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早早地設好了手機鬧鍾的振動，盡管昨天夜裡信誓旦旦自己一定能順著約定直起身來，但當時間躍渡到第二天空氣濕冷蒙蒙亮光，周一綜合征盤踞著薄薄的被子沉深地壓在身體上的時候，他才恍惚地意識到之前的計劃太過理所當然。

　　因為身體笨重，體育老師早早地“警告”他，如果高三這最後幾次素質測驗的成績依舊不理想的話，那麽他的檔案中將會永遠地記錄下這三年的不及格，影響他一生的軌跡。

　　他的學習成績並不特別好，性格比較謙和隨意，未來也只是希願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扮演社會中那些與世無爭的邊角角色。但盡管是這麽一個佛系的學生，面對“影響一生軌跡”這樣專唬晚輩的說法從一臉嚴肅的老師口中蹦出的時候，終於還是感受到了久違的迫急。

　　上周的體育課上，老師突然公諸了即將開展測試的通知。原本早已忘卻此事的他便又在一瞬間被那樣的情緒重新佔據了懸空的心頭，並且變得愈發凝重。大概是因為先前無作為時的負罪感吧，臨時抱佛腳的打算就這樣在“磨折”中順理成章地妥協了出來。

　　可是他完全忽視了星期一早晨床外是多麽“可怖”的存在。

　　室友將他搖醒，時間早已過流了預定。睡眼惺忪精神迷離的他才可算是回憶起了決定去做的事情。跳床、穿衣、洗漱，這些擱平常起碼要發呆磨蝕個十幾分鍾的事情在那個當口眨眼間就挨了個遍。提上櫃子裡的書包，叼起昨夜超市的麵包，他匆匆地急下樓去。大概是太過慌張的緣故，本應該塞進書包夾層的手機就在這一系列的間隙中，被他隨手地揣進了褲口袋裡。

　　逆著三兩人群，往小徑走，繞過楊樹林，跨過酬勤橋，穿過三葉草和桂花樹襯映的景光，他踏入了空空蕩蕩的操場上有些漉濕的紅色跑道。原本想要趁著涼爽的天氣，模擬地試探一下自己一千米長跑的底色，但是賣力來到起點瞧了眼手表上不留情面的指針後，他果斷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一千米是沒時間跑了，那倒不如負重跑個一圈完事，明早再來。”他這麽說服了自己的內心。

　　離操場不遠的地方，有兩棟白色的建築豎對著這邊的景色，那是學校的女生宿舍。一位同樣也是高三的女生，在這同樣起晚的早晨，一邊刷著牙，一邊觀察著操場上背著包慢吞奔跑的胖男生。不知事理的她似乎看穿了那個男生的經歷，莫名其妙地流露出了一副尊重的神情。

　　一分三十秒，這是高中的男生按照一千米的氣力完成第一圈的平均時長;兩分四十秒，這是這個包帶松散，滿臉粗汗，喘息紊亂地癱坐在草坪上的胖男人剛才的衝刺成績。對比下來，體育老師之前的“警告”似乎並不都是空來的誇大，他當下的身體狀態的確會影響到今後的軌跡。

　　做過努力之後，內心的焦慮有了明顯的衰減。他緩緩地撐起逐漸冷卻的身體，拍了拍屁股，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操場上的空曠，根本沒有覺察到口袋中的手機會在自己釋然的空檔裡安靜地滑落，平躺在青綠色的草坪。

　　……

　　“或許你對我的推測仍然有所質疑，認為步數這種縹緲的東西很容易產生偏差，但是事實應該會就如我所說的這樣。”

　　石立的臉上久久散不開困惑，我終於決定把自己完全的推理詳述給了他聽。

　　“事實上，通過一定時間內的平均路程來推斷大致行程的辦法，早就經常運用在一些正式的追查人員行蹤的刑事案件。這類的誤差往往會因為更多牽扯的因素有著很大的不確定性。相較之下已經非常準確的步數又有什麽理由不加相信呢?”

　　“道理我都是懂得，而且你的推斷和已知的信息也沒有產生矛盾，甚至還真就找到了那個符合條件的人，”石立的眉頭稍微松懈了一些，“可是我總是感覺……”

　　“那我們再原路返回，重新記錄一下這些數值，看看和之前那次的差距。如果相差無幾的話，你總應該能安心地接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