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一直坐在窗前,把玩著那些小東西,直到日暮西沉,夕陽的光芒如浪濤般滿溢,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在胸口發酵膨脹,無孔不入的填滿心臟,把心房漲得微微酸楚。他想起兩人在靶場的相遇,想起凱特被罰跑圈,蘭斯把他從澡堂扛回來,想起她發焼時躺在床上,凱特俯下身摸他的額頭,掌心寬大微涼,想起共度的聖誕節,想起情人酒店的一夜,想起凱特彈著吉他唱歌,眼睛比星星還要亮,想起大屠殺後緊緊抱著他的臂膀,想起沙漠裡的漫天星光。
回憶仿佛泉水,一經鑽探就無法抑製。它們不是以字詞的方式呈現,而是充滿鮮活的聲與色,像雨後泥土散發的芬芳。凱特的陪伴來得太過輕易,太過理所當然。她把蘭斯視為唯一的精神支柱,蘭斯性格急躁,急了就會發脾氣甚至打人,凱特從不還手,即使精心準備的便當被蘭斯扔在桌上,放到餿掉,即使蘭斯經常加班加到很晚,回家時燈都亮著,下雨天她就打著傘等在樓下接蘭斯回家。她從不對蘭斯提任何要求,蘭斯偶爾對他好一點,她就會笑得很溫柔很幸福。蘭斯作息不穩定,凱特就對他的飲食橫加管束,細心標注每一天的膳食,偶爾聚會時喝多了酒,凱特都會煮好解酒的茶喂給他喝,讓他靠在自己腿上按摩著胃部。天氣晴好的周末,蘭斯從夢中醒來,總會聞到廚房飄來的香氣,溫暖踏實。
我是你的什麽人,你又是我的什麽人?
不……你就是我,早已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如同心跳,不可舍棄。
蘭斯望著那副畫,神情溫柔得仿佛滴下水來。他慢慢抱緊了頭,把臉深深埋進膝蓋間。他想起昨晚凱特抱著他時,落在脖頸上的淚水,頸部突然灼焼般痛起來,牽動著心臟微微抽搐。
此後,蘭斯沒有回過自己家。他住在凱特的公寓裡,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煮好牛奶和雞蛋,走路去局裡,下午六點鍾回家,晚上十點準時睡覺。他把屋裡打掃得乾乾淨淨,買了本書自己學著做飯,一開始差點把廚房炸了,但後來做的東西竟然能勉強入口。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思念瘋狂膨脹。他從未這麽想念過一個人,想得心口發疼。他給凱特發了很多郵件,但沒有一封得到了回復。他抱著凱特的衣服,嗅著衣服上熟悉的氣味,就像凱特還在身邊。他甚至開始學著抽煙,凱特喜歡抽一種薄荷煙,這種煙的氣味淡雅,卻會長久的留在肺腑,很容易上癮。
他早已上癮,卻渾然不知。凱特就像空氣一樣包圍著他,卻因為習以為常,而被一日又一日的忽視,直到離開了她,蘭斯才感到窒息。他買了本很大的日歷掛在客廳裡,圈出九月一日,每天起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劃掉一個日子。
凱特走後第六十二天,警局通過加密渠道收到了她發的第一條密報。
她平安打入了恐怖組織高層。
這一天,蘭斯獨自去了市內的神社寺廟和教堂,把所有能拜的神全部拜了一遍,求了一大堆平安符回來。他是無神論者,此時卻不得不寄希望於心誠則靈。他願意成為最虔誠的信徒,終生吃齋念佛,只要凱特能平安歸來。
八月下旬,凱特再次傳回了一條情報,她終於找到了羅伯特的老巢。羅伯特的研究中心位於一座私人海島上,幾十年前一位富商相中了這裡,在島上建造了別墅,根據國際公約,他便取得了小島的所有權,後來他的子孫搬去國外,把房屋連同小島轉給了一家研究所,幾經易主成為了羅伯特的本部。
特警部隊立刻展開行動,為了提前適應環境,總部在熱帶海島上搭建簡易房,展開了集中演習。大批漁船隨即駛向該島附近海域,捕撈金槍魚。這個季節正是捕撈金槍魚的黃金時節,附近總有漁船巡遊,但羅伯特十分謹慎,禁止漁船靠近附近海域,特警部隊幾次想探明島上環境都失敗了,不敢再打草驚蛇,隻得作罷。
蘭斯卻被排除到行動之外,隻被允許負責幕後調度。他去求過母親,安德莉亞一向公事公辦,一句你的感情會誤事就把他打發了。
九月一日很快就到了,蘭斯焦躁得整晚睡不著,每天守在機房裡。然而凱特始終沒有消息,一天,兩天,直到整整一周過去,依然沒有任何情報從敵巢裡傳來。控制室裡氣氛異常沉重,要麽羅伯特等人已經撤離島上,要麽凱特已經遭遇不測。
九月十二日,蘭斯請了假,獨自回到公寓裡。今天是他二十一歲的生日,凱特曾承諾過會回來為他慶生。他買了蛋糕,點上蠟燭,在客廳裡坐了一整晚,凱特依然沒有回來。她第一次對蘭斯失約了。
就在蘭斯快按捺不住的時候,九月十五日凌晨,控制室裡終於收到了一條消息。眾人已經連著值了幾個通宵的班,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控制室沸騰了。說明凱特不僅還活著,而且帶來了至關重要的情報。但解讀了這條消息後,眾人卻陷入了迷茫。
“五月?”
