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拚了命要來殺我?”
“因為只有你懂得造門的方法!”萊特喘著粗氣,“只要殺了你,徹底毀掉門,就能終止悲劇的輪回!”
男孩歎了口氣,勾了勾食指。萊特的右臂一陣劇痛,臂上的銘文浮在了空中,回到男孩手中。萊特打了個寒噤,不祥的預感烏雲般籠罩了心頭。
“索托曾是百年前的守門人,後來才被囚禁到洪流之島。”男孩咯咯笑起來,“是我賜予了索托這份力量。”
萊特的表情瞬間凍結了,嘴唇微微發抖,面色煞白,他突然淒厲的咆哮了一聲,猛的振開衣襟撲向男孩。他的衣服下密密麻麻綁滿了炸彈,每一枚炸彈裡都填了幾千根鋼釘,能把附近所有生物扎成篩子。但他根本沒有機會靠近男孩,就被一股暴力震飛,連著撞斷十幾根廊柱,胸腔中肋骨全碎。
轟的一聲,牆上炸開巨大的煙塵。萊特噴出滿嘴的鮮血,掙扎著爬起來。男孩打了個響指,他的右腿炸開一團血花,萊特痛得狂叫,抱著斷腿在地上翻滾。
“我早就說了,那種東西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傷害。”男孩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我在這裡千萬年,從未見過你這麽愚蠢的人。”
萊特用僅剩的胳膊抱住肩膀,縱聲大笑,渾身顫抖得如同大風刮過的樹枝,男孩微微皺眉:“你瘋了嗎?”
“不。”萊特慢慢睜開眼睛,目光冷徹,“讓我來當守門人。”
男孩安靜了下來。萊特擦乾嘴角的血,拖著斷腿一步步走過去:“菲爾德已經撐了四百年,還能撐多久?我不一樣!我能撐上八百年、一千年,我不需要替死鬼,會比任何一個守門人都撐得久!在這段時間裡,一定會有人毀掉所有的門,把你從這裡拖出來,打爛你這張傲慢的臉!”
“死到臨頭,還在逞口舌之快。”男孩冷冷道,“無數守門人被門中的黑暗吞噬,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來吧!”萊特咆哮道,“此心光明,不足為懼!”
兩人的目光對峙著,萊特不閃不避,瞠目怒視,眼神仿佛撕裂天空的閃電。男孩不易察覺的皺眉,朝萊特的心臟伸出手。
“慢著。”
一個聲音突然闖了進來。萊特霍然回頭,菲爾德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神色自若:“守門人是我,你來湊什麽熱鬧?”
男孩看看兩人,低頭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手,天真的笑道:“這樣好了,你們來廝殺一場吧,只有活下來的人有權離開這裡。”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槍,扔在兩人之中。“我知道普通武器殺不了你,但這把槍裡的子彈可以克制你的再生能力。”
萊特的瞳孔驟然緊縮如針,兩人對視了一眼,萊特突然跳起來撲向那把槍,菲爾德瞳孔一縮,撲到萊特背上,子彈擦過他的面頰,劃下一道血痕。兩人在地上翻滾,扭打成一團,萊特狠狠絞住菲爾德的脖子:“混帳,為什麽永遠不聽我的話!”
“我已經成年了,用不著你來干涉!”
“你把我害成這樣,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萊特猛踢他的肋骨,破口大罵,“滾開!我一看到你就惡心!”
“那你殺了我啊!”菲爾德大吼,萊特勃然變色:“這是我的家事,你不是我的弟弟,沒有資格去死!”
他猛擊菲爾德的小腹,菲爾德被頂著撞到牆上,萊特趁機摔開他,菲爾德頂著重拳起身,狠狠一頭槌把他撞了回去。兩人像野獸一樣廝打,連牙齒和指甲都用上了,所有招數已經失去了意義,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對痛苦的忍耐力。
“媽的,我打死你這個冒牌貨!”萊特紅了眼,連踢帶揍,暴風驟雨般的拳頭落在菲爾德的小腹。菲爾德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卻死死絞住萊特不放開。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咬緊的牙關滲出血來。廝打之間,突然有個東西掉了出來,發出叮的一聲。
是一枚綠色的小石子。用紅繩串著,光潔無暇,在燭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芒。
“我聽部落裡的老人說,這種石頭是勇士英魂所化,能夠保護戰士平安歸來。”
“你還留著它啊。”不知過了多久,菲爾德輕聲說。萊特摔開他奪走槍,毫不猶豫的對著自己的太陽穴叩動扳機。
“哥哥!!!”
