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蝴蝶衝了下來，毫無征兆，如同蝗群一般衝向了納特克斯。

　　哢嚓！

　　他抬起手，發出了某種東西碎掉的聲音。

　　蒼白色的霧氣從他那些碎片中飛出，然後漫天地撲向了銀色蝴蝶。

　　啪啦！

　　第一隻蝴蝶在霧氣的影響下，結成了冰塊，掉了下來，在柔軟的雪地上摔成粉碎。

　　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

　　一隻又一隻蝴蝶化作冰霜，掉下並摔成粉碎。

　　蒼白色的霧氣如同可怕的火焰，沿著一隻隻蝴蝶席卷整個蝴蝶群。

　　然而，這股蒼白色的火焰並不會燃燒敵人，而是更加詭異地違反熱力學定律，將它們全部凍結。

　　火焰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翻湧的浪濤，蝴蝶們根本沒法靠近納特克斯，此刻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好不畏死地衝向他。

　　納特克斯知道它們並不會真正死亡，或者說，在失彩的世界裡，它們早就已經死了。

　　它們繼承著一部分死亡的準則，雖然無法殘暴地如同白色亡靈般奪取生靈的顏色，但也能要了他們的性命。

　　這不算是知識，更像是一種經驗，當分裂之狼將力量借用給他的時候，這種經驗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他的意識中，並在見到這些死亡使者的時候自行啟動。

　　它們會受到更強烈的死亡準則的影響，然後再“死”一次，並在下一次契機中“活”過來。

　　其中，“契機”就是一個關鍵。

　　盡管這些蝴蝶受到某種和它們外形很搭的本能驅使，在另一種力量的刺激下蘇醒，並對著敵人反擊，但這也讓它們忽略掉了一點:

　　早在藏寶室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失去了“活”過來的契機。

　　而且，由於它們身上繼承著的“死亡”沒那麽強烈，因此它們會比自己的另一些同伴要更加脆弱，先前的王可也能輕松殺死它們。

　　也因此，它們沒像“死亡”本身一樣，那麽絕對。

　　對於生靈來說的“生老病死”的絕對意義，很難在它們身上提現，這意味著，只需要一點點手段，納特克斯就能得到這種微弱的“死亡”力量。

　　雖然微弱，但也足夠致命。

　　終於，最後一隻蝴蝶也在霧氣的影響下化作了碎片。

　　由於這種力量對外界的影響，天空開始下起了大雪。

　　絮狀的飛雪很快在前方形成一片片雨點，並讓光線開始舞蹈和扭曲，顯得目眩神迷。

　　不過這影響不到納特克斯。

　　處理掉一些小麻煩後，納特克斯再次釋放蒼白色的力量，蒼白色的霧氣再一次糾纏在黑棺上，並啃食著它的表皮。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棺不堪重負，棺材板被霧氣撬開。

　　棺材板飛上了天空，露出了裡面的場景。

　　一名有著銀白發的少女安安靜靜地躺在一片虛空之中。

　　正是欣。

　　黑棺本身的力量正在影響她，很快，她就能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再度睜開一雙銀白色的眼睛，而銀白蝴蝶們也將再度找到孕育它們的全新溫床。

　　不過，那時候，這位少女就再也不是欣了。

　　這種影響，是不可逆，並且完完全全的。

　　他可以跟這位新生兒建立新的關系，讓她服務自己。

　　她身上攜帶著的神秘能力也足以幫助納特克斯。

　　不過……倘若有機會能做到更好的話，為什麽要……止步於此呢?

　　他原本只打算讓欣再一次“活”過來，

憑著黑棺的力量就能做到，但亡者之棺改變了他的想法。　　讓他再一次興致衝衝地修改原先的計劃，並找到了一種比起原先要在這趟旅途的終極目標慘烈獲勝，更加輕松而巧妙的方法。

