是在笑。

　　看在你黑色長筒襪很好看的份上，不跟你計較...多崎司冷著臉，往教學樓走去。

　　“多崎同學，你覺得你能排第幾?”栗山櫻良追上來問。

　　“排第幾不重要，只要比栗山同學高就行。”

　　“我覺得這很難哦。”

　　“你對自己很有信心?”

　　“就像對我的外貌一樣有信心。”

　　二人邊聊天，邊往教學樓前的布告欄走去，有很多學生圍在那，擠不進去。不過排在前面的名次位於最高處，在外圍也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姓名:棲川唯】

　　好吧。

　　果然是那個從小到大都拿第一的變態。

　　【第二;姓名:栗山櫻良】

　　栗山櫻良輕輕笑了下:“多崎同學，還要努力哦。”

　　話音剛落，視線下移，她看到的名次還是第二。

　　【第二;姓名:多崎司】

　　【第四;姓名:山內順一】

　　少女好看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來不及合攏的小嘴，以及瞪圓的雙眼，都在傳達出類似震驚的情緒。

　　多崎司側頭看了她一眼，學著她冷淡的聲線說道:“下一次，你肯定會被我甩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