菲爾德用盡全力咆哮道,萊特的動作一頓,菲爾德跪在原地,淚流滿面:“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他一句話讓萊特眼中有了淚光。萊特舉槍對著太陽穴,喉結上下滾動,握槍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菲爾德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撲過去抱住了萊特,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夠了,已經夠了。”菲爾德緊緊摟住萊特,泣不成聲,“不是你的錯,不要再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
滾燙的淚水灼焼著萊特的臉龐,萊特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眼淚洶湧的滾落。
四年前,萊特輾轉之下得到了菲爾德尚在人世的消息,連夜趕到警校,見到了本以為死去的弟弟。沒人知道他在宿舍外站了一夜,他不敢認回菲爾德,他的敵人實在太多,甚至不敢讓外人知道菲爾德的存在。可是他一直在看著,看著菲爾德畢業,看著他加入特警部隊,看著他每一次出任務。即使離得再遠,他的手裡都牽著風箏線,不管風箏飛得多高,只要線在手裡,他就會感到心安。就像很早以前在外面玩累了,看見遠方房屋升起的炊煙,母親站在門口呼喚他們。
只要菲爾德還活著,他就無所不能。
“哥哥,我很幸福。”菲爾德捧著萊特的手貼在臉上,“哪怕是虛假的人生,能夠作為爸爸媽媽的兒子出生,再次成為你的弟弟,我真的很幸福。所以……已經夠了,讓我來結束這一切吧。”
他拾起槍,抵在自己的心臟,流著淚笑了。
“我把你的人生還給你。”
妮娜剛走進墓道,突然聽到一聲槍響,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咆哮。她腳下一個踉蹌,跌跌撞撞的衝進墓室。萊特跪在門前,懷裡死死摟著菲爾德,彈片旋轉著貫穿菲爾德的身體,瞬間絞碎了心臟,在後背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萊特瘋狂的嘶吼著,仿佛喪偶的野獸,手抖得不成樣子,拚命把弟弟的頭往懷裡按,仿佛這樣就能把胸口的溫度傳遞過去。
妮娜後退了兩步,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萊特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菲爾德靠在萊特胸口,神情寧靜,就像鳥兒終於回到了休憩的枝頭。
這是雨季的最後一天,盛夏的天空晴朗得讓人想要流淚。
Chapter 34 永無島
四年前,情人節。
“啊——這麽美好的日子,我竟然又在加班。”
狄克拉長了聲音哀歎,隨即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桌上。克萊爾譏諷道:“反正你又沒有約會,就當服務群眾了。”
“只是今年碰巧沒有!”
“不,是今年也沒有吧。”
狄克立刻悲憤的捂住胸口。辦公室裡只有三個人,杜夫一早就回家陪老婆了,沒多久連南迪都走了。克萊爾叼著塊薯片,劈裡啪啦的敲著鍵盤:“恭喜你,連續三年收到局裡安慰單身警官的買一送一巧克力蛋。”
“巧克力有什麽了不起?我又不愛吃甜的!”狄克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起來,克萊爾哢擦一聲咬下薯片,調侃道:“說起巧克力,咱們這屋還有個人才。每年只要有人送巧克力,必定會在當天一個不剩的退回。”
“匿名的呢?”
“他通過禮盒和系綢帶的方式推理出犯人。”克萊爾憋著笑,“於是,今年終於沒人敢給他送了。”
狄克打了個寒顫,仰頭道:“老大,你這樣是會孤獨終老的啊。”
“我也不能理解,為什麽明明不喜歡人家卻要收下這種東西。”蘭斯忙著寫報告,頭也不抬的說。克萊爾壞笑道:“你的意思是你隻喜歡凱特嗎?”