　　當然，他需要格外再多進行一些步驟。

　　但在未來，在旅途的目標結束後，在更加終極的目標推進時，這是非常值得的。

　　眼下，就是這個契機。

　　由於納特克斯的干涉，欣還沒被完全轉化，她的體表還殘留著灰白色的迷霧。

　　於是，他伸出手，一瞬間，狂暴的蒼白色霧氣朝著眼前的人偶湧去。

　　在蒼白色的霧氣，與欣體內還殘留的另一股能量的碰撞下，一種未知的異變再度發生。

　　他沒打算全程觀察，而是讓霧氣帶著棺材板蓋了回去。

　　現在還差一步。

　　他走到亡者之棺面前，然後將手掌放了上去。

　　忽然間，以亡者之棺為中心，一團巨型蒼白色霧氣朝著外面輻射擴散。

　　速度之快，幾秒鍾的時間就消失在了地平線中。

　　呼呼呼！

　　蕭索的寒風在自己耳邊響起。

　　叮！

　　忽然間，某種銀鈴聲響起了。

　　叮！

　　雪越下越大。

　　叮！

　　飛雪中，一個個模糊的人形開始形成。

　　叮！

　　白色亡靈來了。

　　亡靈之棺作為一個能量的放大裝置，剛剛已經將這股蒼白色的力量擴散到了數萬米開外。

　　由於不同規則的力量衝突，原本可以相安無事的它們，因為能量的突然湧現，知道了這是一種挑釁。

　　沒人能忍住挑釁，其他玩意也一樣。

　　於是，在周圍，數以千計的亡靈開始朝著這邊遊動，並且在很短的時間達到了一個瞠目結舌的程度。

　　這是一次賭博，但如果不成功，他就會出手。

　　剛剛的所有行為幾乎榨幹了他身上的力量，所以，這些密密麻麻的白色亡靈，幾乎是同一時刻，全都看向了黑棺。

　　然後，跟外界它們詭異的形態不同的是，它們的表現變得猙獰，發出尖嘯聲，朝著黑棺衝去。

　　黑棺忽然爆發出一股蒼白色的霧氣，朝著這些白色亡者噴發。

　　納特克斯看著眼前這一幕，覺得有些有趣。

　　利用機械論的一些計算機語言嘗試編輯這種力量，雖然只能做到最簡單的操控，但僅憑這種力量本身的特殊性，似乎也產生了不同凡響的影響。

　　比如，改變了黑棺的某種性質，但他並不清楚這種性質究竟是什麽，原理也不知道。

　　白色亡靈們被霧氣衝撞，如同被高能粒子群衝撞一般，身體不斷破碎，最後成為了霧氣中的一份子。

　　某種轉化?

　　亡靈的數量非常多，幾乎形成了一片新的平原。

　　這些亡靈有些是人形，但更多的則是不定形的，遠遠看去就像是長著某種面容的一團團翻湧的霧氣，但比起蒼白色的霧來看，這些霧要更加灰白一些。

　　兩種力量的碰撞，在眼前的雪地上形成了一片狂野的風暴。

　　納特克斯和分裂之狼早已遠離黑棺，但狂暴的風依舊吹得分裂之狼不得不趴下身子，眯起眼睛。

　　納特克斯身上的碎片也在風的吹動下不斷地搖曳，但他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

　　盡管看不到裡面的場景，但納特克斯知道，黑棺快輸了。

　　這些亡靈的數量太多了，或許是亡者之棺的能力太強，或許是分裂之狼的力量太敏感。

　　或許是這個世界的某個存在也明白，如果讓黑棺的承載之物成功孕育而出，會意味著什麽。

　　納特克斯都能想得到，如果對方有思維的話，不可能想不到。

　　他計劃著再等一會兒，等到黑棺掠奪到足夠多的死亡準則後，就出手。

　　當然他也可以乾看著，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麽，但很顯然，將主動權交由對方的賭博，沒有任何意義。

　　納特克斯正這麽想著，然後……似乎達到了某個契機，他猛地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悸動。

　　嘎吱嘎吱！

　　漆黑的羽翼就在這麽一瞬間的時間，在他身後生成。

　　分裂之狼趴在地上，不由得發出了嗚嗚的叫聲。

　　它在害怕。

　　納特克斯這麽想著，就看到黑色的灰燼從身後的羽翼上噴發了出來。

　　天使的力量撕裂周圍狂暴的風，在眼前逐漸匯聚。

　　納特克斯看著灰燼逐漸凝聚，逐漸實質化，然後在達到某種條件，變成了純淨的液態。

　　他看著手中漆黑的蛋，眼睛的碎片動了幾下。

　　“為什麽?”

　　納特克斯盯著這顆蛋，它應該被自己安全地放在了某個地方才對。

　　而且天使的力量，怎麽會在這個夢境世界中被激發出來呢?

　　望著漫天的白色亡者，他一下子明白了。

　　“是靈魂。”

　　不管是天使的力量，還是這顆蛋，都渴求著靈魂的味道。

　　而當這股味道濃鬱到了某個程度，它們就能再度出現。

　　手中的蛋，幾乎等同於另一份天使力量。

　　倘若這股力量，加上兩種不同的死亡準則，會碰撞出什麽火花呢?

　　納特克斯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手中的蛋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吸力，周圍的亡靈化作漩渦，融進了蛋的體內。

　　“力量還給你。”

　　納特克斯說著，蒼白色的霧氣飛出並附著到分裂之狼身上。

　　它再度碎片化，而納特克斯也變回了人類模樣。

　　然而得回原先力量的分裂之狼卻轉身跑開了。

　　納特克斯盯著眼前的黑色地域，看到漫天的白色扭曲靈魂正在飛舞。

　　認知逃逸！

　　由於他“逃脫”了原先的認知， 此刻，即使外面刮著狂風，也無法再影響到他。

　　淡藍色靈魂狀態下的他，抱著手中散發淡藍色的蛋，朝著前方走去。

　　白色亡靈注意到了新的靈魂，朝著他湧去，但全都被蛋給吸收了。

　　納特克斯一直走，一直到一團被灰白色和蒼白色纏繞在一起的光球面前停下。

　　“對不起，但你不能出來。”納特克斯低頭看著手中的蛋，語氣有些黯然，“為了這個故事，我必須要犧牲你。”

　　納特克斯說著，用力往兩邊一扯。

　　手中的蛋瞬間四分五裂。

　　接著，他迅速將蛋塞進了眼前的光團中。

　　白色亡靈剛剛要觸及他的靈魂，全新的吸力就再一次將它們卷走，然後融入了眼前的光團中。

　　光團發出了銀白色與黑色的光。

　　是的，還包括黑色，這是獨別於周圍環境的黑色，散發著奇特的絢爛光彩，清晰可見。

　　做完這一切後，納特克斯歎了口氣。

　　再見了，原先的一切。

　　光團沒攻擊他，這意味很明顯。

　　他轉身離開。

　　蒼白色的漩渦在他身後形成，得到更加神秘的力量準則，它開始發生畸變，朝著納特克斯不知道的方向改變。

　　納特克斯不知道最終會得到什麽東西，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他得想想如何有效地和陌生人建立良好關系，好到自己說什麽，對方就會做什麽。

　　還有一點毫無疑問。

　　“這是一場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