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去客棧,書生們都在一樓激烈的討論著。他們一覺醒來,竟然都躺在地板上。對於發生了什麽他們不得而知,只是隱約記得夢見飛在空中。
入住客來客棧幾天,就接連發生這麽多怪事。不少書生害怕客棧裡有妖怪,收拾出行李於今日退了房。
剩下幾個身上盤纏不夠在京城裡找大型客棧的人,只能繼續戰戰兢兢的住在這裡。
老板特地去外面請來了道士,給留在客棧的書生們說驅邪儀式下午開始,算是讓他們吃下了定心丸。
只是顧歌斐感覺這個道士可能只是騙子假扮,畢竟他從沒有顯靈的落昭身邊路過,都看不到他。
顧歌斐在一樓轉了一圈後,注意力便集中到平日裡總是講八卦的那位書生身上。她依舊是扮成男裝的模樣,端著茶杯坐到他的對面,隨口閑聊兩句後,便把話題扯到張可頤的身上。
平日裡侃侃而談的書生,在聽到張可頤的名字時,竟然臉色蒼白起來。他稍微湊近顧歌斐一些,壓低聲音問道:“顧兄,你從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我昨晚夜讀去了湖邊,無意間看到了一塊兒石碑。仔細讀來上滿是他寫的詩,還挺不錯,所以這個人是誰。”顧歌斐道。
書生吞了吞口水,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怎麽會去看那個,那可是會招來不幸的啊。”
再不幸,難道還能比得過自己這個禍神?
顧歌斐在心中這麽琢磨著,緊接著眯起眼睛來,一本正經道:“都是讀書人,我們要相信……”她把“科學”兩個字吞下去,接著道,“世界上沒有鬼神!”
落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聽一個神仙講唯物主義,果然有些不大正常。
書生瞧著顧歌斐這副模樣,神秘兮兮道:“那是你不知道有些事多麽蹊蹺。”這樣說著,他稍稍湊近了顧歌斐一些,開始講述起關於張可頤的蹊蹺事。
這位張可頤是三年前來京城應試的考生,祖籍在臨淄。他是當年鄉試第一名,並且在一眾考生中算得上是準備充分的人了。
不少人認為,會試的前三名肯定有他一席之地。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的科舉考試出現了舞弊現象。當時的幾名考生是朝中大官的親戚,早就拿到了試題,並且提前找人做好了文章背過。
等到成績一出來,所有考中者都是背好答案的人。張可頤位列第七,恰好與殿試的資格擦肩而過。他心情無比的鬱悶,當天晚上抱著一壺酒去湖邊買醉。
他將滿心的鬱鬱不得志都寫在了石碑上,又在石碑旁立了三根蠟燭後,直接跳湖自盡。
在他跳湖之後,整個湖水瞬間變得渾濁,連續好幾天都能聞到湖水泛上來的腥臭味。
“然後呢?”顧歌斐感覺仿佛在聽志怪小說,恨不得變出瓜子來嗑。
書生眼眸睜大,壓低聲音道:“之後,怪事就開始發生了。”
張可頤是在二十一日跳的湖,於是每個月的二十一日,那片湖水就會變渾一次。據說有人好奇的湊近看了看,卻發現湖水中的張可頤披散著頭髮在裡面遊。
而且每到他跳湖的那一日,京城便會有書生突然消失。
有的書生讀過他石碑上寫的詩文,沒過幾天也生病了,並且在床上躺許多天才能康復。
今年又是科舉之時,各地的考生匯聚到京城這邊來時。路過那個湖,他們就看到湖水變得渾濁了。
有人說,可能是他陰魂不散,想要拖書生下去陪他。
總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這些書生失蹤的事情也算是對上了。
只是這位張可頤書生心存怨念不肯散去,傷害的卻都是無辜人。害的他鬱鬱不得志的只是古代科舉制度中的舞弊現象,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書生身上,可謂是將“欺軟怕硬”做到了極致。
帶著惆悵的心情回去了房間,顧歌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些失蹤的書生都是拜邪神才會中了惡靈的蠱毒,如此說來他跳湖之前的三支香應該跟落昭有關系。
她立刻問落昭:“張可頤是不是之前拜過你?”
“不記得。”落昭搖搖頭,“拜的人太多。”
“……”
雖然落昭不是正統神,但是祈願者非常多,從他每次戰鬥過後還是鼓囊的荷包可以看出來。
“你是炫耀吧,絕對是炫耀!”顧歌斐咬牙切齒,完全放錯了重點。
她是嫉妒了,畢竟她的道觀建立了一個月以來,還沒有什麽人參拜。她是醫仙,更是禍神, 拜她跟詛咒沒什麽區別。
沉默了好一會兒,顧歌斐攥緊拳頭,發誓道:“不管如何,將來我要記住每個拜我的凡人長相和名字!記住每個信奉自己的人,是每一位仙人應該做的事情!”
“天真。”落昭丟下這個兩個字,隨後翻身上了窗台。他望著街道發呆,似乎已經不準備搭理她了。
顧歌斐也懶得與他交流,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睡著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子時,她被一陣腳步聲驚醒。她跟落昭打開房門,便見今日老板請來的道士,率領著一眾書生緩緩走出了客棧。
他們都是閉著眼睛,周身被煞氣纏繞。
二人當即跟上去,卻意識到他們去的方向是湖邊。
到達湖岸,他們就看到身著玄色長衣的落昭影像浮在湖面上。顧歌斐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穿著天青色長衫的落昭,比較了一下模樣,看著似乎有些不同。
湖面上的影像大約是三個人疊起來那麽高,冷漠的眼眸望著道士和書生們。
他們在湖邊圍了一個圈,之後對著影像跪倒祈願。
影像在眾人的祈願下,竟然變得越來越清晰,模樣跟張可頤越來越像。所有的煞氣從四面八方湧現過來,不斷組成他的身體。
湖面變得越來越渾濁,那種腥臭味隨著風傳來。
“拜過我。”落昭突然開口吐出這三個字。
顧歌斐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影像完全形成張可頤後才反應過來。他是認出來,張可頤是拜過他的!
“他許了什麽願?”顧歌斐問道。
落昭一字一句道:“書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