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打嗝聲響徹整個餐廳。

　　耶和華心滿意足地用舌頭舔舐自己的嘴唇，而她面前，足夠四個人吃飽的飯菜，已只剩一片狼藉。

　　“好了，你們可以說說要談什麽了。”

　　耶和華靠在椅子上，微笑著看向眼前三人。

　　T—38毫無疑問率先說話。

　　“我們希望您能幫忙將世界的異常清除乾淨。”

　　“做不到。”

　　耶和華很乾脆地回答，順便打了個哈欠。

　　“憑借您與那位的關系，就算您的能力回到原本世界後無法使用，但那位可以。”

　　“哈！看樣子你們調查得還挺清楚的嘛！”耶和華冷笑了一下，隨後耐心解釋起來，“我之後需要做出一個選擇，那個選擇會讓我重新一無所有，雖然不是那麽絕對。”

　　“這意味著我沒辦法幫助你們將你們那個世界的異常規則完全清楚掉，那家夥也不可以。

　　“而且，你的說法很絕對，異常一詞指代的是非常規化概念或者存在，因此相對來說，你們的世界不可能存在‘無異常’的東西。”

　　耶和華說著，忽然伸出手，抓住自己的一隻龍角。

　　哢嚓！

　　在羅伯特和梅維斯懵逼的表情中，龍角被她折斷了下來。

　　她打了個響指，桌子上的殘羹就全部化作藍色粒子消失不見了。

　　就在兩人望著眼前的一切出神時，折斷的龍角被耶和華放在了桌子中間。

　　“假設這是一塊水晶，周圍都是泥土。”

　　說著，她一揮手，坐桌子上神奇地多出了一堆泥土，將龍角掩蓋一部分。

　　“由於泥土的量很多，在觀察者眼中，也就是各位，它就是一種很尋常的東西，也就是‘普通’的東西。

　　“而這塊水晶的量比起泥土要少得多，那麽在觀察者眼中，它是不常見的，甚至可能究其一生都無法見到，對於觀察者來說它就是‘異常’的東西。”

　　耶和華說完，把龍角取了出來，然後在兩人再次懵逼的表情中按了回去。

　　“我這麽說，你們能理解吧?”

　　“哦，懂了，就像是遊戲中白板裝備跟全服唯一一件神器的區別！”

　　羅伯特興致勃勃地說道。

　　耶和華看了他一眼，隨即繼續說道:“你們口中的那所謂異常，比如什麽怪獸、靈異現象的玩意，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很少見，但是在另一個世界上，這些只能算是普通的東西，而你們認為的普通的東西，比如人啊、眼鏡啊、筆啊之類的，在那個世界就會成為異常。”

　　她動了動手指，那堆泥土被無形的力量卷走並逐漸消失在了空中。

　　“你們想要清除掉這個世界所謂的異常，首先，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這些異常是一種合理存在的規則，你強行扭曲規則，那麽這種扭曲規則的行為反而會成為一種新的異常，因為你‘清除’的過程必須被合理化體現。也就是說，你們要是想要清除規則，那麽就會有越來越多的規則介入其中。”

　　耶和華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適合舉例的東西，隨即把尾巴弄出來了。

　　在梅維斯他們看來，一條藍色的水晶尾巴就這麽從耶和華身後探了出來。

　　然後，她將那條細長的尾巴放到了桌子上。

　　“比方說，這條尾巴……呀！別亂摸！”

　　羅伯特訕訕地收起了手。

　　瞪了他一眼，耶和華重新將目光放到尾巴上。

　　耶和華伸出手，輕點尾巴，只見尾巴上的那些水晶，有好幾塊變成了別的顏色。

　　“這條尾巴上，藍色是最多的，所以它是普通事物;其他顏色的是相對較少的，所以它是異常事物。你們想要清除異常，看看會發生什麽?”

　　耶和華把手指放在其中一塊顏色不一樣的水晶鱗片上，然後一扯。

　　鱗片被她扯了出來，同時鮮血也往外溢出。

　　“你們看到了什麽?”

　　“是血?”梅維斯小心地開口。

　　他腹部被打了一拳，不過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對就是血，然後呢，你們發覺了什麽?”

　　猩紅色的血液在一片片鱗片中流淌，顯得格格不入。

　　“拔出鱗片的過程相當於清除異常，但卻導致血流了出來，也就是出現了新的異常。”

　　T—38這時候開口了。

　　“嗯，就是這樣。”

　　耶和華點點頭，然後把礙事的尾巴收回了體內。

　　“這是對於所在世界來說的，那麽來跟別的世界進行比較。”

　　“真的有別的世界?”

　　耶和華聳聳肩，回答了羅伯特的問題:“當然了，你以為那些異教徒召喚出來的怪物都是哪來的?”

　　這次，耶和華不知道怎麽舉例了，就直接乾講了。

　　“先前說過，在這個世界是普通的東西，放在另一個世界就有可能是異常，對於另一個世界是異常的東西，放在這個世界就是普通。

　　“假設這個世界A已經完全沒有了異常，但是這種沒有異常，體現在另一個世界B來說就是異常。”

　　“但……但是，這有什麽關系呢?”

　　耶和華看向了梅維斯，後者紅著臉低頭了。

　　“你有想過沒有，你們遇到的那些異常的東西，真的都是讓你們無法理解的嗎，如果無法理解，你們又是怎麽知曉他們的存在?”