一本字典準確的飛來,砸中了她的腦門。蘭斯把手伸到抽屜裡,碰到了裡面的禮盒。
情人節是凱特的生日,很少有人知道這件事。警校時期二月都在春訓,上了班後經常忙忘了,算來他竟從未給凱特慶祝過生日。蘭斯往辦公室裡瞧了瞧,凱特的桌上果然堆滿五顏六色的禮盒,連人都埋得看不見了。
“今年又是大豐收啊。”蘭斯酸溜溜的說,“送這麽多,你吃的完嗎?”
“當然吃不完。”凱特從堆成山的禮盒中探出頭,“你來得正好,把這些巧克力帶回去給大小姐吧。”
“不喜歡為什麽還要收?難道你跟狄克一樣無聊?”
“哪有。”
她話音未落,一個禮盒被扔到他的臉上,凱特連忙接過:“這是什麽?”
“生日禮物。”蘭斯冷冷道,“隨便買的,不喜歡就扔了,反正你桃花這麽旺,不缺這點東西。”
凱特愣愣的望著蘭斯,傻乎乎的張大了嘴:“生日禮物?你送的?”
“嗯。”
她小心翼翼的捧著盒子,問道:“我能拆嗎?”
蘭斯點了點頭。凱特拆開包裝,裡面是個深棕色的皮夾。她喜滋滋的摩挲著皮夾,想了想,又結結巴巴的問道:“真、真的是給我的?我真的可以收嗎?”
“囉嗦,不要就還給我!”蘭斯伸手去搶,凱特連忙把手舉高:“誰說我不要了?”
“巧克力呢?”蘭斯問道。凱特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精美的禮品盒。蘭斯拆開盒子,摸出一塊巧克力放進嘴裡,他討厭吃甜食,但凱特做的黑巧很對蘭斯的胃口,香濃不膩,回味微苦。他叼著巧克力,悄悄打量著凱特。凱特珍惜的捧著皮夾,就像捧著稀世珍寶,眼裡全是幸福的笑意。
蘭斯的心軟了下來,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每年凱特過生日,他都要好好準備禮物。
時光飛逝,又一年情人節到了。這是凱特回到警隊後的第一個情人節,蘭斯本來計劃一定要好好度過,然而開春卻發生了一起大案,蘭斯從月初就忙得腳不沾地,早把發過的誓拋到了腦後。所有休假警官都被召了回來,局裡一片雞飛狗跳,自然沒人提情人節的事。情人節當晚蘭斯加班到十一點,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他接過電話,眼睛依然盯著電腦,腦中高速運作著。對面安靜了片刻,問道:“還在忙?”
“啊,是的。”是凱特,蘭斯愣了一秒。“有個案子後天開庭,警方要作為證人出席。”
“好,不打擾你了。”凱特的語氣非常柔和,“注意身體,不要工作得太晚。”
“嗯。”
蘭斯掛斷了電話,有些驚訝。凱特從來不會在蘭斯工作時打電話。但他很快搖了搖頭,繼續忙碌。將近十二點,他才把所有證據整理完。蘭斯伸了個懶腰,活動著肩膀往外走。他想起有個東西落在儲物櫃了,便走到櫃子旁,打開櫃門。
咚。
一個禮盒砸在腦門上。蘭斯眨了眨眼睛,拾起禮盒,精美的卡片上字跡娟秀,不知是哪個女孩悄悄放在這裡的。聖誕節已經過了,今天又不是他的生日……生日……
想到剛才那通電話,蘭斯恍然大悟。他立刻衝出了警局,連著跑了十多條街,才找到一家沒有打烊的店。店員正準備放下卷簾門,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蘭斯粗略挑了挑,只看到一塊鑽石手表比較合適,價格高得嚇人。他一咬牙買下來,指揮店員把手表包好,出來時天都快亮了。
第二天凱特準時來上班,神色如常,半個字都沒提生日的事。蘭斯糾結了一整天,總覺已經過了生日,怎麽都拿不出手。蘭斯把那塊鑽表藏好,在心裡提醒自己。
明年吧。蘭斯對自己說,明年一定要好好交給他。
第一區,特警總部。
訓練營位於清幽的後山,現在是休假期,安德莉亞出示了證件警衛才放人。總部非常寬敞,她路過操場,幾個年輕的學員正在跑步,隔壁的籃球場上,兩隊學員正在打籃球。他們都穿著墨綠的訓練服,年輕的眉目神采飛揚。