“對,她發來的密文中只有‘五月’這個單詞。”安德莉亞面色凝重,“你和凱特最熟,這是不是你們之間的暗號?”
蘭斯在腦海裡檢索了半天,搖了搖頭:“我想不到,她從沒對我提到過。”
“這就怪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發回來的應該是最重要的情報。難道這個詞還有別的含義?”
幾個小時後,凱特發來了第二條消息,依然只有一個詞組:HESD。警局的密碼專家嘗試從各種角度解讀這個詞組,均告失敗。他們懷疑這是某個短語的縮寫,但眾人想破了頭都想不出所以然。他們隻好等待第三條消息,但頻道卻陷入了靜默。
“H……E……S……”蘭斯輕輕念著,試圖理解凱特想表達的意思。他隱約覺得,凱特必然有話留給他,可能是生死攸關的秘密,卻不得其解。他焦躁的在控制室裡踱著步子,目光落在門上貼的日程表上,突然愣住了。
“現在是幾月?”
“九月啊,老大你忙得連時間都忘了嗎?”
蘭斯定定的凝視著日歷,“P”的下半部分寫的十分潦草,看起來就像字母“D”:“H……E……S……P……”
“蘭斯,你發現什麽了嗎?”安德莉亞立刻問道。蘭斯猛的回頭:“這是個人名!他一定把P錯認成D了!”
“什麽人名?”
“納斯塔西亞的女神菲柏,她掌管著日落時升起的金星,每天傍晚會駕車從黃昏之門下經過!我們還在廢墟的石碑上見過她的畫像,絕對不會錯!”
安德莉亞的臉色瞬間變了。克萊爾問道:“但她為什麽隻發了開頭幾個字母?這樣不是很容易引起誤解嗎?”
蘭斯緊緊攥著拳,臉色煞白。距離收到消息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他不敢想象凱特在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麽。
“傳令下去,立即展開行動。”安德莉亞的聲音清晰有力,“按照原計劃,行動時間定在晚上九點,以解救我方臥底為優先,盡量活捉羅伯特·鄧恩。如遇反抗,立刻擊斃。”
她望著自己的兒子,突然厲聲道:“杜貝爾弗警官!”
“在。”
“批準你加入突擊隊。 ”她平靜的說,“但你要記住,為了這次行動,許多人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甚至生命。不管你看到了什麽,都不得魯莽行事。”
蘭斯渾身一震,立正敬禮,朗聲回答道:“是!”
夜色如墨,狂風呼嘯。根據天氣預報,今晚會有一場八級台風在島上登陸,海上風浪很大,突擊隊員潛入海中,冒著洶湧的暗流朝島上遊去。一上岸,隊員們立刻脫下冰冷的潛水服,扔掉氧氣瓶,兵分四路貼著牆壁靠近了建築。由於夜黑風大,島上和外界的聯絡基本中斷,警衛們都懈怠了,反而給他們提供了可乘之機。第一隊特警悄然潛入控制室,用冷兵器了結了裡面的守衛。蘭斯衝到緊急出口前,金屬大門便悄然滑開。他縱身撲進去,隨即揮出短刀,瞬間割斷了一個警衛的喉管。他片刻未停,俯身補了一刀,割斷他們的頸動脈,衝進了右邊的通道。
外面突然傳來爆炸聲,跟著響起炒豆子一樣密集的槍聲。行動暴露了,隱蔽已經沒有意義,蘭斯立刻換上衝鋒槍,猛烈掃射著趕來的援軍,碎裂的彈片擊穿了他的頭盔。他和南迪被分到一組,兩人掩護射擊,邊戰邊退,就在拐彎的路口時,南迪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裡交給我。”她低聲說,“你去救凱特吧。”
https://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 手機版閱讀網址: