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臨怔住。

　那人距他很近，他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不再是淡淡的冷香，反而是混合著血氣瘡痍的硝煙氣。

　亦昭示著她剛剛從戰場上下來。

　順著她逼迫的動作，那人的唇距他也僅有一線之隔，他只需稍稍往前，便能吻到。

　她看起來冷漠禁欲不可親近，可那唇仍是豔豔的色澤，形狀飽滿又好看，近距離看更是誘人。

　但這一刻，他卻不敢湊上去。

　那唇正因為怒意抿成了一條直線，宛若鋒利的刃，一下下剜在他的心上。

　千刀萬剮，千千萬萬遍。

　是啊。

　是他關心則亂了，她又怎麽會出事?

　知曉自己隱藏最深的秘密或許已被這人東西，青年或有慌張害怕，卻不後悔。

　“聽說是您親自去對抗蟲族女王，還取得了勝利……您真厲害。”

　掐在脖頸處的力道或許很痛，但這一刻，季青臨卻通通都感覺不到了。

　抬起頭來，湛湛柔軟的眼眸裡全然都是映入著那人的倒影，他勾著唇，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

　“您平安歸來……真好。”

　他說這話時是完完全全的發自內心，但落在那人的眼裡，或許又不是這個意思了。

　楚嫵輕輕笑了一下，眼底的幽深尚未褪去，顯得有些意味不明:

　“你到底是誰?又為什麽要來到這裡?你所有的目的……又是什麽?”

　早知未來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但季青臨仍忍不住露出受傷的表情。

　“我對您如何，您內心難道沒有感覺的嗎?”

　“未必。”

　楚嫵低頭，壓製著他動作的同時，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了撫他細膩白皙的臉頰。

　是溫柔，亦是悚然。

　她有些睥睨的瞧人，這個姿勢，讓她的神態看起來格外的漠然，又輕蔑。

　“誰知道你最開始是抱了怎樣的打算靠近的呢。”

　青年的瞳孔一擴，湛湛的藍眸都暗淡了不少，蓬松的發也落下來，焉噠噠的。

　雪團子看了，雖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這一刻也湧出一種奇異的不忍來。

　但對上宿主冷漠的眼神，又立馬堅定立場，對著青年罵罵咧咧。

　【誰、誰叫你一開始騙宿主的?活……活該了！】

　楚嫵手裡的動作微松，卻不是網開一面，反而顯出另一種極端的漠視。

　“說吧。”

　方才架在脖頸上的力道可不作假。

　楚嫵驟然松開，大量空氣湧入季青臨肺腑，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很快，脖頸及臉頰都浮上了緋紅。

　卻不再似那般桃花灼灼的嬌豔好看，反而彌漫著脆弱蒼白。

　她是如何發現的?

　分明是自己將刀刃遞到她手裡去的——

　蟲族女王自爆的瞬間，楚嫵張開保護的同時，也令雪團子將她保護住，必要時刻可以進行短距離傳送。

　就像她以前在喪屍世界做過的那樣。

　【咦?】

　伴隨著雪團子的驚呼，甚至都來不及說明，楚嫵駕駛的機甲銀刃便主動張開保護罩。

　蟲族女王那一擊結束。

　連整個巢穴都坍塌了，但楚嫵的機甲卻仍屹立在原地，僅是外殼稍有些損傷罷了，根本沒有傷到內部。

　蟲族女王本身的精神力達到SS+，又是在進化中，自爆更能把這股力量提升到極致，而她所駕駛的機甲銀刃卻能抵抗這股力量而不毀。

　這說明什麽?

　機甲本身的自動保護罩等級，比SS+級更高，甚至可能達到了傳說中的SSS級！

　而出發之前，銀刃大部分時間都放在季青臨那邊，由他改造。

　試問，一個精神力僅為S的機甲師，要如何能造出一架堪比SSS級的機甲呢?