　　“這……應該還是可以理解的……”

　　“是的，就是還是可以理解，只是你要理解的存在，摻雜了一些你們認知中並不可能出現的東西，才導致你們認為那東西是異常的，想想看，那些被你們稱作是異常的東西，是不是還有一些你覺得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還是有可能存在的東西，比如觸手、眼睛什麽的。”

　　梅維斯點點頭。

　　“這就對了，無法被你們理解的東西自然是不會以你們所處世界的規則而存在於你們的認知范圍內，因為你無法用能想到的任何語言去描述它。

　　“都說人無完人，如果用善惡來組成一個人，善佔主導的，那麽惡對他就是異常;惡佔主導的，善對他來說就是異常。也就是說，不可能存在著一個完全由善或者惡組成的人，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帶上對他來說異常的屬性。

　　“如果這個世界完全都是由一種屬性構成的，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一個異常完全消除的世界，那麽或許你們自身依舊可以存在，但對於別的世界來說，你們就是一種無法被認知的異常，換言之，就是你們根本不存在。”

　　耶和華忽然笑了笑。

　　“我們不妨再大膽假設一下，比如存在著一個完全由‘不存在異常’物質組成的多元宇宙，那麽在這個多元宇宙中，你們就是合理存在的。

　　“而既然是合理存在的，那麽宇宙與宇宙，行星與行星，乃至原子跟原子之間，必然會由於‘結構決定性質’而為構造這個多元宇宙而產生不同，就像你們跟我一樣。

　　“那麽不同物質與不同物質之間就必然存在比如通俗意義上的的量多和量少的問題，就好比剛剛的水晶和泥土——而這就會形成異常！”

　　“……”

　　耶和華說完，現場寂靜無聲。

　　過了一會兒，羅伯特才弱弱地表示:“呃……我被繞暈了……”

　　梅維斯顯然也沒聽懂。

　　她也懶得管這些家夥，用口水潤了潤有些發乾的喉嚨後，乾咳兩聲繼續說道:

　　“總之，我幫不了你們，就算我很厲害，就算那家夥很厲害，我們都沒辦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消除異常，無論是對於所在世界還是跟別的世界進行比較，這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做到相對來說‘正常’，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沒有怪物，沒有詭異現象的世界，那麽你們也是你們口中的異常，若是清除掉，你們也將會不存在。

　　“而且是徹徹底底的不存在，沒人會記住你們，沒人會想到你們，關於你們的一切都將全部被抹除，任何的因果都無法組合出跟你們有哪怕最微小的聯系。不僅僅是你們，在這個過程中，一些無辜的人也都會被牽扯進來。”

　　耶和華站了起來，舒展懶腰。

　　“就算你們已經做好了犧牲準備，可別人呢，那些無辜的人也要為你們這種難以實現也難以保持的理想去死嗎?你們又覺得，你們這麽做，難道就會成為人類的英雄嗎?”

　　耶和華看向了他們，用一種毫不在意的口吻說話。

　　這三個家夥，總會有一個是理解耶和華說的所有話的。

　　“呃……我們累了，”羅伯特無奈地看向耶和華，“你知道嗎，這位……呃，龍女小姐，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們時時刻刻都在跟世界做鬥爭，沒人理解我們，也沒人知道我們，這真的很累。”

　　“人類從來都是不需要某一類人保護的。”耶和華皺起眉頭，“你們這麽做就是在寵溺人類，人類早已不是繈褓中的嬰兒了，他該學會成長了，而不是只是單純地活著。”

　　“保護獅群的不能只是首領，而是整個整體。你們越是干涉，人類的命運就越是導向你們不願意的方向，想想看吧……為什麽你們每年都在處理那些所謂的異常，異常的數量卻隻增不減呢?

　　“這可不只是某個異常搞的鬼，這就是那個世界的規則，也是所有世界的規則，異常無處不在，而你們不該去排斥它們。”

　　說著，她朝羅伯特走了過來，尾巴和翅膀也漸漸長了出來。

　　“另外……”

　　啪！

　　羅伯特捂著開始發腫的臉，一臉懵逼。

　　“你再摸我尾巴，你就死定了！”

　　耶和華又看向了梅維斯。

　　“還有你，我知道你的能力， www.uukanshu.net 預測未來是吧，挺不錯的，預測可以……但不要干涉因果的發展，至於為什麽……問問你背後的那個人吧。”

　　在梅維斯愣神之際，耶和華已經轉身走向了門口。

　　“好久沒跟別人談論理論知識了，今天我很開心，所以我不殺你們，但回到世界後就不一定了，就當是給自己增加難度了。”

　　耶和華又站住了，轉身朝著梅維斯說道:“對了，你要是想知道更多東西，可以來找我，我那邊陰盛陽衰，剛好需要一個男的互補。”

　　“好了，後會有期，我走了。”

　　“請等等！”

　　一道電子合成音響起。

　　耶和華轉頭，看見T—38朝著自己走來了。

　　“您說過您見過我的創造者，可以跟我說說他究竟是誰嗎?”

　　耶和華想了想，回答:“它跟你差不多，也是個鐵罐子，它是一個完全由‘機械’這一概念組成的宇宙的意志。不過你別想著見到它了，它存在於你的認知之外，你是無法去理解它的。”

　　“原來如此，謝謝您。”

　　耶和華點頭，轉身走出了餐廳。

　　在她走出去之後不久，孫雷就回來了。

　　“怎麽……談崩了?”

　　羅伯特捂著腫成一大塊的臉，歎了口氣。

　　“一言難盡……”

　　“……”

　　梅維斯也是沉默不語。

　　最後開始T—38開口了。

　　“不算是，只是我們需要改變一下戰略了，這裡有一份剛剛錄製好的錄音，可以先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