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希寧坐在皇宮筵席上，吃著桌上精美的食物，看著舞池中央一群歌舞姬跳著舞。

筵席果然是男女同殿，男左女右，女桌前，用一面面的紗帳做遮擋，坐在內，能看到外面，而外面則看不起裡面。

眾人能全部看清的女子，也只有坐在皇帝身邊的皇后了。

鄭貴妃自然是坐在右邊首，她旁邊座位是賢妃，依次下去還有三位妃嬪，接下來則是大臣們的誥命夫人，座位按照品位從高到底排列。並不是每個皇帝妾室和誥命都能赴宴，必須有一定的品階。

而她，一不是宮內嬪妃，二不是誥命，成了特別的存在，塞在了最後一個位置，在第二排，再往右邊走幾步，就出大門了。

不過這個位置……很好。

時不時會有人說祝酒詞，說得好或者皇帝起了興致舉起酒杯時，全殿的人都要舉杯，並且臉上帶上適當的表情。什麽酒精過敏，什麽不勝酒力，誰敢這個時候不賣皇帝面子?

而希寧這個幾乎透明的位置，簡直就是湊數的路人甲乙丙丁，就可以光舉杯，不用臉上掛表情了。

在她前面坐著的是二品誥命，和她並排坐第二排的也要五品。

那個頭上戴著堆滿寶石點翠冠、穿著朝服的五品誥命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她，此時她還拿著筷子吃吃吃，不免露出絲鄙夷。來這裡的都是看歌舞、隨時注意朝中動向，誰會來了就是吃。從筵席開始，除了不得不拿酒杯，筷子幾乎都沒停過。

希寧才不管別人怎麽看，她又不想涉入朝堂，也不想嫁皇親國戚，是被硬皇帝一個口諭，硬“請”來的。天知道會發生什麽，如果這誥命夫人知道，這頓飯指不定這就是她最後一頓飯，還會象不食人間煙火神仙一般，把滿桌的菜當貢品，光看不吃不?

嘴裡嚼著，再看了看，台上表演。此時是雜耍，什麽頂缸、吞劍、耍未開過封的關羽大刀、疊羅漢，說實話，這些雜耍在以後，技藝登峰造極、已經無法創新。對比之下，此時再精彩，也無法和後來職業國際拿過獎的節目相提並論，顯得有點粗糙和簡單。甚至元宵、也就是上元燈會時放的焰火，都很難和以後相比，而到了後來，焰火能用激光光束模擬出來，更加的璀璨奪目。還有比焰火更加震撼心靈的人為景觀，那就是太空戰爭。那些被擊落的宇宙戰艦，在宇宙中熱量產生的光亮，劃破大氣層猶如繁多的流星雨……

姐見過很多，早就淡定了。所以還是吃吧，這時的菜全部純天然、無汙染，新鮮又可口。

又上菜了，由幾個壯漢抬上來，是一頭烤得噴香的駱駝。當一個壯實無比、光著膀子，露出一身黝黑肌肉的昆侖奴，拿著胡刀剖開駱駝肚子，取出一隻羊。希寧就知道了，這是烤全馱。

駱駝裡塞羊，羊裡塞鵝，鵝裡塞鴨，再塞雞，再塞鵪鶉或者魚，最後再塞蛋，一個帶一個，流傳到這裡，寓意一代又一代。

這種她早就知道，除了覺得這菜豪之外，沒啥感覺。但這裡的人大多不知道，於是隨著取出一層，就驚呼一次。

希寧都懶得裝，隻管吃自己的。

皇帝處於高位，遙遙看過去，就看到小神醫從筵席一開始，就是吃。此時如此難得一見的菜，都不屑一顧，是不是真的沒藥變傻了?

當蛋從鵪鶉裡用刀尖掏出，放在銀盤上，昆侖奴算是完成了整個開菜表演，手捂著胸口，恭敬地低頭彎腰。宮女則端起銀盤，走上台階，端到皇帝面前。這個蛋是最尊貴和重要的人才能吃，

整個殿裡只有皇帝最尊貴，自然要給他，就跟上整條魚時永遠放在主位面前一樣。 旁邊的試菜宦官不敢吃這蛋，拿起銀針試毒，見針沒變黑，就退了下去。

看著擺放在面前的蛋，如果下毒，這是最好的機會……皇帝道:“皇后協理六宮，勞苦功高，此物朕賜予愛後。”

希寧差點沒笑出來，真是玻璃夫妻情，這個蛋在皇帝眼裡不亞於炸彈，就把炸彈扔給皇后了。皇后吃了還要感恩戴德，死了也是替君沒命。

皇后立即站起想下跪，但被皇帝阻止，理由是筵席一開始就說過，今天君臣同樂，所有禮數能免全免。

於是皇后虛晃一槍後，坐了下來，和眉悅色道:“管理六宮原本就是臣妾分內之事，聖上每日操勞國事，才能得到眼下四海升平。臣妾豈敢貪功，受之有愧。”

話說得好聽，其實把蛋又扔了回去，言下之意，這蛋還是你自己吃吧。

這個有意思，希寧饒有興趣地放下筷子，興致勃勃地看熱鬧。這蛋還有得好扔了，不知道最後扔到誰頭上。

皇帝很想說，叫你吃，你就吃了唄，還說什麽漂亮話不肯吃。其實就跟朕一樣，怕蛋有問題。想是這樣想，但話不能這樣說。

於是有白胡子大臣站起對著皇帝作揖，大拍彩虹屁:“皇后仁德謙順，堪稱表率，真乃聖上之福，天下之福。臣自請一杯！”說完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皇帝皇后很是滿意，皇后還拿起酒杯請觸及唇，算是還了面子。

還未等皇帝說話，皇后就笑容滿面道:“鄭相誇讚了，鄭相三朝元老，乃朝中棟梁之柱。要不臣妾有個不情之請，此菜就借花獻佛，贈於鄭相?”

白胡子大臣也就是鄭宰相一愣，心中苦呀，誇你一番，怎麽把蛋又扔到自己這裡。

鄭德妃立即面露緊張，從兩張肖像的臉，看來鄭相是她的爹。

皇帝沒說話，還有機會，鄭相趕緊道:“臣不敢，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這菜只有最為尊貴之人才能享用。夫妻本為同體，皇后娘娘也受之無愧，臣不敢僭越。”

皇帝臉上掛著看似深情的微笑:“鄭相言之有理，愛後就不要再謙虛推辭了。”

這宮宴就是皇后參與操辦的，如果被蛋毒死，也是她的問題。

這蛋又滾到了自己手裡，皇后的笑很勉強和尷尬。急忙望向大皇子。就差點沒求助了，你小子快點想辦法救你繼母加小姨。老娘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可大皇子又有什麽招呀，可小姨目光投來了，又不能不管。於是站起:“父皇，兒臣覺得，朝中事務多虧各位大人協助，他們功不可沒。今日大家同樂，索性分而食之，以顯父皇恩德。”

幸好嘴裡沒東西，否則希寧要噴笑出來了。皇帝怕有毒，你小子是腦子進水還是有坑，居然想毒死所有大臣，全毒死了，這朝政誰來乾活?而且就那麽一個蛋，怎麽分?要不每人扣指甲蓋一塊來，吃下去謝恩?

看，皇帝果然閉上眼睛，眼皮子底下一定在翻白眼，他怎麽生了個那麽蠢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