　他一直都在隱瞞！

　再結合之前，無論是到蘭洛斯家裡見到伊芙;還是特級晚宴上跟人魚血脈明顯的星際偶像莫雅交談;格外好聽的嗓音;還有每次說起人魚是無意透露的細節……

　一切早有端倪。

　在整個星際范圍內，除了幾個偏遠些的種族，在附近的，楚嫵能經常見到的精神力超強的種族，便只有蟲族和……

　“你是人魚。”

　楚嫵篤定道。

　她的視線往下，落在青年直立的雙腿上，冷淡又涼薄，“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把魚尾巴變成雙腿的……”

　“帝國大學晚宴上那個星際偶像，是你派來的嗎?見他無法蠱惑我，你就換自己上……”

　楚嫵頓了頓，語氣越發嘲弄刺人，“犧牲可真大啊。”

　“不，不是的……”

　季青臨低聲反駁，優美曼妙的人魚天籟之音在此時此刻，有了沙啞的痕跡。

　他想說不是這樣，可余下的話，卻堵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口。

　他有著全盤的計劃且正順利的推進著，而他自己，則更喜歡盤踞幕後，策劃著一切。

　連第二軍團的軍團長、指揮官蘭洛斯那邊，他都僅派了個伊芙過去;楚嫵雖說是個上校，前途無量，但真正最頂層那些大人物，是完全不夠看的。

　還，不到需要他親自出手的地步。

　他承認，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感覺不同。

　好像一直按部就班的心被輕輕撥了下，蕩開一層層的漣漪，從此那潭死水再也無法平靜。

　這也是當初他會按下莫雅，自己動身的原因。

　但若說完全是心無旁騖的……也不盡然。

　至少到目前，他都沒有放棄自己原先那個計劃，不是嗎?

　這麽說，要她如何相信……

　兩年後，兩人再度重逢，這其中有整整半年多的時間，他卻沒有一次想過要坦白。

　現在一切揭開，她憤怒於他的欺騙，對他冷眼相待，也情有可原。

　或者是，自作自受。

　一切都是他應得的，沒什麽好抱怨。

　季青臨的咳嗽聲終於停了下來，抬頭，難過又誠摯的望向楚嫵。

　“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想過要傷害您……”

　“我知道。”楚嫵打斷他，睥睨時，那神色依舊不見絲毫的軟化。

　“否則你現在也不會好好的站在這裡。”

　聽到這話，季青臨的神色更難看了。

　她寧願她罵他，甚至是打他一頓，而不是這個徹底的公私隔離，當做陌生人對待。

　這樣一視同仁秉公處理的態度，是徹底死心了，還是從頭到尾都沒在意呢?

　無論哪種結果，都是叫他無法忍受的。

　“您要怎麽做?”

　“無論如何，今天都是你改造的機甲救了我一命。”

　——雖然本身也不需要救就是了。

　雪團子在心底默默幫楚嫵補全。

　“我欠了你一條命，所以你的所作所為，暫時我都不會上報指揮官，但你自己好自為之。”

　楚嫵不知何時，已經退後，拉開了跟青年間的距離，側首的姿勢尤其冷漠。

　“再一次，我不會留情。”

　季青臨看著她笑，眼眸都暗淡了，是那般蒼白又虛弱，“那麽上校，請問什麽叫好自為之?”

　楚嫵漠然看他。

　你自己知道。

　青年繼續笑，可滿臉滿眼皆是蒼涼的味道，“是要我主動……退出第二軍團嗎?”

　亦是從您的身邊離開，徹徹底底，再無接觸。

　終於，楚嫵微微的頷了下首。

　“那不可能！”

　一直表現得柔軟乖順的青年，忽然狠聲，望著楚嫵的湛藍眼眸裡隱隱有些赤紅。

　罕見得露出幾分凶殘。

　“身為人魚，隱瞞身份來到軍部，試圖誘惑上校級的軍官，那等待著你的下場只有一個——”

　楚嫵沉聲， “死！”

　“而且你背後應該做了不少事情吧?伊芙，那個叫莫雅的星際偶像……他們也將跟你一起陪葬！”

　“是啊……是啊，我是人魚……”

　季青臨念叨著這句，慢慢走到楚嫵面前，然後他拉起這位的手。

　那掌心還有點涼，被他溫熱著，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帶著她輕輕撫摸。

　“上校，您說過的，你想要誕下強大的孩子延續自己的血脈，那——”

　一邊說著，青年朝她看來，目光攝魄勾魂。

　而在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甜蜜的，似被美夢魘住了的笑，絢爛至極，如夢似幻。

　“我給您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