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嗎?僅僅過去了短短的十幾分鍾,卡倫一中西校門發生在夜裡的真相幾乎就被顛覆地面目全非。
“我是剛從東湖公園那兒散步回來的,正要往家趕,”頭戴鴨舌帽的男人說著,嚴肅神情地指了指街對面的東邊方向,“大概是走到那個十字路口的斑馬線附近的時候吧,我聽見了學校門衛室這邊有傳來很大的動靜,像是什麽東西被打碎的聲音,而且還隱約能聽到有人在爭吵。說實話,其實我這個人比較喜歡好奇,愛多管閑事,所以當時我什麽都沒想,就直接穿過了馬路,想要過來看看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興許還能勸個架打發打發時間。”
他恐悚地咽了口口水,“可是,當我湊近之後才發現,這房間裡面發生的事遠不止爭吵那麽簡單。”
“你看到了什麽?”年輕警員朝我做了個停暫的手勢,徑直向站在門口的他走去。
“就,就是兩個學生模樣的男人在裡面來來回回,拎著椅子不停地砸桌子上的電腦屏幕,樣子看上去很生氣,下手幾乎毫不留情。然後大概就是房間門邊上一點的地方吧,有個穿著校衛服的男人,攤倚在地板上,好像奄奄一息了一樣。”
警員若有所思,鴨舌帽男見狀繼續“宣傳”自己編纂出的經歷,“當時我很害怕,以為是什麽嚴重的案發現場,鬧出人命的那種。所以很快便本能地向後退卻,想要盡快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離開。而且,我還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做出時刻準備報警的姿勢。但是,因為太過顧忌那兩個學生的失控行為,視線過於集中在他們身上,我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路階,一腳踏空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後呢?”
“然後手機就飛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並且我也不再有閑工夫去找回它了。因為當時呈現在我眼前的,是窗戶大開,一個男人黑著冷冰的臉死死緊盯的畫面。那個時候我什麽都來不及想,瞬間起身就慌慌張張地就逃開了。”他握握手掌,表現得心有余悸,“現在想來也還好沒猶豫,畢竟其實我的手機早在公園裡的時候就把電全耗光了,再找回來也只是當時的一塊趁手磚而已。”
“你說的那兩個學生裡,是不是有他?”警員側過身,好讓我們的視線正面。
“對對對,沒錯就是他,”鴨舌帽男先是一愣,而後像隻故障了的喇叭一樣瘋狂地張揚起來,“當時我看到的就是他,還有另外一個稍微矮一點的學生!”
“那那部手機……”
“手機?啊對對,那就是我的手機,拓客S5,不信的話待會充上電我解屏給你們看。”
“哦,是嗎?那現在的案情看上去就很明朗了,”警員慢慢地轉過身,意味深長地正對向我,“同學,現在連目擊證人都出現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該不會再說這位趕巧過路的先生又和這兩個校衛是一夥的吧?”
“事實就是如此!”
我很想這麽義憤填膺地回答,但是及時地製住了。我明白,經過盜竊三人組接二連三地出面指證,現如今警方的所有人員已然相信了他們口中的“事實”,再加上我還披著一席“逃課的壞學生”的名號,接下來再說什麽都將只是無濟於事。
我的內心十分苦怒,情緒分外抑壓。這種感受,就像在重要的客人即將到來之前,一團原本齊整的線球,被一隻野貓頑劣地劃開,纏得房間到處都是,自己很想整理但卻實在的無能為力。
明明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明明真相就在自己的嘴邊…… 沉默著,低下了頭。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省油的燈!讓我進去,我是那孩子的班主任,讓我進去!”發量稀疏,身材矮小,帶著老式花鏡,一個男人操著一口濃重的倫西音從人縫之中擠了進來,全然不顧警察的阻攔。
他氣急敗壞地跑到我跟前,面容的五官曲扭成一團,比往常更甚地對著垂頭的我批論了起來,“你這孩子平常不學好也就罷了,我就全當你是塊朽木不多加雕琢,書想讀就讀。我對你的要求不過是安分一點遵守校規而已,這點你都達不到嗎?你都不能滿足老師我這點小小的要求嗎?不僅帶壞石立,今天還搞出這麽大的事情,打架、傷人、破壞公物還有報假警,你知道自己做這些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嗎?!”
他憤怒地舉起右手,做出迅速下扇的模樣,卻又在即將觸接的時候緩下,狠狠地從我的肩邊垂了下去。
看著下沉著頭,像是極力在表現懊悔的我, 班主任思量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歎氣搖頭。
“那個,警察同志,”他轉過身去,對年輕警員說道,語氣變得很平和,”我是這個小子的班主任,具體的事情剛剛我都大致了解了,其實都是這個青春期孩子的頑劣個性造成的。如今事情鬧成這樣,我這個做班主任的也有不小的責任,所以對你們之後不管做什麽判決我都會很尊重。但是,你也知道,他們年紀還小,我實在不忍心就這麽一棒子否定他們的人生,所以懇求你們能盡量從輕處置,日後我們也會加強對他們的管教力度,保證讓他們懸崖勒馬重新向善。”
“這個,這個就不是我能篤定的了。關鍵還是要看他們之後的表現,如果配合的好,並且受傷的校衛他也答應原諒的話,應該能減少一些罪罰,不過罰款和拘留肯定是免不了遭受的。”
“那校衛先生,你……”
“我的想法?只要今後他們能夠好好學習、改過自新的話,我當然是會原諒他們的。我可也是做警衛的,這點小傷過兩天就會好。”依舊捂著傷口的校衛顏色變得逐漸和善了起來,“說起來我也有一些責任,如果我當初能好言勸阻的話,事情也許就不會失控到這步田地。他們就不會一時衝動……”
“哈哈哈!我知道了!”沉寂已久的我突然抬起頭來,大聲地呵笑道,嚇驚到了在場所有的人們。
一時間,房間裡的所有聲響都被覆蓋在上了我張狂的音色。
“楊軒你到底在發什麽神經?!”一直注意控制言行的班主任終於忍不住地吐出了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