空氣裡滿溢著讓人懷念的氣息,安德莉亞慢慢走著,經過一條青石小路,她注意到腳下的每塊石板都刻著名字。警校有一條正義之路,每塊石頭上都刻著殉職警察的名字。為了避免親人遭到報復,許多警察死後不敢在墓碑上刻名字,他們付出了一切,籍籍無名的度過一生,隻留下這條路上慢慢模糊的刻痕。
天不知不覺陰了下來,一滴雨點子彈般砸在青石路上,雨越下越大,周圍滿是急著避雨的行人,行道樹在雨中沙沙作響。她蹲下來,仔細辨別著每個名字,有的刻痕已經模糊,有的還很新,雨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她一個個找過去,終於在一塊石板上發現了全新的刻痕。
“菲爾德·羅斯。”她輕輕念出那個名字,確信蘭斯來過這裡。但她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見到蘭斯。她來到禮堂,禮堂裡空無一人,宿舍樓外綠樹成蔭,食堂和澡堂都關著門,一隻狸花貓趴在廊下睡得香甜。天際隱約傳來雷鳴,大雨激蕩著陣陣白浪,她找了很久,翻遍了總部的每個角落,最後來到靶場。靶場上空蕩蕩的,安德莉亞本想離開,突然聽到小樹林裡傳來響動。
她撥開灌木,看到蘭斯正蹲在樹墩上,把烈酒灌入腹中。他渾身透濕,腳下堆滿了空酒瓶。聽到響動,他霍然回過頭。
兩人對視著。蘭斯眯著眼睛,醉意朦朧的眼裡浮現出失望:“您怎麽來了?”
安德莉亞差點認不出兒子。蘭斯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眼窩深深凹陷下去,滿眼血絲,蓬頭垢面,下巴上滿是青色的胡茬。那個意氣風發的蘭斯死了,他的眼裡黑沉沉的,毫無神采。見她不作聲,他仰脖灌下最後一點酒,把瓶子扔到腳下,又開了一瓶,仰著脖子灌下去,不小心被嗆到了,咳得撕心裂肺。
“別喝了。”安德莉亞深深皺眉。蘭斯笑嘻嘻的望著她,大著舌頭說:“事到如今,您還來做什麽?”
“你有資格問我嗎?”安德莉亞冷冷道,“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你以為凱特看到你這樣子會高興嗎?”
蘭斯的心臟尖銳的抽痛起來,眯著眼睛, www.uukanshu.net 猛灌了一口酒。安德莉亞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的說:“我在我們家的墓園裡給她留了位置。”
“你以為她想葬在我們家嗎?”蘭斯說,“如果您沒有把她送到我身邊,她本來能過得很好!他恨透了我,是我害死了她!”
“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這點酒怎麽會醉?”
蘭斯想從樹墩上下來,卻一陣眩暈,臉朝下跌倒在泥水裡,啃了一嘴稀泥。安德莉亞想扶起他,蘭斯卻猛的推開她,她腳下一個踉蹌,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他縮成一團,抱著頭瑟瑟發抖,“我不行,我沒法戰鬥了,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堅強。”
安德莉亞的手僵在空中。蘭斯躲在樹墩下,好像只要在這裡等下去,凱特就會像以往一樣撥開樹叢,朝他微笑著伸出手。
“我不堅強。”蘭斯夢囈般喃喃道,聲音裡有了哽咽,“凱特,我一點都不堅強啊。這輩子還這麽長,你走了,我該怎麽熬下去?”
他滿身狼藉,臉上全是泥水和雨水,一遍遍重複著這句話。安德莉亞遲疑了片刻,蹲下來,把傘舉到他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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